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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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腾了朵低调的小云，跌跌撞撞地往三清天奔去。
她其实并没有名字。直到昨日，她还只是株修炼于仆勾山中的白芷草，整日卯足了劲想化个人身。大约是有些卯过了头，待一日之后，再睁眼已是天旋地转，飞沙走石，周身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茎叶寸断时，却感到身体蓦得一轻。
她，飞升了。
这一番转变太过仓促，任谁都有些接受不能，是以白芷摸着胸口扑通扑通的玩意儿，在云雾缭绕的天门口趴了许久。彼时她的脑子如她的四肢一般，用起来还不太利索，连飞升成仙为何无仙官接迎这种事都想不到，更遑论想起为自己起个名字。
尽管如此，她在天门口喘了片刻，便用她那不太利索的脑子想起来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玉莲子。
玉莲子为何物，又需从天地之初说起。
天地开辟之时，阳清为天，阴浊为地。阳清与阴浊之中分别孕育出第一位仙神与第一位魔神。二人在一场近乎毁天灭地的大战中，洒落了九滴精血在天地之间，而后便双双归于混沌。
彼时，仆勾山上的芍药精玉邵说到此处，便“啪”地一声合上了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话本子，随后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双颊绯红地道：“说到清宵殿，必要说说那位天尊，他……”
他什么来着？白芷回想了许久，脑海中不过蹦出零碎的几个词。只怪玉邵的这本话本子反复说了太多遍，且每每说到此处便要酝酿许久情感，渐渐的被白芷当成睡前小段子来听。
正当她在脑海中回想这位清宵天尊是不是个好相与的神仙时，却见天边一颗白嫩叶绿的“萝卜”腾云而来。
“啧啧啧。”白芷趴在地上看着那颗萝卜由远及近，心想仙界果然非同一般，就算是颗萝卜，也是颗会腾云驾雾的仙萝卜，不知这仙萝卜的口感……
白芷正欲往下想，却见那颗“萝卜”已端端立在跟前，一双干净水灵的眼睛朝她扑闪扑闪，笑得一脸无邪：“仙女姐姐，你趴在这里做什么呀？” 那天真可爱的模样，全然不知眼前的人前一刻还在思考她的口感。
白芷赶紧打了个哈哈：“我趴着玩，哈哈，趴着玩……”
说罢立马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拂了拂水青色的衣摆，又低头打量了一番眼前圆滚滚的小仙童。那仙童一袭月白羽衣，五指宽的柳绿色绸带松松搭在肩头，末端在胸前连着个刻有符文的青铜圆扣，远远看去就像颗挂着绿叶的白萝卜。
白芷揉了揉她的头，端出一副亲切和蔼的笑容来：“小萝卜呀，姐姐问你，你可知这天外天清宵殿怎么走？”
小萝卜愣了愣，随即拿肉肉的小手往远处一指：“喏，顺着我方才过来的方向去就是。”说完就迈着小短腿想要离开，被白芷一把拎住：“先别急着走，姐姐再问你，你可知这清宵殿的天尊是个怎样的仙？”
“他啊……”小萝卜上扬了一个音调，煞有介事地道：“穷奇、饕餮、混沌和梼杌……”她顿了顿，一脸认真地望着白芷的眼睛：“都死在他手上。”
白芷抖了抖。
她想到那远古四大凶兽随便一只就可以把她撕成一片儿一片儿的，又想到那位清宵天尊把四大凶兽撕成一片儿一片儿的，顿时觉得自己在寻玉莲子救人这件事上任重而道远。何止是道远，真是他爷爷的远到看不到边。
正当她恍惚之际，小萝卜离了她的手，迈着小短腿撒着欢儿往凡间奔去。
今日这三清天的天兵天将并各路神仙都不知忙什么去了，白芷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地到了天外天。
她一边往清宵殿去，一边思忖着如何才能向清宵天尊借来玉莲子一用。从苦肉计想到美人计，从声东击西想到趁火打劫，一条条列出来又一条条否定，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清宵殿那扇低调素雅的白石门前。终叫她脑袋一拍想出一计，叫顺手牵莲子。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从正门走。白芷绕到雪白玉砌的宫墙前，附耳上去听了听，毫无动静，又伸手探了探，不觉皱了皱眉。这宫墙细腻温润，不知是什么玉砌成的，她方才伸手一探，灵力竟丝毫渗透不进去，如此，可叫她如何穿墙而过。幸而这宫墙并不光滑，上面刻有许多凹凸有致的纹路，倒是可以借力。
白芷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
半柱香功夫后，雪白雪白的宫墙上挂着个碧绿碧绿的神仙，动作之扭曲，姿势之猎奇，也算得上是幅奇景。
须知她们草木一类即便化为人形，脑子也比飞禽走兽那类的鲁钝些，而她又是鲁钝草木中的翘楚，再加之她的灵台在那个时候还是一片混沌，全然不曾想到腾朵云飞进去才是上策。
白芷锲而不舍地往上爬，时不时停下来调整调整，也算是劳逸结合。她的原身本是一株白芷草，并非蜥蜴之类可以攀墙的虫类，茎叶化成的手臂也不够强力，让她攀墙委实有些泯灭草性，强草所难。
是以，待白芷攀到顶端已是气喘吁吁手脚发软。她觉得再从墙的另一边爬下去实在不妥，万一爬到一半体力不支摔下去就更加不妥。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从墙上一跃而下，找个隐蔽的场所藏身才是正经。
正当她双手发力，一个翻身跃然而下时，眼风一瞥却看到自己即将落脚的地方正是个棋盘，眼风再一瞥又看到棋盘两侧端坐着两位仙风道骨的活神仙，顿时一股天要亡我的悲怆感油然而生。
悲怆归悲怆，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是想了个法子化出了原形，只愿能瞒过那二人的法眼。
“魔界新一任魔君上任，仙界都被震得抖了三抖。我家那老头子前前后后派了十几批人下界打探，也只有你这里还……”话未说完，一株四尺长的白芷草顶着数朵复伞形的白花结结实实砸在一方棋盘上。棋盘两侧之人皆是一愣。
“这……”一边，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左手扣着个翡翠酒壶，定定望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讶异。是了，她们白芷草乃是种高大的草木，最长可长到七尺左右。任谁看到这么一株高大茂盛的草木从天而降都是要惊一惊的。
此番白芷虽化了原身，却不影响她眼观八路耳听四方。
她往方才“这”了半天却没了下文的男子那儿瞧了瞧。
唔……这一双凤眼倒是生得多情，微微一挑很是风流，不知要有多少女子陷在这双眸子里。
白芷心中叹了叹，视线接着往下移。
那衣领处的飞龙暗纹绣得极其精致华丽，玉邵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说明这人忒有钱，家境忒殷实。
白芷复又在心中赞了赞。
彼时她孤陋寡闻，不知那龙纹乃是仙界中忒有钱，家境忒殷实的天帝一脉专用。
在她一叹一赞之间，那紫袍男子眼中的讶异早已换成了一副玩味的神情。他端起酒壶浅浅酌了一口，向棋盘另一端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白芷顺着那视线看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个青丝未绾的男子，一袭绣着水蓝暗纹的素白袍子衬得整个人越发飘然出尘。
白芷被他的眼神笼着，仿若置身于冬日的阳光下，那温度多一分则炙热，少一分则清冷，温暖得恰到好处。他嘴角那抹淡笑温和而熟悉，白芷怔怔地盯着他，一时竟移不开眼。
他似是有所察觉，眼神一移和白芷相对。
白芷匆匆撇过脸去，又想到此时自己化了原身哪分得清什么鼻子眼睛，遂又心安理得和他对视。
“这株白芷草……”白衣男子顿了顿，将白芷捧在手中。他的动作十分轻缓，掌心温热。白芷能感觉到他覆盖在虎口及四指指腹处的薄茧，以及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淡香。
“长得倒是很壮实”，紫袍男子晃荡着酒壶，斜斜上扬的嘴角潇洒不羁，打趣道：“就是卖相不怎么样。”说罢，向着白衣男子挑了挑眉，话锋一转：“尘渊喜欢这样的？”
若白芷还是仆勾山上的一株草，听到他如此形容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初得了一颗少女心，情况便大大不同。任何一名女子被称作壮实且卖相不怎么样，大约都不会高兴。
白芷现在有些后悔，若方才再变长几尺，大约可以砸中他脑门，兴许就能改变他这不懂欣赏的审美。
一旁，唤作尘渊的男子笑得淡若清风：“气味倒是清冽怡人。”
手中的白芷草顿时安静下来，怡人的香气更为浓郁。
尘渊的手指轻轻抚着白芷的茎叶，低头时在眼底落下一缕淡影，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白芷一时恍惚，觉得脑海中一道银光闪过，待要细细回想时却什么都没有。
记忆里，她在夷山以东五百里的仆勾山上修炼了两万五千年，从前不曾上过天庭，更不曾见过尘渊。想来这种种莫名的心神波动，不过是初初得了人身的不适应罢。
彼时，白芷不知她确实见过尘渊，也确实不在那仆勾山。
沉默了片刻，尘渊将手中的白芷草向紫衣男子那递了过去：“胥歌，你那偌大的天宫里正少这么一味香。”
唤作胥歌的紫袍男子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酒壶，从善如流地接过。白芷被他那清清冷冷的手简单粗暴地一握，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一时有些怀念尘渊掌心的温度。
而胥歌又嫌握在手中碍事，随意将她往广袖中一塞，折腾得白芷掉了许多花叶。
尘渊抬了抬手，欲言又止，终是放了下来。
白芷待在胥歌袖中，还未来得及心疼自己的花叶，一阵睡意却突如其来。
“那气泽……你……”
“那日……我念她……”
“也好。”
最后落入白芷耳中的，就是那一声低低浅浅的“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