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皇后们——盛放与凋零、荣宠和孤寂》橘生岭南

1、吕后其人

　　吕后是个在古代就被8烂了的人物，野史一大堆。太史公应该是第一个8她的吧。一般说来，古人对她的评价无非是嫉妒、恶毒、好像还有yin乱不守妇道？总体上说来，跟对武则天的评价用词差不多。呵，她们之间的确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其实，我觉得吕后总体上说来，是个挺可怜的女人，即使她贵为皇后，贵为太后，权倾天下，依然是个可怜人。

　　因为她不幸嫁了个极有本事，又极渣的老公。

　　吕后名雉，字娥姁。老爸是秦时单父人，度娘说这个地方现在是山东单县。吕后的老爸因为和沛县县令很熟，为了避仇，就举家迁到沛县去了。沛县现在还叫沛县，属于江苏省，跟山东交界。

　　沛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县令有贵客，就都去祝贺。祝贺当然有酒喝有肉吃，但也不能白吃白喝，要带点贺钱送给主人的。那天去的人还挺多，吕后的老爸吕公就搞了个根据贺钱数额排座位的规矩，那些贺钱不满一千的客人，对不起，请到堂下就坐。

　　我们都知道刘邦起义前论职位是个小亭长，论人品是个老流氓。不过这个老流氓挺能混的，沛县的那些小吏基本都跟他称兄道弟的，其中包括后来大名鼎鼎的萧何。正好萧何那天负责收礼。

　　我不知道秦汉时期送贺礼的风俗是不是都是这样，反正吕公请客的时候，是让人在门口登记贺钱的数额，然后大声喊出来：“叉叉贺钱圈圈！”贺钱多的当然倍有面子，贺钱少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刘亭长平时吃/喝/嫖/赌，哪有闲钱啊，不过他一生有两样大杀器，那就是胆子够大，脸皮够厚。为了能到堂上跟那些贵客一起饮乐，他就让人乱报：“刘季贺钱一万！”当下满座皆惊。刘亭长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施施然坐了上座。只有萧何知道，他根本一文钱都没带来。他怕惹事，赶紧进去解释说刘季这人就这德性，爱吹牛，大家千万别当真，别跟他计较。

　　刚才光顾着介绍刘邦是流氓，忘了说明他的长相了，事实上，刘邦是个很帅的流氓。这时，吕公细细打量着坐在上座大吃大喝的刘邦，心中连连称奇。原来吕公会相人，他根据刘邦的面相判断出此人龙非池中物，终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所以非常礼遇刘邦。喝酒的时候就不断给刘邦使眼色，让他别急着走。宴罢，就对刘邦说他天生贵相，将来必有大成，自己有个女儿，他要是愿意要，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这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女儿，就是后来的吕后了。天上掉下一媳妇儿，媳妇家还跟县令挺熟，刘邦当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得知此事，吕后的老妈大怒，对吕公说：“你一向很看重这个女儿，想把她嫁给贵人。沛县的县令跟你这么好，上门求亲你还不答应，如今怎么随随便便就把女儿许配给刘季这厮？”吕公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啥呀？这事就这么定了！”于是乎，吕后成了老光棍刘邦的新娘子。

　　他们具体哪年结婚的，已不可考，反正刘邦当时已四十岁左右了。按秦汉时期一般人家嫁女儿的时间来看，吕后应该15-20岁之间。总之绝对算是老牛啃嫩草了。

　　刘邦好色，这不是啥秘密。虽然穷，但架不住人家长得帅，脸皮厚，能吹牛，秦汉时期民风又比较open，所以他倒是有不少情人。在娶吕后之前，就跟一个姓曹的女人生了一个私生子，就是后来的齐王刘肥了。婚后他也没少沾花惹草。不过在那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这应该不算啥大问题。

　　反正吧，我们不知道吕后出嫁之前，对于未来的丈夫，对于婚姻生活，是否有过女儿家常有的种种美好幻想，嫁过去之后，面对花心的丈夫，面对老公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刘肥，面对贫寒的家境，又作何感想。反正嫁也嫁了，还能怎样呢？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这么凑合过了。于是每天农田耕作，洗衣煮饭，伺候公婆和丈夫，养育儿女，如果没有后来的秦末大乱，她大概会作为一个贤妻良母，平凡度一生。她父亲当初对刘邦的预言，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劳动和艰苦生活中，对吕后而言，应该越来越像是一个笑话了吧。

　　后来，源于一场暴雨，轰轰烈烈的秦末农民起义爆发了。虽说农民起义声势浩大，但农民凑起来的临时军在章邯王离率领的政哥灭六国的虎狼之师面前，的确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何况农民军还没取得胜利果实，就已经开始为了权力内讧了。所以天下之事究竟会如何发展，实在并不明朗。如果能过安稳日子，刘邦大概还会再看看形势再说。可惜啊，出事了。

　　刘邦在一次押运苦力去骊山服役的过程中，遭遇了役徒逃跑事件，还不是逃了一个两个，是一路上越逃越多。刘邦估计着：照这个趋势，到骊山的时候，役徒应该差不多都逃光了，到时候老子的脑袋也就该搬家了。去他妈的！老子干脆也学大泽乡陈胜吴广，反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有人说过老子天生贵相，没准这一造反，还真能成事呢！

　　于是乎，走到丰西大泽中时，刘邦做了个重大决定，那就是——放了那些役徒，自己也赶紧跑路。有十几个人愿意跟着刘邦，他们就一起当起了游击队，于芒砀山一带的湖泊深山中神出鬼没。但是游击队也不是铁打的，也要吃饭啊，于是吕后在劳作之余，经常去给刘邦送饭。当然，秦朝的律法严明是出了名的，虽说当时天下大乱，但还未动摇根本。所以像刘邦这种违法行为，自然是要追究的。刘邦逃了，就抓他老婆。

　　中国古代的监狱没有善待犯人的传统，衙门也没有对犯人不动刑的传统，所以吕后入狱后的遭遇，我们可以想象。好在狱卒里面有个叫任敖的，跟刘邦有交情，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一怒之下打了人，自此吕后才算在监狱中不用再受狱卒虐待（参见《汉书》卷四十二张周赵任申屠传第十二）。后来吕后掌权，封任敖为御史大夫，算是报当年之恩了。

　　后来，起义的事越闹越大，刘邦的芒砀山游击队的编制也由班发展成排，由排发展成连，由连发展成…总而言之，在铁哥们萧何曹参的帮助下，刘邦干掉了原沛县县令，将老家沛县发展成了革命根据地，召集了本县两三千子弟，开始了反秦之路。但是受军事才能、兵力和名望所限，在秦末大乱中，刘邦的路走得不算很顺利，于是在某次听说项梁在附近之后，刘邦就带着五六千人投奔了项梁。

　　刘邦打仗当然不会带着家小，于是吕后和刘邦就这么分开了。再想想后来的事，如果这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夫妻之情，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慢慢断绝的吧。

　　后来刘邦趁着项羽在齐地平叛，率56万大军占了项羽的老巢彭城（就是如今的徐州，离沛县县城项不远），并决定全面接管项羽从咸阳带走的美女和财宝，居然一时没想起来要赶紧接老家的父母妻儿去。等他想起来了，项羽也来了。

　　羽得知彭城被占，大怒。从攻齐的部队中抽了3万人，亲自杀回了彭城。用了一个上午，就搞定了刘邦的彭城守军。刘邦恨不能肋生双翼，顷刻飞离险地，哪还顾得上部下的死活？父母妻儿自然管不了了。

　　倒霉的刘家人，在如潮的难民中被冲散了。刘盈姐弟在路上巧遇逃命中的刘邦，被捞上马车，后来刘邦嫌人多了马车太慢，几次三番踢儿女下车，幸亏车夫夏侯婴坚持刘邦踢几次他就停车捞几次的原则，才让这对姐弟捡回了小命。吕后就没那么幸运了，和公公一起做了项羽的俘虏——说到这里其实史料有一点冲突。

　　这件事主要是在项羽本纪里写的，彭城之战的时候，太史公写道“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后来两军相约停战的时候，又写了“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高祖本纪里面也是一样矛盾，所以被抓去做俘虏的有没有刘邦老妈这一点存疑。但是这一点对我们了解吕后的一生基本没有影响。

　　总而言之，吕后开始了困难的人质生涯。作为俘虏，她受尽磨难，随时都面临着丧命的危险。当她听到刘邦那句名言“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的时候，不知道作何感想？

　　在这段艰难的岁月里，只有公公、审食其、也许还有婆婆与她相依为命。许多野史都说吕后与审食其之间有不纯洁男女关系。事实上吕后当权以后，对审食其的确非常器重，两人过从甚密，还曾引起惠帝不满，差点杀了审食其。吕后又不好亲自为审食其求情，幸好后来有人对惠帝的男宠进言说：“审食其是太后宠爱的人。如今皇帝要杀了他，太后顾念母子之情，不会怪皇帝。可是你作为皇帝心爱的人，你这时候不想办法劝阻皇帝，太后难道不会恨你吗？”男宠大惊，赶紧使尽浑身解数阻止了惠帝，才保住了审食其一条小命。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面对丈夫的绝情，与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对，相互扶持，一起熬过了两年多的时光，即使互生情愫，也不该受到责备。

　　结束人质生涯，见到阔别数年的丈夫的时候，吕后发现刘邦已另有新欢。我想对这一点吕后倒不至于感到惊讶，刘邦是什么德性她还不了解吗？总不会天真到认为刘邦会为她守节。刘邦这位新欢就是著名的戚夫人了。戚夫人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刘邦非常喜爱。

　　说句题外话，刘邦一生，我觉得可以说得上是薄情寡义，相当渣，对自己的父母兄弟子侄也好，对结发妻子也好，对朋友也好，都看不出来有多深的感情，可是对戚夫人母子，却相当深情。他简直把一生的真情，都攒着用在这对母子身上了。不过跟江山相比，这母子俩当然也得靠边站。

　　有人说吕后嫉妒戚夫人受宠，其实我倒不觉得。在戚夫人出现之前，吕后就已经不受刘邦宠爱了。我怀疑她一生中究竟有没有一段时间，曾得到过刘邦的爱恋。因为从史料上看，刘邦从头到尾，从来没表现出对她有半点眷恋。对于刘邦的冷漠，她应该早已习惯了。要说嫉妒，她也只能是嫉妒在她受苦受难的时候，戚夫人却可以靠着自己的丈夫，纵情享乐；嫉妒她为刘家操劳一生，受苦受难，而戚夫人却可以什么都不用付出，坐享其成。

　　当然，以吕后的智慧，不可能跟小女人似地幻想着以自己憔悴衰老的容貌，去和美艳妖娆的戚夫人争宠。她采取的策略是，走智慧路线，为刘邦出谋划策，做他政治上的助手。事实证明，吕后做得很好，刘邦对吕后的政治才能很放心，每次出门就带着新宠戚夫人，留吕后在家坐镇。也是从此开始，吕后与刘邦群臣开始打交道，有机会接触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