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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微不足道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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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溪村位于江西省南部一个贫困县的山脚地带,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地,村中的房屋大都沿着马路建造,坐北朝南,一路下去大多还是九十年代建造的土胚瓦房,少有石砖建的房子,而唯一几所建造的砖房也不过是只有一层,一个依靠农业养活几千人的村子,除了顽强的生命力,也恐怕是因为村子里世代沿袭的凝聚力,燕溪村里的人虽然穷,但是没有哪个村子敢欺负。
村子没有富人,只有穷人,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是老头子常说的一句话,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放任儿子杨者宝走出村子自己去闯的原因。
杨扫眉站立在废墟旁,小朋友说的话给她的感触很大,村子很穷,请不起老师,村子很穷,建不起教室,村子很穷,读不起书。
站在红旗下,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最期待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后的颁奖典礼,每当一群三好学生班级积极分子走上颁奖台的时候,场下同学们的眼神是炙热的,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走上去,想着校长们念到自己的名字,想着得到一张鲜红的大奖状和文具盒笔记本类的奖品,更加光荣的是,其中会有一个优秀的代表站在红旗下代表全体学员发言。
而令全体学生都羡慕的是,杨扫眉在小学的时候成绩出奇的好,好到变态,那时候没有英语只有数学语文以及一些副科,杨扫眉则每次考试语文都是99数学满分,批卷老师说其实语文也可以得一百,但是小学的时候作文没有满分的说法,所以总要扣那么一分。总分199,她年年得三好学生,年年成绩全校第一,每次上台发言的时候,同学们看的都是同一张脸,一直持续了五年,在最后一年的时候终于不是她了,原因却是因为批卷老师弄丢了她的试卷。
现在家里的墙面上还贴着满满的一墙壁的奖状,这也是老头子对杨扫眉最满意的方面。
如今,儿时上学的教室不复存在,儿时的记忆却喷涌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为村子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又觉得自己很渺小,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这所从小培养她美好品格没有让她毁在起点的地方,突然觉得难忘起来。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咚!”手机铃声响起,杨扫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有些惊讶,好几年两个人都未曾通过电话,这一次心高气傲的男人却先了主。想了想,肯定与银行卡里多出的十万块钱有关,按下接听键便毫不客气的张口道:“踩到狗屎买了张彩票中了几百万?”
男人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对自己的嘲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心中想到,这妮子还是这般不待见自己,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年过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没没没,就是最近接了个单子赚了点小钱,听说你要去厦门实习两个月,就打了点钱过来,让你边实习边玩玩。”这个男人的声音是浑厚的,话语中的味儿却一改为人处世中的深谙世事,透着慈爱和一丝愧疚。
杨扫眉冷笑,这么多年,这个早已置身事外的男人如今却挂念起自己来了。尤记得在自己记事以来,一年中能见到父母的时间不过是那么少之又少的两三天。年前回来,年后走,四个人不过是简简单单寥寥草草的吃一顿年夜饭,一闭眼,他们就又在千里之外。所以,那时候她总会守在父母房间的门口,希望能多看他们几眼。
还记得,小时候是怀揣着各种期待的心情等着他们回来,但是每次回来的时候他们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从来是无视自己如何激动的喊他们一声爸妈。过年,从来都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不说贴心的话,不关心温饱和学习……就这样,在缺乏父母爱的每一年里每个寒冷的冬季,给自己镀上一层又一层薄冰,慢慢的僵化澎湃的心。
等到开始走进叛逆期的时候便讨厌他们回来过春节,每次他们回来她都会将自己关进屋子里直到他们出去。不过像说好了的一样,她越长大,他们回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两年一次,三年一次,渐渐的,杨扫眉似乎已经忽略了这两个人的存在。
然而无法想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辜,从小就很优秀没有给他们丢人。和爷爷一起生活,听话懂事干活一样不落下,为什么别人家的留守孩迎接回来的是带着泪水却洋溢着幸福的父母,而自己的却是两座寒冷刺骨的冰雕。
至此,杨扫眉从中考完那会儿就已经发誓了,这辈子不会原谅他们。
回过神来,杨扫眉的眼眶不由的湿润起来,多久没听到父亲的话了,这会儿自己都快二十岁了。
眨了眨眼睛,两滴泪珠落下,杨扫眉暗暗的将自己快要迸发出的情愫又封死在了心中黑暗的角落,对着电话如那时的他们一样,冰冷的说道:“收起你那怜悯的心,我不需要。”
听到这话,男人愣住了,心猛的一阵绞痛,左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猛地在心脏的位置敲了几下。如今的十万块钱相对这些年来的亏欠真似一种嘲讽怜悯,只是怕委屈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哪有父母不疼自己孩子的,或许这些失去的,只愿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弥补回来吧。
他想过道歉,然而却不能这样做,不是放不下面子,只是……
男人强装欢笑,一腔子土话说出来,“这钱你拿去用,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但是千万别买东西给你爷爷,就算是瞒着也容易察觉出来。老头子倔强的很,这么些年来都未曾接受过我分毫,其中缘由你不妨和他谈谈。”男人沉默了一会,唇角抖了几下,继续说道:“还有,这钱不是怜悯,是我微不足道的爱。”
男人说完挂断了电话,他害怕接下来杨扫眉会说出怎样不屑一顾的话,或许忙音才是自己最想听到的。
杨扫眉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极力克制住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只是,眼泪还是不由的落下,这微不足道的爱,她等了将近二十年,却如此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