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思念》燕过无声

5、第 5 章

　　又是一个雨天，香港今天的雨好象特别多，听妈妈说，阿荣捡到我那天晚上也是下了好大的雨啊，我和阿荣，真的能在哪个雨天重逢吗？
　　寻人启示已经贴出去好几天了，打电话过来的人很多，可是，都不是我要找的人。阿荣，兰姐，龙sir，你们现在都在哪儿，都还好吗？
　　“明仔，电话！”这是这几天里六姐叫我接的第几个电话了？记不得了，记得的，只是从第一通电话的兴奋，期盼，到现在，只是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喂，你好，请问哪位？”
　　“你是陈启明吗？”听筒里传来的女声有些尖利，更透出了些许傲慢，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记忆中的那些人们，都是好亲切地管我叫“明仔”或者“明哥”的。
　　“是不是你登报要找李兆荣？”
　　李兆荣？阿荣？难道是阿荣的全名？
　　“小姐，您说的李兆荣，就是在二十年前被称为亚洲的索罗斯的那个股票经纪人?”
　　“亚洲的索罗斯？”傲慢的语气没有了，有的只是讽刺，还有一丝酸涩：“我曾经也认为他是，但是，他不是。”
　　“你是他的什么人？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跟阿荣一定有不寻常的关系，虽然不礼貌，但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我是他什么人？”对方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在哪儿我不清楚，但是，你如果想知道你口中的索罗斯到最后变成了怎样的人，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些。”
　　“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半岛的咖啡厅！”
　　虽然这个女人告诉我她并不知道阿荣的下落，但我还是很兴奋，因为我有一种预感，从她那儿，一定可以得到一些很珍贵的资料！
　　雨天的咖啡厅里并没有多少客人。已经三点了，她也该来了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是陈启明吗？”那个傲慢而又略带尖利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过头，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我的身后。
　　我点点头，请她坐下，趁她点餐时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她算不上年轻了，可是仍旧依稀看得到她年轻时候的影子，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也算是个美人。她的年龄跟我妈妈应该差不了多少，从打扮来看，也跟妈妈一样，是个女强人，可是，妈妈能让人很容易亲近，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无法靠近的傲气，让人感到压抑。
　　“你为什么要找李兆荣？”她眼睛里的光太逼人了，让人无法正视。
　　“我想这是我的私事。”我直觉里不喜欢她。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了。
　　“请问您认识他吗？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找了这么久，总算有点线索，不甘心让它就这样断了，所以再不喜欢，也是耐着性子问。
　　“谁告诉你他是亚洲的索罗斯？”
　　“我妈妈。”
　　“你妈妈？”
　　“你曾经也这样认为，不是吗？”
　　“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当时是股票经纪人，是股市中的青年才俊，有才华，有自信，有灵性！”她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前方，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看着我，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他当时是我的男朋友。我爸爸和我对他的期望一直很高，我告诉他，他成为亚洲的索罗斯那天，就是我嫁给他的那一天。我一直认为那一天是不会远的，可惜，我错了！可怕的金融大风暴袭卷而来，他一直很乐观，认为我们有900个亿的外汇储备，而且政府是不会让股市这样一直狂跌的。他就是这样乐观，乐观到让所有人为他担心。”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再又一个股市跌停板中，他输了，输掉了五千万。我很生气，气他居然会算错。他更气，所以，一个人去游艇上借酒浇愁。”
　　“您为什么不去劝他？”我忍不住问。
　　“劝？我为什么要劝？一个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而且，凭他的能力，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等他醉一晚，醒来后，又会雨过天晴了。”
　　“你是这样以为的？”
　　“是，可是我错了！就是那天晚上，他居然在游艇上捡了一个弃婴，如果说他没把这个婴儿立即送走，已经够荒唐了，那，他接下来做的，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他居然决定为了这个没人要的孩子，退出金融界，收养这个孩子。哈，你说，正事不干，捡个孩子回来，就去学人家当干爹，你说，你说！”
　　我突然觉得喉咙里有点发涩：“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让他在我和孩子中间选一个，他选了孩子。再后来，他就带着孩子靠给人做零工为生了。这期间，他以前的助手曾经找到过他，他的助手当时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了，他让他去公司帮他炒外汇，当时他好象心动了，还真的去了。不过，仅仅半天，他就逃了。没办法，那个孩子已经成了他和金融界之间的一把锁！”
　　“一把锁？”
　　“是，一把永远也解不开的锁。后来我听说那孩子被自己的生母带走了，我一下子又觉得他很可怜，替人家养了4年的儿子，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所以，我又去找他，让他重返金融界，让他做回那个亚洲的索罗斯。”
　　“结果呢？”
　　“结果是，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你说，那个孩子是不是一把锁？”
　　“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爱阿荣吗？”
　　“曾经，我很爱他，爱他甚过他爱我。就在16年前，我还爱他，可是，他最后的选择还是放弃我。”
　　“不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还的是亚洲的索罗斯，不是他，你爱他的地位，成就，甚过爱他。”
　　“胡说！如果不爱他，为什么我会在那个孩子离开后再去找他？”
　　“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偶像被这样无情地的打碎。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就凭我就是他捡来的那个孩子！”突然间不想再呆下去了，甚至连为阿荣辩驳的力气也没有了，只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又是好几天过去了，这几天，不停地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就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离那个特殊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宝儿和旭仔虽然不断地给我鼓气，但我在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了一丝绝望。
　　今天妈妈回来的很早，这些天我低落的情绪似乎影响了所有的人，妈妈虽然没说什么，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始终被担忧所占据，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担忧，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怀疑。
　　饭桌上沉闷的气氛让所有的菜肴都失去了味道，而这时候骤然响起的电话铃显得特别的刺耳。
　　“明仔，找你的！”六姐还是那么和颜悦色。
　　“又是那些人吗？”妈妈关心地问了一句。
　　“大概是吧！”我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碗筷，这几天的挫折让我实在兴奋不起来了。
　　“喂，请问哪位？”
　　“嗯”对方似乎被我生硬的口气吓了一跳，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问道： “请问您是陈启明先生吗？”
　　“是，您哪位？”
　　“请问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叫李兆荣，曾住在***街，大家都管他叫阿荣？”
　　“是的，是的！”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找了这么多天了，总算有点眉目了，：“我是明仔，请问您贵姓？”
　　“明仔”，对方也一下子激动起来了。“明仔，真的是你吗？我，我姓龙，”
　　“龙 sir！龙 sir！”没等他说完，我一下子打断了他，一时间，只是感觉脑子里有好多东西都在转，兰姐，石梯、老人院，溜溜球，有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龙 sir在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不停地，喃喃地说：“明仔，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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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些回忆的片段，梦里更乱，石梯、老屋、杂货铺，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过，感觉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我眼前走我，我拼命地想去看清他们的长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一着急，醒了，哈，天亮了！
　　宝儿坚持要跟我一起去见龙sir，我没理由反对，更何况，我这时候的兴奋，确实需要有一个人承担。
　　龙sir在电话里告诉我，他现在已经不做警察了，自己经营了一个花圃，当起了花匠，种了一园子花，他约我今天下午去他家。呵呵，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和兰姐在一起了。
　　龙sir 的花圃好象在这一带挺出名的，我随便问了一个人，那人便很热心地把我带到了他的家门前。
　　龙sir老了，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感觉到了，毕竟16年了，岁月不饶人哪，不知道现在阿荣是不是也老了呢？不过，怎么只有他，没看见兰姐呢？打量龙sir的家，似乎也没有两人同住的痕迹啊。
　　“明仔，你长大了，成了大人了！”
　　“可是，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呵呵，怎么没变，都老了！”
　　“老街里的邻居们都还好吧？”
　　“嗯，现在都不大联系了。以前同住一条街，亲得跟一家人似的，后来，我不做警察了，到这儿来了，也还常常回去看看。现在街拆了，大家也就各奔东西了。”
　　想不到，我跟龙sir一见面，聊的话题居然如此伤感。
　　“嗯，兰姐呢？她现在还好吧？咳嗽病没犯吧？”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话题，应该会比较轻松点吧，我暗自思忖。
　　“她？”龙sir迟疑了一下“她现在不会生病了。她现在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儿？我好想她的。想她的糖水！”见到龙sir，连日来低落的情绪一下不见了。
　　“嗯，离这儿不太远，这样吧，改天我带你去看她！”
　　“不要改天了，明天好不好？呵呵，你告诉兰姐，煮好糖水哦，明仔和龙sir要去看她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子里总浮现出兰姐请我们吃糖水的情形。每次兰姐请客，阿荣总会很夸张地说“哇，她又想占我便宜啊！”然后，还是会很乐意地过去。而不懂事的我，总会将这句话带给兰姐。
　　“好，明天吧！明天你过来，我带你去见她！”不知道为什么，龙sir的脸上并没有很欣喜的表情，反倒有一丝的落寞。
　　“嗯，嗯，阿荣呢？他好吗？”迟疑了好久，终于怯怯地问出这句话，心里就象在打鼓一样，脚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龙sir沉默了一会，轻轻说到：“在你离开后大概有两年左右吧，阿荣也离开了。”
　　“离开了？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我多希望他告诉我他知道啊，可是，他偏偏摇了摇头。
　　“他只是说，这里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他要去找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属于他自己的生活？那个女人也这么说过。
　　“那，我走后那两年，他过得好吗？”
　　“我也不知道该算是好还是不好。他一样的打零工，一样的跟邻居说笑，只是，唉！你走后不久，曾有个女人来找过他，好象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两人大吵了一架，那女的气冲冲地走了！说实话，跟他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从来没听他提过他还有个女朋友。兰姐看见过他跟你妈妈走在一起，还说他们很配呢，我也一直以为他们俩会走在一起，可是，没想到。”
　　阿荣跟妈妈？我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失望。龙sir也看出了我的失望，所以邀请我们去参观他的花圃，我发现，他的花圃里，只有一种花——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