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皇后们——盛放与凋零、荣宠和孤寂》橘生岭南

32、妻妾互换——刘秀的情义两难（三）

　　搞定刘杨之后，刘秀身价暴涨。在此之前，他只不过是刘玄的使者。在此之前，天下人不是考虑自立，就是考虑投奔刘玄或者刘子舆，极少有考虑直接投奔刘秀的。

　　可是在此之后，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刘秀名为更始帝刘玄的使臣，事实上却已是一方诸侯，而他又姓刘，是个可投奔的对象了。

　　之前，天下人不是不知道刘秀贤德，可是再贤德之人，也需要一个发挥才能的平台，而没人肯贸然冒险给他这个平台。可是当他有了这个平台之后，再下投奔他的决心就容易多了。

　　刘秀否极泰来，之后简直顺利得一塌糊涂。短短的几个月间，就击破邯郸，赵王所立刘子舆政权彻底破产。更始帝连忙遣人去封刘秀为萧王，并让他交出兵权回长安，但刘秀这时岂会再听更始帝的命令？他借口河北还未完全平定，不接受诏令。

　　如今刘秀手里的兵和将没有一样是他的，人家新认的亲戚真定王又是河北地头蛇，在河北有足够的威望，更始帝对刘秀着实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不仅如此，刘秀还将更始帝派到河北牵制他的一些官员斩杀，从此与更始政权公开决裂。

　　而这时，与刘秀成婚最多两个月就被送回娘家居住的阴丽华，还住在更始帝的势力范围之内。刘秀倒是对更始帝的品德很放心啊，完全不担心他会杀阴丽华一家泄愤。所以那些YY与英明帝王来一段旷世奇恋的姑娘们可以从梦中醒来了，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一个将女人看得比江山重要的君主，是从来不可能成为明君的。

　　打仗的过程我不说了，反正之后刘秀以摧枯拉朽之势，搞定了铜马军，并接受铜马军数十万降兵士。次年六月，在将士们的再三恳求下，刘秀在鄗县称帝。不久，封郭圣通为贵人。

　　应该就是从这时候起，刘杨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可是这时候刘秀还在到处东征西讨，若推说无暇立后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四个月后，刘秀已经定都洛阳，更始政权在刘秀和赤眉军的夹攻也已覆灭，这时还不提立后之事，便有些蹊跷了。

　　不久，谜底就揭晓了。刘秀派往南阳迎接家人的队伍回来了。接来的除了刘秀的姐姐、妹妹、妹夫之外，还有阴丽华。阴丽华也被立为贵人。

　　这时候，真定王刘杨再无疑虑，他决定斩仓。次年正月，刘杨谋反，刘秀派与耿纯去逮捕刘杨。因耿纯的母亲是刘杨的本家，所以当耿纯求见之时，刘杨不疑有他，被耿纯轻易捕获。

　　整个真定都处于震惊之中。由于天下实则未定，还有公孙述、赤眉军等割据势力未除，而且刘秀发家是靠了真定王的大力支持，刘杨为何谋反刘秀恐怕也心知肚明，一方面于心有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河北民心，避免再生祸乱，刘秀封刘杨之子刘德继任真定王。

　　随着天下大定，立后之事也提上了议程。拖了又拖，最终，刘秀还是立了郭圣通为后。据七年后刘秀在另一道追封阴丽华亡父及亡弟的圣旨上所说，他这时候本是想立阴丽华为皇后的，是阴丽华推辞他才改立郭圣通为后。

　　不如试着分析一下光武帝的心理过程吧。他年少时爱慕阴丽华，两人苦等多年才终成眷属，仅仅相处一两个月便各自分离，用光武帝自己的话说，那是“幸得安全，俱脱虎口”。而他为了有一块自己的立足之地，居然背着阴丽华停妻再娶。从光武帝的行事风格来看，他虽然也很渣，但还没渣到视伦理道德为无物的程度。在他与郭圣通在一起的日子里，想起阴丽华还傻傻地在新野等着他，心中那份愧疚掺杂在思念里，阴丽华便越发地“床前明月光”了。

　　当他接阴丽华入洛阳之后，若说他完全没有想过要立阴丽华为后，那是不可能的。若说他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立阴丽华为后，那为何拖了那么久，最终还是立了郭圣通？并且，立郭圣通的时候，刘杨已经死了五个月了。

　　对于郭圣通，刘秀的感情固然没有像对阴丽华那般纯粹，但也不完全是毫无感情。即使这种感情它不是爱情，那它至少也是感激之情，是恩情。感激之中，为着阴丽华之事，也有一份愧疚。史书上也曾记载郭圣通最初还是很受刘秀宠爱的。这份宠爱并非自阴丽华来到刘秀身边之后就停止了。郭圣通为刘秀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说毫无感情纯粹尽义务怎么可能？

　　所以只能说，刘秀当时从感情上可能更倾向于阴丽华一些，可是真要他毫不犹豫地立阴丽华，他又会觉得有负郭圣通，恐怕还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让他毫不犹豫地立郭圣通，他又觉得无法面对阴丽华。

　　他的这种左右为难，郭圣通和阴丽华应该都明白。当时从客观条件上来看，郭圣通有子，阴丽华没有；郭圣通有功，阴丽华也没有。所以阴丽华选择了退让，这的确是她温柔体贴之处。而为着她的这一次退让，给刘秀解决了大难题，刘秀对她更是感激和愧疚，更想弥补阴丽华这因他停妻再娶的过错而失去的后位。

　　反过来，他给了郭圣通皇后之位，对她的那份感激和愧疚立刻就减轻了不少。他觉得他已经用后位来报偿她了。

　　而郭圣通当时为什么不退让？不是她太霸道，而是她没有退让的理由。她不像阴丽华，嫁给刘秀之前就和他有感情；刘秀不是她郭圣通亲自选定的丈夫。她嫁给他，是为了家族的利益。那么，她现在凭什么退让？她的家族拿出自己的一切帮助刘秀创下如今这番局面，她还为刘秀生下了皇子，到最后却要将皇后之位和以后的太子之位拱手让人，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她即便不为自己的地位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族着想。

　　可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郭圣通抛开家族，抛开她嫁给刘秀之时就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主动提出立阴丽华为后，结局又会怎样？刘秀会不会因此而对她分外感激，分外愧疚，会不会格外想要补偿她？她会不会因此而成为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

　　唉，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汉初这刘阴郭这么有料可以大八特八的三角恋情，又处在那个史官都特有娱记精神的年代，资料居然少得可怜（后汉书皇后纪中此二人合起来还加上史官的评论才13段，跟马皇后一个人的长度差不多），一到关键部分就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比如当初刘植到底是怎么代替刘秀跟刘杨谈判的；再比如当初立后的时候刘秀跟阴丽华夜半无人私语了些神马；登基前又跟郭圣通甜言蜜语了些虾米，居然全都木有，全都得靠脑补，难怪郭阴之争会掐得这么厉害。

　　既然木有直接的反映这三人的三角恋情的资料，那我们只能找一些侧面的资料来进行推测了。

　　侧面资料有如下几个方面：

　　1.关于两家的恩封方面。

　　建武元年，封阴识为阴乡侯（军功）。

　　建武二年，封郭况为绵蛮侯。为阴识增加封邑户数，阴识认为他是后宫外戚，应该避嫌，便推辞了。于是光武帝将他封为关都尉，后来迁为侍中，建武十五年改封原鹿侯。封阴兴为黄门侍郎，很得光武信任。

　　建武九年，阴丽华的母亲和弟弟不幸遇难，光武帝追封阴丽华的父亲为宣恩哀侯，弟为宣义恭侯，并让阴就继承宣恩侯的爵位，后改封新阳侯。同年，封阴兴为关内侯，阴兴以无功不受禄，人当知足为由推辞

　　建武十四年，封郭况为城门校尉。

　　还有几位不知道是啥时候封的侯：郭竞为新郪侯（军功），过郭匡为发干侯，陈茂（郭皇后叔父的女婿）为南*侯（悲催，第二个字打不出来）。

　　总体说来，郭氏三侯，阴氏四侯，其中各有一个是军功封侯，其他都是恩封，基本扯平。郭家人丁少，阴家人丁多，但基本两方都是能封的都封到了。

　　2.关于郭阴二人生孩子的记录。

　　公主们的记载资料不够，母亲不好算，还是算皇子吧。

　　长子东海恭王强（郭圣通）
　　次子沛献王辅（郭圣通）
　　三子楚王英（许美人）
　　四子汉明帝刘庄（阴丽华）
　　五子济南安王康（郭圣通）
　　六子东平宪王苍（阴丽华）
　　七子阜陵质王延（郭圣通）
　　八子广陵思王荆（阴丽华）
　　九子临淮怀公衡（阴丽华）
　　十子中山简王焉（郭圣通）
　　十一子琅邪孝王京（阴丽华）

　　除了那个插花的许美人，郭圣通与阴丽华二人基本是一人一个轮流生啊，真是难为刘秀了，以至于我简直怀疑他不是不好色，不是不想多找几个美人，而是打完仗累得半死光顾着思考如何让阴丽华和郭圣通保持间隔着生儿子了。

　　其实从封侯和郭阴二人生孩子的记录来看，不难看出不论刘秀的感情倾向如何，他是希望能平等对待二人的。如果从感情因素分析，不论是少年时期的恋情，还是之后让出后位的委屈，都让刘秀的心更偏向阴丽华一点，所以最初他应该是想着除了皇后那个名分不能给她，其它皇后该有的一切待遇都让她享有。

　　同时，由于他已经立了郭圣通为皇后，立了郭圣通之子为太子，他也不希望郭圣通误会，更何况，我们前面分析过，他对郭圣通也不是全无感情的，即使不是爱情也是夫妻之间的恩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