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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生死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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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哥——杜大哥——”秀气的姑娘抹着满脸的泪花,不住地呼唤着。
这样一个妙龄的姑娘独身在关外行走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但她也顾不得了。
从黑夜最黑的时分到现在已经不知几个时辰了,她仍旧不停地走着,甚至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她只盼自己多走上几步路就能早些找到杜陵,能换得杜陵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杜陵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跌了一跤,但是听到杜陵的声音,马上就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灰头土脸的就往前冲,唬的杜陵连忙把马勒住怕她撞上。
其实也不是头一遭了,三年前这姑娘年方十二的时候被杜陵偶然救了性命,当时就一个人追了他二百里地要报救命之恩,直到杜陵答应把她留下照顾生活。这三年来光是为了保证她一个女孩家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的安全问题就把杜陵搞得焦头烂额。这回跟周真登当面翻脸,少不得也有这姑娘半分功劳。不过她对杜陵也实在是掏心窝子的好,有什么麻烦杜陵也只好硬着头皮替她扛了。
杜陵看着打算往自己怀里扑的姑娘,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但是身体条件所限也只好仅仅顺势伸手拍了拍她头:“惜秀,对不住,我腿伤了,下不得马。”
惜秀扑在马上呜咽道:“杜大哥,我就知道你没死。那个姓周的说你死了,不许任何人出关找你……是城门校尉张大哥偷偷放我出来的。”
“你出来的时候,关内有什么异常没有?”
“我……我不知道,大家都急坏了,只知道你被箭射了……对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杜陵暗叹一口气,知道在靠这傻姑娘也问不出什么了:“没事,我没中箭。不过落马摔了一下,不妨事。”
“那也得回去请大夫好好看看,最起码……啊,对了,咱们还回去吗?”
“当然,咱们不仅要回去,还要大摇大摆的回去。来,手给我,上马。”
营昌关前,但听三声高呼:
“杜陵回来了,请开城门!”
守门诸人乍见杜陵无事,心下也是甚喜,但想要替他开门却因周真登累年淫威,一时不由得缩手缩脚。
“王庆、李勇、刘磊,”杜陵逐一叫出城上士兵的名字,“诸位兄弟,你我有同生共死的意气,今日杜陵有难,你们救不救?”
恰在此时,城门校尉张和披衣赶到,见当下情形,当即喝道:“茂关,我替你开!”便大步去拉吊城门的绳索,城门太重,他一个人实在勉强,但却不言放弃,大吼一声,青筋根根爆出。
张和一喝倒喝醒了不少人,不知谁大喊道:“杜将军对咱们亲如手足兄弟,咱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吗,一起给张校尉搭把手!”
城门洞开,杜陵飞马而入,跳下马来将惜秀抱到地上,伸手在她背上一推道:“惜秀,快替我到城里去喊‘杜茂关回来了’,大声,喊到所有人都知道。”
惜秀跑走,杜陵迎上匆匆跑下来的张和。张和热泪含眶,竹筒倒豆子一般痛斥周真登种种恶行。
“就是那个老匹夫指使人干的,他自己直接冒顶了你的功劳,表功的上表昨日就已经连夜送往朝廷了。并且老匹夫已经知道是曹老将军帮了你,当时你的‘死讯’一传回来,两个人差点当场就决裂了。曹老将军多年受那老匹夫打压,一直曲意逢迎,心里早就不乐意了。但是周真登权大一级,他想出城找你都调不了兵……”
“好,我知道了。对了张大哥,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偷袭我的箭是谁射的?”
“就是那老匹夫的亲信,号称神射手的周文达,大家伙知道这事都憋着火想给你泄愤,可恨这小子倒是乖觉,死躲在老匹夫家里当缩头乌龟。”
“好,借我弓箭长槊一用!”
杜陵扯下绑着脚踝的树枝和布条,重新绑上腿甲,又扯了件披风遮住肩上的伤,接过张和的弓箭长槊,翻身上马,向城中飞驰而去。
“周文达何在?”
杜陵煞气腾腾,周真登住所的亲兵一时竟不敢拦他,回神间便叫他突破了大门纵马直冲了进去。
那周文达正想探头看看外边情况如何,听见有人这般杀气毕露地叫自己的名字,哪还敢去看,背身便往周真登那里逃。半途让杜陵赶了上来,弯弓搭箭,一箭正中后心,顿时扑倒在地,犹自挣扎。
杜陵长槊一挑,将那周文达挑在半空,重重摔在周真登门前的石阶上。
周真登听得门外混乱之声,正开门要看个究竟,就看到这个他信赖有加的远房侄儿圆睁着不甘的双眼,惊惶万状地落在了他面前断了气,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鲜血仍在慢慢地涌出,流满了整个台阶。
那尸体背后,是他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杜陵,正跨在马上毫发无伤地冷冷地看着他,手上的长槊犹在滴血。
久违的惧意从周真登的脚趾逐渐涌了上来,让他动弹不得。
杜陵翻身下马,脚落地时几乎控制不住的一歪,但立刻就不动声色把长槊竖在地上稳住身体,逼近几步道:“周将军,此人戕害同袍,按罪当诛。杜陵越俎代庖,已取了他性命,特来当面谢罪。”
周真登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张口才发现干涩的惊人:“茂关何罪之有……这人犯了罪,理应当杀,人人得而诛之,我也……最看不得这种人了,茂关此举……大快人心。”
杜陵听完,看着他慢慢勾起了嘴角,那笑一如往常十分柔和,周真登此刻却看得毛骨悚然:“周将军,何必站在这里呢?何不进屋坐下一叙呢?”
周真登艰难地咽下口水,抬起的脚步竟有些发抖。他双股战战地转过身,总算暂时从杜陵的视线带来的压迫中松脱了下来,麻痹的头脑渐渐重新开始转动,这才回过味来,在营昌关中自己才是老大,兵权等所有权力尽在自己之手,而杜陵只有一人,若是此刻自己硬冲出去,大声疾呼,有亲信兵将之助,抢回局面大有可能。
杜陵像是从背后便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周将军,就坐在那里,对,别乱动,也别乱出声,不然难保我手上长槊拿捏不好轻重……”语虽未尽,话中胁迫之意却已淋漓尽致。他倚在打开的门扇上,长槊一横,封住了周真登的退路。
周真登坐立难安,正思忖脱身之策,约莫半个时辰功夫,却听得门外一片马蹄声纷乱,心头咯噔一下,急忙起身去望,却见为首的正是一脸寒若严霜的曹不留,登时浑身泄力跌回在椅子上,知道大势已去。
曹不留一马当先,中间是数个亲信将领,最后是张和风尘仆仆:“茂关,你要找的人我都替你找来了。”
杜陵笑道:“多谢张大哥。”
曹不留道:“茂关,多亏你争取时间。他的人我都已经制住了。关内的人现在全都知道你回来了,正与他亲兵冲突,没人有空顾得上这里了。所以这人你打算怎么办?依我所见,事已至此,非杀不可。”
“曹叔叔,正是如此,你我所见一般无二。这个人留不得,不如便在此处、便在此时。”
周真登尖声道:“你们难道不知当今太后是我堂姊?”
这话说完,在场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生了迟疑。须知上面就算正值用人之际一时不愿责贬这许多人,挑个出头的算账还是非常可能的。杜陵似要上前,脚步一动,整个人却是猛然一晃。
周真登又呼喊道:“你们不怕人头落地?谁敢动手!?”
却听一声:“我敢!”平地里一声炸雷,却是站在最末的张和一步跨上。
张和刷一声抽出腰刀,眼眶因激动而含泪:“老匹夫!你当日推我大哥顶罪、杀我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日?”
“你……你是……”
“是,一年前被你拉去背黑锅的张正是我大哥,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受死!”
张和腰刀猛然一送,正扎进周真登的胸口,周真登甚至还来不及躲闪,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正摔在了杜陵脚边。他人已回天乏术、必死无疑,还不愿闭上眼睛,似乎还不敢置信。杜陵俯下身子,贴近他耳边,极轻极轻地说道:“周将军,太后年岁大啦,如今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眼见周真登倒在地上断了气,曹不留也上前想伸手拍一拍杜陵的肩膀,哪知道手刚触到杜陵,杜陵整个人就脱力地摔跌在地上,攥枪的手松脱,一直捂着一边肩膀的手也松了下来,那手下的披风竟早已被鲜血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