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星与花》独此

26、无言

　　陆兆宪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许岚盛的车了。

　　那车纯黑光亮，映射出夜里的种种霓虹流光。那车在路口处停下，很快就出来一个清瘦高大的人影。
　　无论是那车还是那人，和这后街小巷、低矮屋棚都很不搭。

　　陆兆宪居然还有心思想到，不搭也是正常的。因为许岚盛大学四年似乎都没有来过后街，居然能够找到也是不容易。

　　这的确是个高岭之花。
　　不过……

　　他瞅了瞅他扶着的醉眼惺忪的满天。
　　竟然能够被这个学弟拿下。

　　许岚盛扫了周围一眼，就确定了满天的所在，径直走过来。

　　陆兆宪一看他的脸色就暗叫不好。他还没有看到过许岚盛这么冷冰冰的脸色。

　　虽然大家都觉得许岚盛性格冷淡，但陆兆宪知道他的冷淡是更加倾向于淡的，对于所有人、所有事物都没有正常人的热情，既然没有热情，也就没有所谓的冷酷，为人处世堪称淡然。

　　而现在，许岚盛尽管面无表情，但周身笼罩着暴风雪的气场。

　　陆兆宪觉得他的死期可能就是今天了。

　　许岚盛在他面前两米处站定。陆兆宪绞尽脑汁想说个不怎么尴尬的开场。
　　岂料这时满天却睁开了眼，看到面前的许岚盛，歪了歪头，开始挣扎。

　　陆兆宪：！！！
　　刚才你不是还乖的吗？

　　醉后的人力气本来就大，陆兆宪冷不丁就被推开了。

　　满天几乎是撞进了许岚盛的怀里。

　　等陆兆宪站定，满天双手牢牢地巴住许岚盛的肩，整个人已经贴在了许岚盛的身上。

　　许岚盛伸出手，轻柔但有力地扶住了满天的腰。他听到了满天在他颈间的呢喃：“找到你了……”

　　许岚盛把他紧紧抱住，心中有一个野兽在无声咆哮。

　　他抬眼看陆兆宪。陆兆宪摸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呃，我看学弟这么苦恼，就跟他喝个酒嘛。我也不知道学弟连两瓶啤酒都没有撑住啊……”

　　“……你等着。”
　　许岚盛扔出三个字，半抱半扶着满天上了车，而后便迅速地离开了后街。

　　车里，后座上。

　　许岚盛试图和满天保持距离，但失败了，满天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放手。他想了想，也不差这一会，并且满天还是醉的，于是便放松了下来。

　　满天在他的怀里。

　　满天不再呢喃，而是慢慢地呜咽出声。他的热泪在许岚盛的锁骨上流淌。
　　一直流进了许岚盛的心里。

　　许岚盛觉得他的那一头野兽也在哭泣。
　　无边无际的孤独让步给苦涩，这种苦涩就像是整个人被浸在苦海之中，每一个细胞都拧得出一片酸楚。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苦涩，好像整个人的生命都已经被怀里人的泪水所融化。

　　要怎么做才好？
　　怎么做才能不再那么苦？
　　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哭泣？

　　许岚盛张了张口，依旧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的。
　　他没有办法安慰满天。
　　他没有办法答应满天。
　　他没有办法给满天一个许诺的未来。

　　车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一路流光溢彩。
　　而车内静寂无言，一个人在怀中流泪，而另一个人在心中流泪。

　　满天又在一片暖阳中醒来。
　　他全身舒爽，连醉后的头疼都没有，只是看着这陌生的房间。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从百叶窗倾泻而下的日光让这个房间布满他熟悉的气氛。
　　同样的时间。

　　像在实验室，绿色的窗帘之下日光会把许岚盛的头发变得熠熠生辉；
　　又或是那个校外的公寓，床边桌上沉静恬然的睡脸会因他而展露甜蜜微笑。

　　许岚盛随时会出现，然后他便可以安心地待在一边。

　　敲门声让满天从回忆之中惊醒，他踉跄地打开门，看到这并不是他梦想的人，而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人，脸上的喜色和期待瞬间消退。

　　南岚觉，也就是陌生男人，温和地笑了笑，对他说：“我能进来吗？嗯，或许你还需要吃点东西。”他抬起了手中的托盘，里面装着饭菜。

　　吃饱了的满天也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为何而到来。

　　从某种意义上，南岚觉是来帮助满天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许岚盛的私人心理医生。我和他已经认识十五年了。”

　　“接下来我所要说的都是有关于我的患者的个人隐私，我需要你保证不会向第三人泄露，我们才能继续交谈。”
　　“好吧。首先，你要明白，当我站在你面前，你接下来要认识的许岚盛并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你所爱的也许只是他水面上的影子，而真正的他，却在深深的水下。你会接受他吗？”
　　“嗯，那么，请重新认识你的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