10、当年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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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镇最近出了一件新鲜事儿。
也不知是谁说起的，据说那“锦绣坊”现如今出了一位“刺绣高手”，先不论她针法绣得如何，单单是陈列在坊间那两幅一模一样的“锦绣山河”，便能让所有人震惊。
人人都知道，这“锦绣山河”乃世间名绣，它不仅让秀心绣传人苏羽儿声名鹊起，也是她留于世的唯一一副双面绣。十几年了，有很多名绣家慕名而来，就为一睹“锦绣山河”真迹，试图从自己手上也能出一副“锦绣山河”，但大都以失败告终。实在是这双面绣的针法太过复杂多变，旁人若是光照着其针脚试图模仿那是断难成事的，非得经双面绣技法大师的指点不可。
因着这份独特，双面绣显得越发珍贵。堪为世间少有之珍宝。
这不，今日绣坊还未开门营生，便有一群人挤在坊间大门口。裳掩看这架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后悔当日不该一时冲动乘着开心将那两幅绣品陈列出来。
裳越刚从江苏回来，路上便听见有人讨论“锦绣庄”，说是什么“出了高手，双面绣”之类的，到了自家绣坊里才看见这人满为患的一幕，也正不解，忽的右臂被人一拉，回头一瞥方见是裳掩，心下一喜便道：“爹，今日客人怎的那么多，可是出了什么新的绣品？”
裳掩没有说话，只拉了他到后面账房，一脸郁闷道：“越儿啊，这事儿全怪爹，要不是我一时兴起将那两幅绣品陈列出来，便不会引来这诸多围观之人。婉儿要被我害了啊！”想到裳婉，裳掩又是叹气又是跺脚的。
裳越却是听得糊里糊涂，不解地道：“爹，你说清楚一点，什么一时兴起，什么害了妹妹，孩儿真听不懂。”
裳掩叹口气，这才将那日裳婉绣了“锦绣山河”以及后面之事一并详细地说与裳越听。却不知裳越听完之后道：“这是好事啊，哪来的害了妹妹之说。”
“唉，越儿，你不懂，自古为声名所累之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因这声名失了性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太出众者哪个有好下场。我们婉儿不能太出众，尤其不能在这刺绣上出众啊。”裳掩还是摇头，一副后悔不迭的表情。
裳越看着裳掩一脸严肃，似是明白了一些，遂又道：“爹，可是因为婉儿的身世？”
裳掩无奈地看了裳越一眼，点头道：“正是。”
裳掩长叹一声，这才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何要辞官来到这清河镇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我是为了羽儿。羽儿就是婉儿的生母。
自南越未亡起，姑苏一门便世代以刺绣为业，以苏流云发明了双面绣技法起，苏家便声名大噪。但苏家有上百年家史，管教极严。苏流云誓要将苏氏一门发扬，因此定下规矩将其双面绣的技法只传于苏家，一辈传一辈，且每辈只选出一名技法优秀且德行淑娴的女子定为修习双面绣之人。
到了上一辈便是羽儿成了秀心绣传人。当时人人都知道苏氏长女有“二绝”，坊间还有一首小歌就是专为羽儿写的：苏门长女，生有二绝；一绝为绣，二绝为貌；其绣精绝，其貌倾城。人们熟知她，不仅仅因为她的容貌，更因为她的绣法。
羽儿未被招进宫前，我与她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苏裳两家也正有结为亲家之意。正当我打算拿着聘礼庚帖到苏府求亲的前一日，谁知道圣旨一到，婉儿便被皇上召入宫中为妃。
苏裳两家皆是惊然，可更为痛心的要数我和羽儿。
原来是皇上偶然间看中了那幅‘锦绣山河’，又与羽儿有过几面之缘，知羽儿尚未婚配，便拟了这道圣旨。奈何君命难违，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苏裳两家谁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好跪地接旨。
羽儿进宫前一日，她约我相见，要与我恩断义绝，叫我从此以后绝了那份心思，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我以为她贪慕虚荣变心了，当时气急也说了一些从此不再相见的狠话。却不知，若是她进宫成了妃子，我就是想见她一面也难啊。
羽儿进宫后，我心痛万分，待在房里整整七日不吃不喝，抱着酒坛子像个酒鬼一样活着。这七天里，我想了很多，想过杀到宫中把羽儿抢回来，也想过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来，也想过死去一了百了罢了。
可是最后，我一样也没做成。杀到宫中，说不定还没见到羽儿就被乱箭射死了，还会累及家人，事情万一败露，可能连羽儿一家也难逃其咎。离开这个地方，我舍不得到没有羽儿的地方去。
所以，我央求父亲在宫中给我谋个官职，我想离羽儿近一点。父亲是礼部尚书，要引荐我不难。可是父亲怕我做傻事，要我答应一个条件——就是成亲。人他早就物色好了，是林侍郎的长女林嫣，也就是你娘。说起你娘，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
那时知道，我若是将嫣儿娶进门便会永远负了她，可是为了能见到羽儿，我还是按照爹的话做了。于是，三日之后，我迎娶嫣儿。为了让爹爹相信我对羽儿已经彻底死心，我违愿与嫣儿行了房，并且在爹面前对嫣儿表现得很疼爱。
爹被我俩表面上的恩爱有加欺骗了，以为我忘了羽儿，已经绝了那份心。便向皇上请旨为我谋了一个起居郎。没想到那职位是记录皇上言行的，因此，得以时常见到羽儿。我一见到羽儿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那日她说恩断义绝的话全是假的，她的眼睛骗得了皇上但是骗不了我，我看出来了，她还是爱我的。
可是她却总是避着我。偶尔与我碰见，也是匆匆走开。我虽怨羽儿不给我个机会，可是我也怕她因为我招来什么闲话，于是，一般思量，我也就装作不认识她了。
皇上很喜欢羽儿，羽儿进宫才不到十日，便已被封为淑妃，皇上及其宠爱她。
一年后你娘生下了你，自己却因难产而死。
后来爹也不在了，裳家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再没有续弦，一直呆在宫中。
又过了三年，羽儿为皇上生了一个女孩儿。皇上因此更宠她，几乎夜夜临幸。
我记录着皇上的言行，每记录一笔皇上移驾“慕烟宫”，心便痛一次。我一生都没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了。我甚至想到了离开。但我却还在为羽儿的处境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羽儿得宠，未必是好事。
那年婉儿已经长到四岁。也就是那一年，羽儿卷入了一场厌胜之术的阴谋中，皇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巫蛊，即使那么宠她的皇上看见那个扎得一身都是针的小人也是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将羽儿打入大牢中。
我努力寻找证据，可就是没有用，我怀疑是皇后所为，但实在没有法子为婉儿脱嫌，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羽儿。但令我不解的是就连羽儿自己都不辩解，我想若是羽儿肯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一句话，皇上不至于失去理智将她打入大牢。
可叹昔日宠妃一朝便为阶下囚，竟没有一人站出来为羽儿说话。三日后，皇上派我领了一杯鸩酒来到大牢中。
‘裳俨，你终于来了，皇上是要我死了吗？，呵呵……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果然。哈哈……别人都骂我是狐狸精，说我勾引皇上。你呢，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她笑得凄然。
‘不，你别说了，你不是，你不是，你永远是我的羽儿’我痛苦地喊着，拼命摇头，她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裳俨，你知道吗，你做错了一件事。你的庚帖没早来一步，你来晚了，我就嫁给了别人。你晚了一步，你错过了我的一生。我恨你！’然而一瞬间她又换了一个表情，眼睛里都是眼泪道：‘裳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来生，来生再做你的妻子。’她说着便抢过了我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
‘不，羽儿，不要！’我抢过她手里的酒壶，将她抱在怀里，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却是凄然一笑，嘴角的血淌了出来：‘裳俨，别……别哭，自我进宫……咳咳……那日起，我就知道……咳咳……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嗯…咳咳…早点死去，倒是一种解脱。’
我紧紧抱着她的身体，大声道：‘不！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呜呜……你不会死！’我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却是双手用力地撑起身子，在我耳旁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抱着她渐渐变冷的身子，我亲手害了我的羽儿，心也冷到了极点。脑子里就只剩下她最后的那句话。
‘将婉儿带离宫中，永远都别回来。’羽儿死了后，宫中我便再也不想待下去了，我向皇上提出辞官请求，皇上念及爹的旧情没有为难我，也就答应了。”后来我与你就隐姓埋名来到了清河镇。
裳掩说完时，满面都是泪水。裳越静静地听着，也是半天没有话，他现在也知道爹为什么那么害怕婉儿出众了。
她竟然是公主，是北辰的公主。
裳掩低着头还沉浸在回忆里，裳越也陷在自己的担忧里。两父子呆呆站着，一时无话。直到一个小伙计进来了“老板，外面客人一直在找您，说是要见见那位高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当年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