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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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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
艾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但是说到底他依旧是那个看到死人还是会吓尿的小鬼。
他做不到习惯这些事。
“比如?”
玛尔加斯修女依旧高高在上。
“比如,你们要不要考虑告诉我一些事情。”
艾森看着修女,她背后的十字架浮雕有点讽刺。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可以告诉我的事情。”
修女似乎有些不解:“可我不认为现在是谈心时间。”
“可是其他时间你会后悔。”
艾森耸耸肩,玛尔加斯可不会讲什么信誉。
“你可以去问Wells。”
狡猾的老狐狸!艾森生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老修女明明知道他和Wells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是打算挑拨离间?
谈话进行到这里算是失败。艾森看了眼还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女孩。
她总能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黑暗的地下通道。迸溅的鲜血。仿佛一场血液的盛宴。
那些令人反胃的血腥味,至今还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
艾森觉得头痛。他向后到退一步撞进了医生的怀里。
玛尔加斯修女觉得有些无聊了。她相信医生也这样觉得。但也或许不一定,毕竟对于医生来说,想要杀死女孩,实在是太容易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惋惜。
“你杀不了他的,Nov。”
“可是你不是也是知道的吗?一旦被选中,就只能走这条路不是吗修女大人?”
“你还是太年轻了。”修女俯视着女孩,“所以愚蠢,然后因为愚蠢死无葬身之地。”
艾森看着她们,即使到现在,他仍对疗养院一无所知。所有表面凭借幸运一次次生存下来的经历就像一个笑话,即使再傻,他也明白这一切是因为有医生从中作梗。
他不知道医生在疗养院的地位属于什么。可是身后那个看起来高挑单薄的身体,又不得不让人臣服。
他叹一口气。
“Wells,我累了。”
医生皱了下眉。这么消极可不是他的男孩。虽然他的确有点不满修女刚刚企图挑拨他和男孩的关系,但是看到男孩开始维护他的时候,可以承认,这的确很美妙。
现在他在尝试用另一种方法来得到他想要的。医生吻了一下艾森的耳朵。最近男孩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而且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
这是不是说明,未来某一天,他会抬头仰视他的男孩,虔诚的像那些追寻着上帝的愚蠢的教徒?
“我之前说过的吧,艾森,你是被这栋房子选中的人。”
医生看了眼讲台上的玛尔加斯修女,对方一脸看戏的表情让他觉得异常不爽。
“在它选中的人里,需要有一个人来遭受磨难。他要让所有人因他而生,为他而死。你不是最了解他了吗艾森,那个国王。”
医生用嘴唇轻轻吻着男孩脖子上的纹身。
“你知道了吧,在你来之前,August就是国王啊,他肯定在装可怜跟你说他那个倒霉的室友了吧,明明是他自己把他勒死的,还让我给他擦屁股。可是后来他被那个同样可怜又悲哀的女孩杀死了。”
“第二个国王诞生了。但是她也死掉了,你说呢艾森,她是被谁杀死的?”
医生凑在他耳边,像是引导他坠入地狱的撒旦。艾森用力摇着头,他想否定一些事情,但是又显得那么无力。
“你还不懂吗艾森?坐在那边的那个女孩,就是来杀你的啊,因为不把你杀掉,她就会死。被这栋房子抛弃,像之前坐在这里听那个虚伪的修女读诗的人们一样,比死掉更痛苦的活着。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你呢?”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回答呢。
艾森能感觉到医生在背后紧紧的抱着他。
我杀了那个女孩。
我其实是记得的。
我把她的四肢砍下来,看着她在黑暗里无助又恐惧的眼睛。里面有愤怒,憎恨,更多的是迷茫。
还有那么一点的感谢和快乐。
是啊,她终于可以忘记这所房子了,可惜她依旧逃不了。
医生感觉到他的男孩在发抖。想起来了吧,男孩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嵌入他的肉里,还有撕心裂肺的低吼。
医生抬头看了眼修女,她依旧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场劣质的闹剧。
这是一场审判。
一场国王自己的审判。
艾森低着头,从医生手臂传来的力量勒的他有些疼。他挣扎了两下,最后像是脱力一样软了下来。
他清楚的记得,挥着那把斧头的时候,从心底传递到四肢的愉悦。
还有那个,把斧头递给他的医生。
他想问医生为什么。可是又觉得这样有些矫情。
他还想问医生你究竟是谁。他甚至想着,就这样不再反抗,让对面那个女孩杀死他好了。就像克尔德那样。
“这是无法避免的艾森。”
医生的语气里透漏着满满的无奈。
“房子需要一个主人,它也是很寂寞的。可是它太贪心了,想要一个最强大的。但是它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主宰国王。它不想自己消失,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推倒,然后新的建筑拔地而起。不管是什么都怕被忘记,它也是一样的。”
“所以做个选择吧,我的男孩。你要相信,我总是你这边的,不是吗?”
艾森转过身,他看向医生。
那双黑色的眸子依旧很平静,像是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早就变得麻木。
然后他说道:“好。”
主讲台上的玛尔加斯修女,露出了今天开始的第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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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坐在医生的椅子上。
他本来是没有翻别人东西的坏习惯的。
嗯,本来。
他咬了会儿指甲。然后随便翻了下医生桌子上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些最近新来的病人的资料。满满无聊的把它们扔到一边。
他拉开桌子上的抽屉。
右边第一个里面是医生的各种手术刀,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第二层是乱七八糟的药和注射器,第三层又是一堆资料。
满满在那堆资料里随便翻了翻,发现了一份报纸。
居然还有报纸!
被那个有些陈旧的纸吸引的满满把它抽出来,上面用很大的加粗字体写着:新世纪的医学天才——Wells·Callnerase。下面是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眼睛里满是漠视,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满满当然认得他。今天早晨,他还差点杀死他。
内容详细的讲述了这位天才医生对医学所做出的贡献,并且几乎把他称赞到了与上帝齐肩的高度。甚至说他可以起死回生。
满满不屑的嗤笑一声。他继续往后翻了翻,整份报纸都在赞扬这位天才的功绩,直到最后一份。
上面的标题是:医学之星的陨落
满满先是对这个标题鄙视了一番,然后他看到里面的文字。
那位天才在一次开颅手术中失败,原因是他中途突然把手术刀插进了患者的大脑,导致病人当场立刻死亡。
满满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是这并没有让医生入狱,他在早之前积累下的人脉实在太过庞大,病人的家属在闹了几次之后,就莫明奇妙的全部消失了。之后医生宣布退出医学界,哪怕他才二十四岁。
然后他买了一栋房子,住了进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切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满满有看了眼第一页的那个照片。
里面的少年冷冰冰的看着镜头,双手背在身后,即使他才十七岁,依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就像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住,死都逃不开的梦魇。
满满倒吸一口气,他控制不住的手脚冰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既然医生来了这里,那他又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满满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再往下进行下去,就是危险。
他无意识的看了眼报纸。纸张泛黄,黑白照片,似乎有些年份了。
然后他看向第一页的顶部。
花式的报纸名称,还有旁边的出版日期。
“1821.06.21”
满满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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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躺在地上,张大嘴巴,血沫从她嘴里不断涌出来,艾森终于看清楚了她在那堆乱糟糟头发下面的脸。
记忆联想到少女助手端着餐盘一脸桃花的坐到一个女孩的身边。
他们都忘记了她们住在一起。可是艾森没有忘记。
是妮卡。
难怪她们那么像。
可是你看,我根本没有杀她。
女孩把刀子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笑着诅咒他:“你将永远待在地狱。”
带着你可怜的善良,背负的生命,永远的,痛苦的,活下去。
他想每个人都好好的,可现实永远都背道而驰。艾森把女孩抱在怀里,笨拙的用手把她嘴边的血沫擦掉。
“Wells,救救她,快,快点……Wells!快点啊……”
医生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男孩像以前一样,胆小的哭泣,不停的哀求着自己。
“Wells!求你了,快点救救她。”
男孩用手捂住女孩的伤口,好像即将死去的是他一样背痛的喊着。他的嗓音即将度过变声期,嘶哑的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你究竟在为什么悲伤。
医生一定无法想象他自己现在的表情。他的嘴角依旧跟平时一样没有弧度,但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某种浓重的色彩。灰色。和那种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体会到的感情。悲伤。
我在为你悲伤。
医生终于抬起脚,他慢慢走到男孩身边。
艾森拽住他白色的医用外套,沾了红色的血液,红白的强烈反差让人有种错觉。
“Wells……”
他的男孩那么脆弱。他几乎都要舍不得杀死那个企图杀死他男孩的女孩了。
他看到女孩讽刺的笑。嘲笑。她在嘲笑艾森,嘲笑他的软弱和善良。同时也在嘲笑医生,嘲笑他因为那个软弱的男孩就丢弃盔甲。
医生觉得一股巨大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这就是难过吧。他比他的男孩还要难过。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医生喃喃开口。
他没有戴手套,就那样握住女孩还握着的,插在她胸口的刀柄。
然后下一秒,他握住女孩的手,用力往下按。
“不——!”
他听到男孩绝望的喊。
女孩瞪大眼睛,表情是满满的诧异和不相信。
你没必要相信。
反正你也已经死了。
医生站起身,从外套里拿出手帕,他弯下腰,慢慢的擦拭着艾森的脸颊。
男孩还在发抖,或许是死去的女孩的表情太过幽怨,他闭紧眼睛,却开始流泪。
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
就像那个女孩,以为医生会因为艾森而救她。但是她错了,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好人理论只能作用于医生的傻瓜男孩。以为只要压上一条生命,就可以让人永远绝望。
我身上可不止一条生命呢。
医生清理完艾森的脸颊,又开始擦自己的手指。
“玛尔加斯,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已经年老的修女点点头。
“可是Wells,你知道的吧,还有最后一个。”
“当然。”
医生看了看他的男孩,他总是那么脆弱。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帮助他。
“只是这个女孩而已,他还不至于和你翻脸。要是那个男孩的话,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杀了他吧?”
“的确是这样。”
医生把男孩抱起来,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着他。
“我来做就好。虽然这栋房子不喜欢作弊,可是它拿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医生对着满脸惊讶的修女笑了下,他突然转变的情绪让人有些疑惑。
“那小子,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一点,就足够了。”
玛尔加斯修女终于离开了主讲台。
她走下去,放低自己的身体,微微低下头。
“一定要这样做吗?”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我也是有那么一点原则的。可是这不怪我。”
医生抱起男孩,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只是缩在医生的怀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他想让男孩了解他。可是有些事情说出来,这个脆弱的男孩会崩溃的吧。倒不如让那个黑头发的小子来告诉他。那些恶心人的报纸,他想那个小子应该已经看到了。
“可是……”
玛尔加斯修女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关系,你知道我可以做到的吧,死人像活人一样的例子,这里不是有很多吗?”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他想让他的男孩好好休息一下。今天这些事已经让他这样了,如果再发生点什么就麻烦了。
玛尔加斯修女欲言又止,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医生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
“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那东西还在这里,他没什么威胁。在艾森安全之前,别扯出别的事来。”
这算是警告?
玛尔加斯修女眯起眼睛。
自从她来到疗养院的那一天起,那时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跟随教父去主教堂。只是她再也没有出去。
从那一天,她看到这个医生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漂亮的男人的存在,甚至连这栋房子都要害怕。
过去了那么久,她再怎么努力,身体也在逐渐衰老病化,可是他依然那么漂亮。停留在他最美好的时刻。
他是个怪物。
同时,他也是玛尔加斯疗养院真正的国王啊。
即使他跪在地上,虔诚的像那些愚蠢的教徒,把这一切举起双手献给那个懦弱的男孩。
他强迫这栋房子承认男孩,接受男孩。为了男孩又杀死那么多的生命。可是有什么用?那个男孩依旧恨他。
所以那不是警告。
而是命令。
来自玛尔加斯疗养院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