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灼》xc归晚

1、归来

　　第一章
　　初冬的早晨带着丝丝寒气，天正阴着，估摸着午前便可下雪。临安城里的五福巷内正热闹。
　　恒安候府，只见一身着猩红毛毡的五六岁岁女娃带着十来个仆妇侯在门前，小女娃将手缩在宽大的毡衣里，圆圆的小脸被风吹的红红的，西域葡萄似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女娃身侧立着四五个形容娇俏的丫鬟子和仆从，由此便见此女身份并不一般。正是恒安候府的长房嫡女陶府清妁。
　　此刻，陶灼期正等着陶府的大房夫人，方氏的归来。
　　方氏自两月前便去了江南的一座灵寺中祈福，本来一月便可归来，可中途又偶染伤寒之症，这才又耽搁了一月才归。
　　“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昨个报信的才说午时才能到呢，”大丫鬟南烛青雕手炉塞在女娃手中，又不放心的拢了拢女娃身披的毛毡，道：“瞧瞧您脸都红了，太太见了又要心疼。”
　　“你别罗嗦了，”陶灼期有些不耐烦的接过手炉，道：“母亲过会就来了。”说着又巴巴的看着路口。
　　“南烛姐姐恐怕是盼嫁了，正房里的姐妹们如今正说呢，南烛姐姐如今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厉害，可不就是下一个黄妈妈！”
　　黄妈妈是二房里的管事妈妈，为人最是唠叨，恒安侯府的丫鬟仆从，并着做着低分差事的嚒嚒们，竟是没有不怕了这位的絮叨的。
　　南烛又羞又恼，撩起袖子嚷着：“好你个赵冬青！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巧嘴！”便追去，那丫头也只是跑，一时间一阵欢声笑语。
　　这厢正闹着，只听二门里小嗣一声：“大夫人到了！”
　　却是大太太回来了。陶灼期听着一惊，将手炉转首塞给身侧的一个婆子，也顾不得丫鬟们嘴里嚷着姑娘小心着些初雪路滑等语。
　　只道：“我记着正是这个时辰！”边向二门跑去。
　　此时路上还有些昨夜的积雪，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本就滑，陶灼期又人小，顾不稳脚下竟直直的向前摔去。
　　猩红的风帽就势滑了下来，陶灼期抬起头来，脸上沾了些雪粒，水盈盈的眸子只直直的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妇人。
　　“母亲…………”眼中的泪就落了下来，多久不曾见过了？
　　每日里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听着那些多年未闻的欢声笑语。她总觉着不真实。怎么会呢？她并未做过什么善事，过去的行径又可谓愚不可堪。上苍怎会有好生之德独独让她陶灼期重生？
　　因此，她总不信着，固执的认为此情此景只是一场梦境。却又将这梦境保存的格外的珍惜。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她六岁时懵懵懂懂又骄纵任性的样子。
　　直到……直到又见到眼前的人。温和的声音，依旧年轻秀丽的脸，和记忆里总对她宽容疼爱的母亲重合在一起。她才终于相信，她真的重新活过了。
　　还好，还好那些都过去了，还好我又能看见您，还好我能重新活一回，以六岁的陶灼期的名义活着，再不负您和阿繁！
　　方氏弯腰抱起陶灼期，忍不住勾勾女儿的小巧的鼻尖，笑道：“怎么摔一下就哭了，我们阿桃何时如此娇气了，快让母亲看看，咱们阿桃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陶灼期撇撇嘴，挣扎着从方氏怀里下来。提着裙角秀气的冲方氏行了个礼道：“母亲看看阿繁，才会知道阿桃有多规矩呢！”
　　“不用看也知那只猴儿什么样子，”方氏道，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指着身后的两人道：“这是你姨妈，这是你子苑表妹，她们初到临安无家可住，跟阿桃住在一起可好？。”
　　“姨妈好。”陶灼期规规据据的行了一个礼，又道：“当然可以！阿桃听父亲说江南风景妍丽，妹妹长的好看，比 阿繁那丫头讨喜得多!阿桃愿意妹妹住进来！”
　　只见那苏子苑冲着陶灼期盈盈一笑，巴掌大的小脸被风吹的红红的，更显出一股自得的风流，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只知道红着脸嗫嚅：“谢谢姐姐。”。
　　方姨妈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着一身玉色对襟小袄，内衬淡青色的罗裙和里襟，袖口和领子上绣着百蝶的式样。乌黑油亮的头上只用一只珠玉簪子婠住，唇不点而红，身形袅娜，丝毫看不出已为人母的样子！
　　此时方氏圆圆的脸上露出十二分的笑意，牵着陶灼期边走边道：“惯是你嘴甜！你姨妈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昨日听着报信的说便早早的收拾好了，祖母安排着姨妈便住在揽月居里！”
　　“揽月居？”方氏道：“我本想着让你姨妈住在那雅安堂 “祖母说揽月居清净怡人，又有翠竹相伴，最是适合姨妈和表妹这样清雅的人。再说，姨妈刚经过伤心事，定是想住个安安静静的居所。姨妈说是吧？”
　　方姨妈正牵着女儿若有所思，冷不丁接过陶灼期抛来的话题，忙说道：“正是！”
　　“那便好了，阿桃怕姨妈不喜欢呢。”打死也不会说老妇人本来定在雅安堂，是她撒着娇，说雅安堂待她六岁时要搬出去住，老夫人才安排着去她本提议好的揽月居呢。
　　于是吩咐大丫鬟紫萁并四个二等丫鬟带苏氏母女去揽月居。
　　陶灼期与大夫人便直直向老夫人的慈安堂行去。
　　虽未至，远远的便听到一片嘻闹声，老夫人今年五十有六，最是喜欢热闹。原来今日几个小女娃都到齐了，索性起意玩起了击鼓传花！
　　“大夫人可算回来了，六小姐都念叨一个早上了！”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迎春迎了出来，边大起门联边道：“三小姐可块救救六小姐吧，我看着被灌的脸都红了！”
　　“我可不与她们闹，”陶灼期任由南烛将毛毡除去，道：“前几日跟她们玩，竟是我一个人喝！”
　　说着就听里间一声脆生生的“母亲！“
　　赫然是她的嫡亲妹子陶繁期！
　　“母亲！姐姐！”繁期听着动静也跟了出来，被方氏抱了个满怀。陶灼期边把繁期抱开边道：“怎么喝成这样，一会头疼了可别哭。”
　　繁期只顾扒着方氏嬉笑，“二姐四姐见你不在商量好了灌我呢！”又眼巴巴的看着方氏道：“可算回来了，舅舅舅母可好？有没有给阿繁带盐津梅干？”
　　方氏只笑着应：“带了带了，你舅舅惯知道你是个馋的。早让你舅妈亲自给你备了好些呢！”
　　“嘿嘿，”繁期笑得眼睛弯成了个月牙，“只有舅母做的才好吃！不枉阿繁念叨了这么久！”
　　“馋鬼，”陶灼期先向二太太与大夫人行了一礼，又道“也不许多吃，那东西好吃却不好消食！”笑着立在一侧。
　　只见桌上一片狼籍，杯著歪倒一片，可见刚才是玩到兴头。二房里的雅期洛期，三房的清雅并二太太都在。老太太薛氏坐在正首的雕花紫木椅上，怀里搂着三房的独苗苗榴哥儿
　　方氏上前向老太太行礼，笑道：“媳妇回来了，老太太身体安健。”
　　老太太却只瞥一眼，道：“来了便歇了去吧。”
　　方氏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老太太又常常因方氏无子而刻意为难。
　　因此只见老太太扫兴的拂了拂手，“回来就歇着去吧，可别在这扫我们的兴。”
　　方氏显然也不愿多说，只道自己妹子的住处还未安置好，不放心要去看看就走了。
　　且说方氏一走，老太太便与几个丫头又顽了起来，却只有陶灼期知道，方式这一趟，是白去了。
　　因为苏氏母女根本便不在那里！
　　前世也是这么一出，方氏一走，她的父亲大人便领着苏氏母女来了！
　　果然，只听门外里一声通报，是陶府靖带着方姨妈母女来了。
　　恒安候陶府靖今年三十五岁，着一身靛青色长袍，端地儒雅风流的样子。
　　繁期见到忙扑过去叫“爹爹”，陶府靖抱着繁期笑道：“ 阿繁如今越发重了，容我先跟你祖母问安！”
　　二太太江氏上前抱过繁期，道：“大伯可见过大嫂？”又看着方家母女道：“这位是？”
　　陶府靖刚要答话，陶灼期却急急道：“这是母亲的妹妹！姨父去了，姨妈要住在我们家呢!"
　　二太太微微一晒，径自从手腕上拿下一青玉赤金镯子递给苏子苑，道：“原来是大嫂家的亲戚，你拿着玩吧！我们老太太念叨你们许久了呢！”
　　方姨妈忙示意苏子苑接过，笑道：“还不向你二伯母道谢？”
　　苏子苑也格外聪慧，红着脸道谢。
　　怀里的繁期却不依了，红着脸道：”谁是你二伯母！那是阿繁的二伯母！”
　　生生把苏子苑给斥的脸色一僵，盈盈双目红了起来，却又强忍着，却更显的才几岁的娃娃格外可怜。
　　老太太最看不得女孩子的眼泪，忙道：“珞丫头也忒霸道些了，苏家姑娘快来给祖母看看，姑娘家的莫要哭坏了眼睛！”
　　“祖母！” 阿繁的眼睛也红了，娇气的娃娃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怎么二伯母是新来的姐姐的了，连祖母也不要自己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你也开始掉那金豆子了？”二太太忙哄道。
　　此时的陶灼期冷眼看着，笑里藏刀的方姨妈，委屈示弱的苏子苑，两边逢迎的二太太，渐现老态的祖母，面露不耐的父亲，以及...嚎啕大哭的繁期。
　　这些神态仿佛与日后的境域重合。
　　苏子苑成为陶府家义女，嫁给他的丈夫做平妻；母亲被害死，方姨妈却被陶府家接纳；繁期被害失了清白，下嫁八旬老翁被凌虐致死；二房三方与老太太，不闻不问。
　　只维持着表面的合家欢乐，以她和她在乎的人的鲜血为基色，勾勒出她们的幸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