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星与花》独此

8、生为异类

　　月光如水，照在院子里。满天的窗帘被风吹起，月光便趁机溜了进来。
　　他看着地上的月光，觉得这一幕好像曾经遇见过。

　　是的，五年之前，林修洛，他熟悉的大哥哥，就是在这样夜晚出逃。
　　他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喜欢男人。此前他一直以为他会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但最后好像发现男人的身体对他似乎更具吸引力。而林修洛和他一样，不同的是，那个肆意潇洒的大哥哥做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可是男人喜欢男人是不对的。
　　即使林修洛那样的优等生，也不行。
　　月光如水，鲜血淋漓。有人痛哭，有人嘶嚎。、
　　他听见林修洛的爸爸说：“我就算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就算走投无路，也别回来！”
　　他整夜没有睡着。第二天，再也没有看到林修洛了。

　　后来，他听说林修洛自杀了。那个少年在外面走投无路，遂投河。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想象林修洛是怎么死的。
　　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飞扬，怎么会走投无路？怎么会选择去死呢？

　　然后，他听到了很久很久的绝望的哭声。
　　再之后，隔壁便荒废了。

　　或许是有端倪的。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的某一个平静的午后。一个非常平常的，每一个夏天都在经理的闷热又无聊的午后。他在桂花树下玩耍时，玩累了就睡觉。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兴起的邀请。
　　“嘿，小朋友，喝茶吗？”

　　不闻其人，只听其声。

　　太无聊了，满天当然会过去。

　　其实满天和林修洛感情不算亲近，并不是真的无话不说的朋友。
　　但有一些事情，偏偏不是讲给亲近的人听的。因为是不能分享的情绪，是不能透露的秘密。可是谁又能长长久久地把情绪积压在心底呢？
　　终究有一天会冒出头的。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满天是一个小孩子。
　　他不会知道林修洛到底是在说什么。

　　所以林修洛才能在那个时候，对满天透露出一点情绪。

　　他穿过自家的木门，来到邻家的大铁门前，推门即进。
　　黑色的铁艺门之后是全然的白墙，上面则有一树浓荫。浓荫之下，林修洛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身边是一套桌椅。

　　他知道林修洛喜欢在树下喝茶。他们一家都喜欢。夏夜就在院子里吃饭，有凉风穿堂而过，便是一个好夜。

　　林修洛抬眼，见他来了，露出个笑来。那真是满天能想到的最恰和年少风流的模样啊。
　　林修洛就是常常带着这样的笑容，征服了周边几条街的少女。

　　“来，喝茶。”
　　林修洛给他倒茶。满天拘谨地道谢。一喝，苦的。
　　满天的家教让他不能把喝下去的苦水立刻吐出来，而是含了含，咽了下去。只是眼中忍不住带上了泪意，然后控诉地看向林修洛。

　　林修洛愣了愣，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连忙道歉：“嘿呀呀，拿错了！等下哈，我给你拿好喝的。”

　　可是这一杯苦茶，也让满天的瞌睡虫吓跑了。所以，他对于那个午后记得很清楚。他一直以为那家伙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才能那么肆意。之后想来，林修洛大概更常喝苦茶。所以他端出来的茶都是苦的。

　　最后也没有找到别的好喝的，只有一杯白开水。他皱着眉听那家伙絮絮叨叨。他说了什么呢？
　　好像说了好久好久的废话啊，满天都不记得了。
　　但他想起来，突然有一阵风吹来，林修洛沉默了。他的目光好像能够看见穿堂而过的风，跟着那风走了很远很远。

　　满天那个时候不太懂为什么林修洛沉默了。只觉得那个时候林修洛大概是很难过的。

　　后来懂了。
　　那满身都是孤独。
　　他也一样。

　　“你说，人为什么那么恨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呢？”
　　他听不懂。

　　“为什么我会生为异类？”
　　他听不懂。

　　林修洛喝完了苦茶。
　　送他回家。
　　他清楚地听到了林修洛说的最后一句话。

　　“生为异类，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