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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流子·念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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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医院时,祖父已清醒过来,他摒退了所有护工只留下我一个人。他气息微弱哆嗦着嘴唇艰难地说:“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了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隔了四十七年的时光,祖父终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听着听着,病床上的祖父激动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挥着手:“珊珊,阿棠说她不悔,咳咳…咳咳,她说若人生重来一次咳咳咳咳她仍义无反顾!”
我用力地点头为祖父拭去泪水,原来世间真的有一种爱可以划破时空,穿越弥漫的烟尘,历久且弥坚。
一生一爱,一爱一生。很美,也很奢侈。
只是,那样的爱太辛苦了。
太辛苦了。
祖父听完了录音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拽住录音笔不肯还我,我由着他去了。我看见他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芒,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描写那种光——越是用心越是怕落了俗套。
他说,“珊珊,书房里有个青瓷盒咳咳…那盒子下有一个暗格,你把里面咳咳我这些年未送出的信拿出来…交给阿棠。”
“珊珊,拜托了。”
祖父眼里的光芒实在太坚定以致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我匆忙回到老宅按祖父的描述取了一匣子的信件后敢去了江陵。
半旧的小院子一如我推开门时那
般恬淡安静。堂屋里点了盏古朴的油灯,她就坐在灯下缝着一件衣服,专心致志的模样,只淡淡说了句“你回来了。”
我放下木匣,取出那一封封信件平铺于水曲柳的木桌上,摸着那发黄、发脆的纸张我的心里泛着湿意,“这是祖父这些年的心事。”
她只轻微的扫了一眼,一不留神针尖戳上了指头,渗出细密嫣红的血珠,她笑着拿起信件递向油灯,任火舌舔掉那一封封穿越厚重的时光、漫长的风尘才到她手上的字字深情。
我蹙眉不解,她却露出释怀的笑容,“但凡回忆起前尘往事,不过都是那样。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这不就够了?”
“可是你根本都没看过!”
“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时至今日,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当时年少春衫正薄。不求同行,不求有结果,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偕老,只求在彼此最美的年华里,相遇。
如今,我方懂得她说的那一句“有情不必终老”是什么意思。我本以为,人生的故事本无不同,纵然山穷水尽、叶落成空,悲欢离合之后,还会有柳暗花明。
只是因缘的事,向来都是参不透、说不破的玄机重重。
遥想当初杜梨棠和傅清时轰轰烈烈的情事,到了最后竟只能成为彼此心尖上一个温柔的叹息。
曾经多少动人心魄的过往,如今也只剩下回忆里拂过眉间的几树花影。
斑斑点点、一地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