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罢了!罢了! ...
-
旋入风中,一个身影在飘荡,有一个声音在呼叫着她,“啊!~有人吗,有人吗?”
梅角的记忆还停留在吕书的呼唤中,或许是一场梦,醒来就会好,怎么才能醒?
用头去撞那道白墙,额角红紫了一块,也不见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双手是红色的血,干涸后的黑紫色,单薄的衣服上已经是斑斑点点,像是经历了浩劫。
这与浩劫有什么区别,梅角的大衣如今盖在吕书的身上,却已经温暖不了她,大衣上暗红的血迹,刺眼地提醒着梅角,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扣着自己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梅角想从节奏中找到一点心跳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停跳了,更别提泪了,上了锁被禁锢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的不专业,呵呵,梅角心中骂着自己真是个傻逼,连接生都不会,双手在颤抖,如果....如果再坚持一下,不是我接生....会不会...会不会改变得了结局?
现在问苍天问大地都是徒劳,蹲在角落里的梅角箍住自己,不想让任何靠近。
石景山远远地站着,非一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女孩。这孩子很小,可能是知道自己没了妈一般,啼哭不已。
梅角被这哭声唤起神儿,突得站起来,冲过来看着小脸庞,眼神温柔:“真可爱,好小。”
石景山也是第一次抱孩子,软如酥,像无骨,一个不留神就会折了一样,他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胳膊已经酸了却还在坚持。
“你要不要抱抱。”他问。
梅角像触了电一样苏醒,她略带惊恐的眼睛流露出太多的感情,不舍懊悔愤怒....一步一步往后撤,知道靠到墙边,她手扣着墙,疯狂的摇头。
“我对不起她,是我害死了她妈妈,是我,对!是我。”梅角大声的吼着,发泄着,这声音扭曲着,她在提醒自己,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是你!!!!
石景山无法撒手去安抚他,他站在一旁无能为力的看着梅角抱住脑袋惊恐地自言自语。
“是的,我们都失去了,但不是你的错。”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梅角都没有听到,声音太轻,轻如鸿毛。
清早绪光还在,吕书孩还在,梅角一切如常。绪光让她去村头开党员会议,他不想去,让梅角替他去。
梅角也没多想,就收拾了本子和笔,认真的背着包去上课去了。
她走了后,绪光收拾好了行李箱,久候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外,吕书看到绪光提着行李,淡淡地看着他。
“告诉她,我过两天就回来。”绪光看到吕书,嘱咐道,稀疏平常的一句话,像是只是早晨出门,晚上就能回来一般。
吕书闪着眼睛,笑笑点点头,她也没多想,绪光总是做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这是梅角跟她说的。
“你快躺着吧,估计等我回来你就该生了。”绪光提着箱子走到门口,他做好了接生的准备,他还跟吕书谈好了,是顺产还是剖腹产,虽然他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但是这手术他还是能做的,他对自己有信心。
“我看着你走,我来关门。”吕书目送着绪光的身影消失在山下,才转头回去,大着肚子的她行动缓慢,低头已经看不到脚,走得很艰难。
好不容易快走到床边的时候,却被放在床边的拖鞋绊了一脚,她赶忙用手一撑,肚子却碰到了床沿。
“呼。”她长呼一口气,还好虚惊一场,她小心的抚慰着肚子。
但10分钟后,吕书的肚子开始疼起来,先是缓缓的,不明显的隐痛,让然开始持续的微痛,又过了半个小时,吕书已经直不起身,她扣着床边的棉被,汗水沁入枕套里,持续的像有大锤在砸着她的肚子,羊水已经破了,还夹杂着血,流淌到了地上。
吕书深呼吸想控制住自己,让自己适应疼痛,她大口的呼吸,大量的氧气入肺,已经一个小时了,她开始有点绝望,没有一个人在家,喊也没有人搭理,吕书决定自己先生。
梅角在院里没看到有什么动静,却听到了吕书的呼唤,她赶忙把书包扔地上,飞速地冲到屋里,看到的是吕书咬着被子,羊水流了一地。
生了,要生了。
“找接生婆,去喊人。”梅角喊着,手忙脚乱,没了绪光在旁的监督,她像是个初入诊室的菜鸟。
“你是护士,帮我接生吧,等不及了。”吕书拽紧梅角的手,疼的咬牙,五官已经扭曲,看不出模样,疼痛折磨着她的意志。
阵痛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再不生,都不能活。
梅角的手被攥得发白,她在踌躇,两条命在她手里,一个决定就意味着所有的结局。
陷入回忆中的梅角不敢去想,她习惯性的扣着指甲,像是要扣出一个洞,她用牙齿咬着手指,撕开指甲,血从唇边溢出,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生的时候还好好的,抱着小孩,吕书还笑着告诉梅角:“我给她取好了名字,末枝,好听吗,吕末枝。”
“好听,多漂亮的孩子。”
“是呀,听着真有劲儿,我的孩子。”
本该是那么的美好,但吕书的嘴唇却白了三分,“梅姐,你帮我抱抱她,我有点冷。”
血在下面一直不停,已经渗入了棉被里,渲软的床像嗜血的野兽,吞吃着艳红的血液。
石景山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又惊又喜,但面对的却是一番惨景,他赶忙拉起院子里的平板车,把吕书放在上面,冲出门去。
下山的路一路颠簸,吕书躺在上面觉得意识涣散着,面朝天空,洁白如霞,好像有花瓣落下。
吕书越来越冷,身上的被子都包不住她身上的温暖,暖意如血般溜走,她想抓也不住。
“你慢点,我想看看这花。”吕书还有闲情逸致去看树上结的花骨朵,真美,原来面朝上可以看到那么多不一样的东西,是不是通往天堂。
石景山咬着牙往前冲,面红耳赤,身边的一切都听不到,全部都像云一样飘散,他恨自己为什么无法腾云驾雾,为什么这么的慢。
“你别睡,千万别睡,你睡着了就不会再叫你。”他焦急地嘱咐,一遍又一遍,“别睡,求你别睡。”
从威胁到恳求,他满头是汗,面色苍白,大个头摇摇欲坠的往前,在心里祈祷,求你们,千万别。
世上没有后悔药,努力过的人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吕书盖上最后的一身衣服,石景山悄悄地在她耳边轻语:“我喜欢你,我这么无能,下辈子你一定要找我讨债。”
看着她安详的睡脸,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握紧她的手,冰与火,中间隔着道生死的鸿沟。
医院里的人看着一个壮汉,跪在平板车旁,泣不成声,没有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妥,在这里人人平等。
后来,梅角一个人回到家,医院把她的大衣还给了她,兜里有一张被血水沾湿的纸条,她摊开看到上面是绪光写的:等我回来。
轻轻一揉,梅角将它揉成了团,面无表情的扔到了垃圾里,再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
梅角在梦里都不安宁,她在梦里梦到了无数种可能,她无法控制的在折磨着自己,像是在向吕书赎罪。
第一天她哭,第二天她哭着醒来,第三天她哭泪了,面无表情的起来吃了两口面,第四天,她穿上衣服去寺庙里祈福.....
王紫霞把一包东西归还给石景山时,他是熟悉的,这是他的布袋,打开来看里面的钱一分未动。
“原物归回。”王紫霞说,她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定义吕书是福是祸,斯人已逝,只求她能走得轻快,留下一句:“我们都是福薄之人,替我好好的送走她。”
火化后,梅角和石景山来到那片湖泊,按照吕书的意愿:水葬,按照她的解释:来时本无名,去时如游鱼,皆大欢喜。
撒在湖面上,有的入了水,有的随风飘走,梅角暗暗地念叨:“如你所言,还你了自由身。”
石景山抱着吕末枝,她乖巧的看着这个世界,圆圆的大眼睛溜溜地转,和吕书的眼睛一般动人。
“我要走了。”他对梅角说。
“走去哪里?”
“去一个新的地方,和末枝一起生活,我想把我的爱都献给末枝。”石景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这个孩子,村里是不能待了,风言风语击垮过吕书,不能再连累了孩子。
梅角想真是幻梦一场,说走就都走了,罢了罢了,又是她伶仃一人,反倒自在。这已经是梅角的第七天,眼底的黑眼圈已经很明显。
“照顾好自己。”石景山叮嘱她,不想看她那么的折磨自己,“这都是命,怪不得别人。”
他希望梅角早日想通,善良的人让人渴望她获得厚待。
“你走的时候也不要通知我,我怕我受不了,哭着拉着你不要走。”梅角苦笑着,像是在开玩笑。
“我和末枝会想你的。”石景山摸摸她的脑袋说。
“我也会想你们的。”梅角望着远方的那颗巨大的桉树肯定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