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锦天章》篠山白実

38、尼姑庵

　　我是真的生气，从来没发现杜瑜珉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害了我不算还导致王绒玥不得不困在这个局里。怪不得当初丘和锦会说什么“哪怕是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说不定他就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存在”、还有明祁锦“你觉得杜瑜珉娶了她就一定在做什么好事吗？这可未必”什么的，感情他们根本就是知道杜瑜珉和王绒玥情况的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你那算什么反应。”见王绒玥依旧是很惊讶的样子，我一气之下也懒得和她小心翼翼试探来试探去了。反正现在最大的秘密已经曝光，她要是不怕丢脸的话就到外面宣传杜家兄妹□□吧，我要是在乎这些的话早就不留在这里了。
　　“就是…稍微有些没想到，原来妹妹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她抬手挡住自己下半张脸，估计是打算稍微掩盖一下情绪。
　　我瞥她一眼：“不是这样的性格，你本来怎么想的？”问是问了，不过我也基本能猜到其他人对我是如何评价的，所以并不在意她的说辞。
　　确实大部分小事上拉扯不清肆意妄为的家伙也会同时兼具欺软怕硬的毛病，但就我个人而言是看不起那些家伙的——你有本事任性就任性到底好了，只对着亲人任性别人一凶就软了，那不是有个性、那叫犯贱欠抽。
　　“妹妹如果打算离开的话，我倒是有一个还算平稳的去处可以推荐给妹妹。”见我如此反应，王绒玥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你是说？”我记得她在嫁进府上以前是生活在那个地方的吧，莫非？
　　“对，白云山的灵谷庵。”庵，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所了：“妹妹自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这十六年间始终和夫君生活在一起，如今突然要远离这里自立门户实在困难。但灵谷庵说来不属于大缅，离杜府却并不远，一日之内就能打个来回，万一妹妹有什么难处也好派人到府上来求助。”
　　出家么，这也不是不可以，我本就不打算在离开杜瑜珉之后另找人家，这辈子无非就是孤家寡人乐得清闲了。而待在尼姑庵里不仅可以避开世人非议（虽说我不在乎，但总听到也是会觉得烦的），还有其他同病相怜的女子们可以交流，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在此之前我还真没考虑过这条路，从王绒玥口中说出的时候就一时有些恍惚。
　　“你觉得我适合出家吗……？”我的想法暂且放在一边，就怕人家不愿意收我。
　　“可以只是借住，或者带发修行。哪怕是看在我的情面上，灵谷庵都会收下妹妹的，妄论妹妹本就是个这么剔透的性子了。”说起灵谷庵的时候王绒玥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可能那些比丘尼在她的心里欧已经算是她的亲人们了吧。
　　——诶等等、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每次她去白云山拜佛都可以认为是回在娘家？我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样连自己都哭笑不得的想法来。
　　白云山。不像其他常礼佛人家的小姐，我本就没有去过几次，尤其是在王绒玥进门后，更加因为心有芥蒂而再没有踏足过一步。不过她的提议让我非常心动，平心而论我是不愿意离杜瑜珉太远的，尤其是现在在潼楼、或者说企王虎视眈眈要他性命的时候。
　　“这件事能不能容我再考虑一下。”毕竟是关系我下半辈子的事情，短短几分钟内想做出决定太难。至于王绒玥提出灵谷庵来是不是另有什么阴谋我已经不想考虑了，哪怕真的是阴谋，这也是我们兄妹欠她的。
　　“妹妹自己决定就好了。”她不在意地笑笑。
　　“好。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先前她所说的是“我们”的后路，可见王绒玥自己也是有想法的。企人大抵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对妻子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可对这种愚蠢的思考完全无法苟同，既然杜瑜珉不是一个好的归宿，王绒玥自然应该离开他：“你真的怀孕了吗？你是怎么想的，又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孩子？”
　　“原来还有些犹豫，不过妹妹的态度让我下定决心了，在妹妹走后我也会离开这座府邸的。”她摸摸自己的小腹，我很难想象现在那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生命：“趁着这个孩子还小，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企国是最好的方法，不然万一是个男孩，恐怕也会那些人被盯上的。”
　　确实，杜瑜珉的儿子也是高阳皇室的后代、纯正的皇室血脉。如果企王容不下杜瑜珉，也不会突然大发善心容得下他的儿子。
　　“——等一下、你知道杜瑜珉的身世？！”我猛然察觉到这点。
　　“妹妹以为呢。”王绒玥定睛看着我：“我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在夫君被潼楼刺伤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时候该下决定了，再多拖一天都可能会害了我们整个一家子。”
　　“其实在夫君今早出门的时候我就有了预感，先代企王在驾崩前的一段时间已经流露出了这种意思。我虽试图和夫君商量能不能暂时离开朝廷暂避锋芒、等君主觉得我们不能给他造成威胁的时候再出仕，但是夫君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认为我们为人臣子的就是应该为君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君主真的认为他的存在会让国家不稳定的话，他甚至愿意主动自裁。”
　　“怎么会？！”那他不就是在往死路上走吗！
　　“政权的颠覆会影响百姓的生存，他不能接受哪怕有一名百姓因为自己而牺牲或者感到痛苦。”她嘴边的笑容消失了：“很不可思议是吧，听到的时候我就在想，不知夫君清不清楚他身边就有人正被他伤害呢。”
　　“……”真不能相信这话是从一个皇子口中说出来的。
　　杜瑜珉愚忠是我很早之前的认知，但是他居然愚忠到了这个地步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目睹了王朝覆灭、亲人被刺的他，是真的从没有考虑过复国，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丢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被颠覆的高阳皇室六皇子已然全心全意当起了企国的忠臣，可悲的是，还是一个君主心心念念要杀掉的忠臣。
　　如果企王要他死，他就愿意死。确实，这样一来他就轻松了，而且还能收获一个忠心无二的直名，算得上死得其所。
　　但是他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就不要说我或者王绒玥了，他难道觉得比起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官来、前朝皇子的死反而能给企国的民众带来更多的好处？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么一来，我在潼楼别庄里所做的那些努力岂不是都像个笑话一样了。我本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劝说元染锦丘和锦让我回来上的，那么珊瑚可能就不会受伤，乃至如果不是要考虑怎么救杜瑜珉，后来我又怎么会中了明祁锦的圈套？我总算明白过来，不是有他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①
　　“走吧走吧，都走吧。”我捂住脑袋不想看对面的女性：“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不要留在这个府上了。你说离开企国，明明把我推到尼姑庵那种冷清的地界里去了，你怎么反而给自己选了个逍遥的路子。”
　　离开企国还能去哪里，其他孤立的小国家全给企吞并了，剩下的除了梁丘以外就是依附于梁丘的小国，总之都和梁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也想留在灵谷庵，只是这样一来孩子一旦出生，任谁都会知道这是夫君的孩子了吧。”她没有介意我这个愚蠢的问题，认真回答着：“我可以以养病的借口远离大缅，只要带着足够的家丁和侍从，没有人会对已婚妇人明里说三道四。但是妹妹还未出阁，孤身出远门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如果实在不愿意去灵谷庵的话，我也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不知妹妹能不能接受了。”
　　其实这时我已经差不多接受灵谷庵的建议了，但王绒玥这么一讲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来，不由多问一句：“是什么？你说出来听听。”
　　“很简单，就是假装有外地的望族向我们家提亲求取妹妹，妹妹以新娘子的身份离开就行了。这样做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可以光明正大带走大量的物件和钱财，妹妹今后的生活便不会有难处了。”

作者有话说

　　①作者都要受不了女主的劣根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