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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在篮球和她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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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好像真的清净了。十一月,树叶黄了,纷纷落了。篮球队开始准备冬季选拔赛。冬季选拔赛竞争激烈,获得代表权的只有一只球队,而且还关系到毕业生的推介,所以大家都不敢怠慢。
一天小雨起床后觉得昏昏沉沉,可能最近睡得有些晚,她没怎么在意,套上厚外套就出门了。中午吃完饭后在校园里碰到三井。穿了个深蓝色的风衣,站在教学楼后面,跟德男他们几个聊着天。德男他们看到小雨,马上识趣的走了。
只好停下了脚步,心想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小雨随便问了问三井最近的情况。
三井说全力以赴准备冬季选拔赛,他跟别人不同,他全靠这个来获得体育资优生的大学推荐名额了。
“我希望能推荐上东京的大学。”三井说。
“为什么要上东京的大学?”小雨问。
“因为,我想小雨一定会上最好的大学。所以小雨很有可能会去东京吧,就算不是同一所大学,能在一个城市也好啊。”三井看着远方,带着点期待的笑意。
“三井,”小雨有点心酸,“你何必这样坚持。”
“小雨,让我坚持吧,我亏欠你太多。”
“不必觉得亏欠,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三井突然向前一步,认真的凝视着小雨说:“如果我可以在冬季选拔赛中得到保送的名额,小雨,我们可不可以从新开始?”
小雨望着三井深情专注的脸,努力忍住眼睛里想要涌出的水雾,好久好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脸庞,它离我最初的记忆,已经非常的遥远。“三井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从前你那个单纯执着的小雨,她已经从我的身体里消失了,你会喜欢现在这个外壳下的灵魂吗?现在的我,不再懂得什么叫坚持和义无反顾。
“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你,不管是哪一个。”
在听完这句话后,小雨的脸上涌上了一丝久违的温暖的笑意。然后,她看着三井的脸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在小雨落地的那一刻,三井接住了她。
送到医院后,经诊断是急性肺炎引起的高烧昏迷。挂上吊瓶,小雨还在昏睡着。三井站在她床边,听到她在昏睡中叫了三次流川枫的名字。
三井打电话到学校,叫来了流川枫。
流川枫很快过来了。走进病房看见三井,他问:“你怎么会。。。”
他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叫我过来。
三井慢慢的走向门口,走到流川枫旁边的时候,停下来,说:“她在昏迷的时候叫你的名字。”
小雨醒来看见流川枫,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 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像上次她车祸住院时一样,醒来意外的看到流川枫。
流川枫没有回答,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很烫。”
给她倒了杯热水,扶她坐起来。小雨抱着热热的水杯,看到水雾弥漫在他俩的脸之间。
“我说不会把你让给三井,是认真的。”流川突然低低的说了句。
等啊等,没有了下文。还以为他会多说几句,真是高估他了啊。
小雨抬眼看他:“还有呢?”
“还有。。。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呆呆的样子让人没办法不想笑。不知道是因为流川呆萌的样子,还是因为流川的话,小雨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压抑的感觉了。
去美国的事情,还是没有打算跟我说吗?好吧,我等着你告诉我。即使迟钝如你,也该知道给我一个交代吧。
挂完吊瓶,开了些退烧药,小雨就打算出院了。
“通知家里人了吗?”流川问。
“爸妈都不在家,周末才回来。”
流川皱了下眉。“你爸妈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爸爸是学者,妈妈从政,都经常出去开会,各忙各的。”小雨说的时候有点淡漠。
流川陷入了沉思。
流川陪小雨出来,打了个出租车,开去了流川的家。
“去你家?”小雨错愕的看着他。
“恩。这几天你需要人照顾。”
“可是。。。不太方便吧。而且我的东西都没带。”
“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买。旁边就是超市。”
小雨歪着头看着流川枫,他好像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
流川枫的家是一幢古老的很有历史感的别墅。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的妇人。“这是相原太太。”
小雨鞠了下躬,说您好。从相原太太的打扮来看,应该是在他家做工的阿姨。
流川对相原太太说:“麻烦您买一些女孩子的日常用品。”
小雨边走进去边问:“你家里还有谁在?” 流川说:“没有了,爸妈结束了休假,已经回去上班了。”
小雨环顾了一下,这么大的房子,平时就只有流川和相原太太两个人住在这里,感觉空荡荡的。
一进客厅就看到几张照片摆在桌子上。是流川的家人合照。有一张是流川爷爷在一个仪式上的,应该是前些年照的,看起来比较年轻,全国商会高层会议。。。“流川你爷爷是全国商会会长吗?”“恩,前任会长,现在已经退下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你爷爷看起来很严厉呢。” “唔,是啊,很严厉。”
客厅的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古老的木质,虽然陈旧但仍然很显质感。小雨头一次见到这么古老别致的钢琴,惊呼了一声,问:“流川你弹钢琴吗?”流川摇了摇头,“我奶奶以前弹的,不过她现在搬到乡下疗养了,钢琴就留在这儿了。”
小雨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琴盖,抚摸着那光滑而带有古朴的光芒的木质,纠结了一下,忐忑的看着流川:“我可以弹一下试试吗?”
流川愣愣的点了点头。
小雨坐下来,弹了一首曲子。她并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作者是谁,只是收录在一个德国钢琴演奏家的专辑里。但她非常喜欢这段旋律,悠远,深邃,而不悲伤,虽有某种不不舍的情怀,但宁静中给人无限的想象。弹完后,流川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星空。”
“很好听。” 流川说。在这个古朴的钢琴上弹出来,更显得悠远。
小雨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哥哥弹得好,我手指一直欠缺力度。”
流川不清楚藤真弹得有多好,他只是觉得小雨弹得很柔和,让人想起浩瀚星空里那条静静流淌的银河,沉静而深邃,悠长而永恒。
吃过饭之后,流川问小雨明天要不要请假。小雨说明天起来看情况再说吧。吃过药之后,小雨说想早点休息。
流川让小雨睡自己房间,因为客房长久没有人住,也没有收拾。自己去住爸妈房间。流川的床单是深蓝色,被子是深灰色,看着整洁肃穆的感觉。屋子里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聊。小雨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酸酸的,床还挺舒服。
流川过来送了碗姜汤,说是相原太太煮的。看着小雨喝完,躺下,流川站在床边,不是很想走。小雨也忽闪着眼睛看着他,气氛有一些暧昧。
伸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流川说:“你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小雨闭上眼睛试了试,觉得有些怪异。把被子稍微往上拉了一下。
听到流川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这个时候欺负你的。”
小雨睁开眼,看了一眼流川呆呆的样子,觉得脸更烫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以前欺负的还少啊。
第二天,她请了一天假没有去上学。流川家门前有个小花园,花园和一楼的房门之间有个小平台,养着几盆花,还有个长椅。小雨裹着相原太太的厚外套,坐在长椅上。黄昏时分,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不过这个平台上方有遮挡。她看到流川回来的时候,没有打伞。裹在厚外套里很暖和的她,一脸笑意的问:“你怎么不打伞?”
流川走上平台,看了看她轻松惬意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说:“下小雨的时候我从不打伞,因为我喜欢小雨。”
小雨哑然。这算是个段子吗?好拙劣。不过有一点点甜。她低下头偷偷乐了一下。
流川枫接了个电话,说了句“她在这儿”,然后递给小雨说,“学姐找你。”
彩子说樱木好几天没去训练了,也没去学校,打电话也打不通,觉得很担心。只有小雨知道樱木家的地址,之前全国大赛受伤送他去治疗时知道的。彩子拜托她去看一下。
拉着流川枫就去了樱木家。流川枫还不满的说“我为什么要去看那个白痴。”
一下车,他俩有点诧异。一片破败的贫民区。越走越觉得沉重,最终看到写着樱木的门口。门虚掩着,喊了两声没人应,他俩就进去了。进门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小的客厅,客厅里放着张床。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在卧室里看到樱木,和躺在床上的樱木父亲。樱木正在给他父亲擦拭胳膊,看到他俩后,示意他俩出来说话。
樱木说,他爸爸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最近病发了。虽然渡过了危险期,但是住院疗养的费用太高,所以就搬回家自己照顾了。
小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流川说了句:“别误了冬季选拔赛。” 樱木说:“那当然。”
离开的时候,流川先走了出去,樱木拉住了小雨,表情有些黯然的说:“手术花光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所以,我可能不能去美国帮你看着臭狐狸了。。。”
小雨觉得很想哭,她拼命忍着,拼命忍着,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没关系。
樱木站在门外,目送他俩离开的背影,小雨,那只狐狸真的会比三井好吗?
这几天住在流川家,流川和相原太太对她很照顾。尤其是相原太太,照顾的无微不至。记忆中,她好像还没有被这样照顾过。
这场病生的也值了。她对自己有这种想法又觉得有些可笑。
那天晚上,小雨觉得病好的差不多了,烧也退了。想着明天放学后就回家吧。
精神已经不错的她在流川房间的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来看,那个书架上总共就几本书稀稀拉拉的立在那里,很惨淡。这本好像是国中时候的教科书吧,小雨一脸竖线的放了回去,抽了下面一层的一本短篇小说集,这本书和旁边书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随之掉了下来。小雨从地上捡起来,一张机票。京都至纽约。12月4号。
手上一松,机票滑落到地上。
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近越急促。
猛地回头,看着他。她蹲下来捡起了机票,放回原处,还有那本书。然后径直走了出去。下楼,出门,然后开始奔跑。
再也没有任何期待,她看到了绝望的尽头。
回到家后,大伯母打电话过来说让小雨去她家住几天,也好照顾她,毫不犹豫的收拾了东西,小雨搬去了藤真家。
赖在藤真家住了好久,爸妈回去了她都没回去。爸妈说家里电话有留言信息,叫流川的,留了好多次。小雨说删掉吧。
周五放学后,在校门口看见仙道。“嗨。”看见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小雨觉得心情也跟着云淡风轻了,便爽快的主动打了个招呼。
仙道跟小雨一起走了一段路。仙道跟小雨讲了他几天前在海边遇到流川的事情。
那天下午仙道照旧翘了训练来钓鱼。看见流川一个人来到海边,坐在那里望着海。
“流川?等人啊。”
“恩。”
然后仙道继续钓鱼。流川继续坐在那里。
天渐渐黑了,流川等的人还是没有来。仙道也只钓上了一条小鱼。他问流川:“你确定你等的人会来吗?”
“我给她留了言。”
仙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留了言也不代表她就会来啊,你想的就这么简单吗?
仙道很愿意多陪他等一会儿,可是无奈天实在太黑了,连鱼竿都看不到了,再钓下去就说不过去了。仙道无奈收了杆,收拾了东西,拎着他那唯一的一条小鱼,走过来跟流川说:“你还要等下去吗?如果她不来怎么办?”
流川沉默了片刻,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仙道一愣,“去哪?”
“去京都看望爷爷,然后周六从京都飞美国。”
仙道沉默了很久。“如果你今晚没有等到她,你有什么想要跟她说的,我可以替你转达。”
流川想了想说:“跟她说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回来,等我。”
然后仙道就走了。并不知道流川后来在那里等了多久。
仙道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跟小雨告别。他已经转达完毕了。
不过走了两步后,仙道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转身对小雨说:“小雨,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关西国际机场。”
那天晚上,小雨一夜未睡,坐在床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坐上了第一班去往京都的新干线。
在机场东绕西绕,找到国际航班登机处。看到流川的时候,流川已经进了安检。
人潮汹涌,流川身后的人把他推着往里走,小雨只看到流川在进去前的一刻跟她说了一句话,“等我回来。” 人声喧嚣,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看的出他的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