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于谋》Ameko随

4、第四章

　　从村子出来,夕阳已经完全淹没在尘烟里。
　　离开村子的那条小路，再也无法印射出夕日的生息。
　　“下一站去哪里呢？”狐狸哥哥问道。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上一口气。
　　有家不能归，那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地方能容下你呢？
　　“去大唐官府。”
　　余光感觉到狐狸哥哥注视着我，只是，我是倔强的人。
　　还是朝着当初离开村子的那个方向前进。
　　现在的我，已经弄不清楚。
　　这样走下去，是去悼念过去，还是重复过去。

　　长安的街道明显的不如从前热闹。
　　远远的就看到师父府上的人忙里忙外。
　　是啊，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曾经的我消失不见就不再运转了。
　　我熟悉的人们还是照旧。
　　人类就是这样的渺小，不管经历了怎样的大风大浪。
　　建立了怎样的风工伟业，或者被传诵一时。
　　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永远都逃不了一样的命运。
　　于是曾经的一切烟消云散。

　　走近。
　　白纱穿梭。
　　之后变见到了盟。
　　还是那样熟悉的，只是穿着纯白的衣服。
　　几日不见，他竟消瘦了许多。
　　盟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于是回过都来。
　　心头一惊，害怕盟认出是我。
　　脚步不由的退后，却被走上前来的狐狸哥哥挡住。
　　“你不是想来看看吗？”
　　“可是...”
　　“害怕被认出吗？”
　　“恩...”
　　“傻瓜，没人会认识你的，不信你就去问盟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也因为自己不想拒绝。

　　颤抖的走到了盟面前。
　　“小姐有什么事吗？”盟头也不抬的问我。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姐为何这样问？”
　　“因为看到这里...到处挂起白布。”
　　“当今世界挂白布的地方多了，小姐为何惟独到这来问？”
　　“因为...”我被问到，哑口无言。
　　“至于挂白布，大家都应该知道吧，有离开了。”
　　说到这，盟抬起头来。
　　还是如同刀剑一般刺眼的眼眸，害怕被刺伤，于是我低下头。
　　“我只是想知道...离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与小姐何干？”盟站起身来，似乎不愿意同我多讲，转身走进府去。

　　原来一个人改变了面貌会遇到这么多问题。
　　或许改变的不只是面貌，还有在那些人心中的位置。

　　狐狸哥哥之前一直安静的陪着我，可这会似乎也忍不住了。
　　“有没有想过...”
　　“什么？”
　　“他说离开的那个人...”
　　狐狸哥哥总是在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停顿下来。
　　“离开的那个人怎样？”
　　狐狸哥哥还是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突然变得聪明了。
　　只是，害怕这种聪明。
　　我宁愿一辈子是傻子。
　　“你是说...离开的人...是我？”
　　狐狸哥哥的背影，微微的动了一下。
　　突然自嘲似的笑笑：“那我们，就去参加我的葬礼吧。”
　　府上的灯笼被点燃，白色的。
　　今天却格外恍眼。

　　能活着参加自己的葬礼，我真是个幸运儿。

　　那天晚上，在地府度过了我死去的第一个晚上。
　　地府的灯笼是红色的。
　　如同鲜血一般。

　　期待又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似乎第二天的到来就注定了我非死不可。
　　或者说，注定了我不得不同另一个身体重生的命运。
　　地府是没有阳光的，唯一得知清晨到来的。
　　便是随着死亡之花的一声惨叫。
　　第二天到了。

　　再次来到师父府上，每个人都穿上了孝服。
　　师父本来就肥胖的身躯在白色的照耀下更是显露无疑。
　　盟跟在师父的身后，始终底着头。
　　从府上抬出了一口棺材，檀木雕花，做工精细。
　　没想到我死了竟有如此待遇。
　　师兄们抬起沉重的大箱子，不快不慢的往外走。
　　我看到师父啜了下鼻子，嘴巴喃喃的动着。
　　抬着工艺品的师兄们从我身边走过，盟也走过。
　　这次，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也许是因为明白自己躺在棺材里，于是不再心虚。
　　因此回敬他一眼。

　　天空尽是撒下的纸片，现在看来，竟别是一番风景。
　　理由充足的，跟着人群一起流动。
　　想要知道自己被埋葬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凡是悲伤难过的时候，老天爷总是会响应似的滴上几滴泪。
　　可是今年，龙王已经是吹胡子瞪眼的状况。
　　看来，我可以心情愉快的参加葬礼。

　　终于来到一片芦花地，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花。
　　身体轻盈的上下摆动，一阵风吹过，它们立刻欢呼雀跃。
　　是的，他们把我葬在一个快乐的地方。
　　谢谢。
　　接着，我目睹了自己被下葬的全过程。
　　师父和师兄们，不曾表露一丝情感。
　　连盟也不例外。

　　最后一产泥土填上了。
　　我也送了一口气，自己安全的送会到大自然了。
　　欣喜的悲哀。

　　人群散去，大家表情都疲惫起来。
　　相信各自都匆忙的想要完成自己的事情。
　　站在自己的墓前，狐狸哥哥不知从拿摘来一朵花。
　　于是亲手栽上。

　　本来离去的盟突然出现在我身旁。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质问我。
　　“你希望我是什么人呢？”
　　自己安全了，于是我轻松的站起来。
　　盟拔出剑，指向我。
　　狐狸哥哥轻易的把他的剑拨开：“她一个女子，碍不上你拔刀吧？”
　　于是盟才慢慢的收起剑，剑鞘和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抬头看着盟：“不知下葬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阵狂风，芦花们跟着起舞。
　　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好似...哭声。
　　可是，是为谁呢？
　　盟吸了一口气：“是个女人。”
　　“既然只是个女人，我为她插上花，公子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微微一笑，这次轮到我转过身去。
　　“公子，后会有期。”

　　盟没有追上来，也没有理由追上来。
　　穿过这片芦苇地，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明年，我才能会到那个身体里吧？”
　　“是。”
　　“所以现在，我已经死了。”
　　身后的景象，如同一副画。
　　没有风吹过的芦苇地，死寂一片。
　　远方的少年，此刻，心在何处呢？
　　“狐狸哥哥。”
　　“恩？”
　　“如同那天你不把我的魂魄带走的话，你说盟会杀掉我吗？”
　　“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我干嘛问你呢？”
　　“让他再杀你一次就知道了。”狐狸哥哥突然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啦！”一气之下拉住狐狸哥哥长头发。
　　“很痛耶！”
　　“那你就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嘛！”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如果你不救我的话，也许就知道答案呢。”
　　狐狸哥哥站在我面前，阳光从他身后射了出来。
　　“那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倒吸一口气。
　　虽然和盟在一起很多年。
　　竟然，始终不知他是怎样想的。

　　如果没有狐狸哥哥，我还会站在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