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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黄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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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被大白兔甜到了的某一只和心怀鬼胎的另一只一起去看牙医。一个在里面躺着,一个就隔着玻璃的窗子在诊所外边站着。玻璃那一侧的男孩子眉眼清秀含笑,和口罩掩面的牙医姐姐相谈甚欢。洗牙时勉强不能动了,几个不安分的手指还拉着牙医姐姐白大褂的衣角摇摇摆摆,那频率和律动似是和着歌子,仿佛纯从形影上即可听到一段纯净的旋律来。
等了约半个小时,那男孩子恋恋不舍地从玻璃里头钻到玻璃外面一侧,仍是频频朝着里头那位姐姐挥手微笑,嘴上说着“拜拜”,牙似乎又要倒掉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本来站在玻璃外一侧的女孩子先是皱了眉头,后又舒展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个点上就便不觉得不舒服了,或许是因为男孩子终于走向了她,带着花草和阳光的清香一样走向了她。
白杨那拇指往屋里头一指,眼睛却瞧着唐思齐,“曾琥,在孤儿院时很照顾我的姐姐。我们很好,就和你同谷雨一样好。你可别想歪。”
“想歪毛线。”唐思齐一溜烟跑了。白杨跟在后边,俩人一前一后,不说什么话,似乎是一个追着一个,多看几眼偏又像是相伴而行,就默契自然地来到了俩个人第一次独自外出的那间碟片屋。
这一次,轻车熟路的人变成了唐思齐,她学着第一次见到白杨放碟片的样子,挑了那张ONCE放了进去。或者也不能算作是学习模仿,只是潜移默化罢。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就是沙发前一张暖色的屏幕。那部片子大部分画面都暖融融的,虽然结局叫人神伤。
“什么是对的时间,什么是对的人。”唐思齐闷闷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那边沉默了许久,不到一分钟的许久。“就快了。”
“很快就有答案了。”他像是怕她听不见一般,又瓮声瓮气地重复了一遍。
高三的日子平静而忙碌,大部分时日都是在一开始就预设好的规律下度过。在规定的时间点起床,洗脸,吃饭,到校,学习,自修,回家,洗漱,最后是躺在床上和某人道晚安。
许是太平静了,偶尔也会有小小的波澜。比如那天,她突然就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ONCE的碟片,一回头就看见两只手搅在一起的他,嘴巴嘟囔着说着“今天是你生日呀”。她也不细究问,只觉得这样的陪伴不可多得,便同他一起默契地乐在其中,苦在其中,一天天数着日子,对那高考不知是盼还是不盼。
高考的那一天,清河落了一阵细细的雨。思齐撑着一把伞走到学校门口后,雨珠子细小到微不可察,她索性收了伞,仰着头,让一个个珍珠颗粒似的点滴落在额头上,头目恍然间清明起来。
因为前一日的失眠,她到校到得太早了,一个人在空旷的校园里踱着步子,考场还锁着门。溜达了几圈后她找了个台阶,铺了一本练习册就坐了下去。闭眼深呼吸,整个身心都浸润在那青色的水雾中去了。
那个清晨的散步,即是她与清河一中的告别礼了。
结束后报志愿时,白杨大大方方地带着参考答案那本小册子跑到了老唐家里,客客气气乖乖巧巧地说着,求老唐帮他估分,顺便看看自己志愿报得如何。
他去了的时候,思齐一个人正在客厅,茶几上放着半面只啃了一小口地西瓜,那个小人儿靠近电风扇,额头上的发丝却仍是被汗水沾成了不规则的形状。顾不得吃,顾不得打招呼,一个人拿着参考答案估分。
“怎么样?”
那人抬头,两条细细的美貌又深深锁了起来,摇了头,叹了气,才吐出一句话,“不好”。
他凑上前去看,一道道题问了,一门门看了,最后又帮她估了一遍,也是紧张过后吐了口气,“还不错,今年题出得难,你这样可以了。”
这话的道理唐思齐也知道。只是好胜心切,看着终究不忍。不过听了这安慰,到底好些,志愿报起来也算有底气了。
学校是早就想好的。所以填报的时候没花多少力气。她不到两刻钟就刷刷涂好了。涂完了,想起什么来似的,扭头瞧着白杨笑,“你都估完了也报完了还来我家做什么?”
白杨脸不红也不白,往屋外瞧了眼,班主任和师母都很配合,早一溜烟没了人影,说是约了好友要打牌,一个院子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俩个人,还有聒噪不停的知了。
“谁说我报完了。”这话说了一半,劈手把唐思齐的志愿表夺了过来,唐思齐凑上头去看,只见他照着唐思齐的那张表,一模一样地填了自己的表,竟是从头至尾的复制。
她在心里头赏了他一个“乖”字。心情变得很凉快,又提议他一起去吃酸梅汤。俩人亲亲热热地去吃了酸梅汤,饭桌上意犹未尽的,一个想说点什么,一个想听点什么,一个终是没说什么,一个就有点恼了。
那天下午,她送他到公交站,他和曾琥约好了,暑假要到曾琥在市里的家里玩几天。
那车站人来人往,刚到时又正直夏日正午,俩个人都被晒得小脸儿通红,头脑发胀。思齐心里的气泡吹得越来越大,于是话也越来越少,后来就一个人在候车厅的椅子上坐着,白杨跑去买来的冰激凌送到手里也不瞧一眼。
票是很早就买好了的,那天下午三点半的大巴。这一别,若能双双录取,再次见面多半是两个月之后的开学。若不能……这个可能性倒不大,她心里把握不小。
时不时抬手看看手里的手表,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那个人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唐思齐几次三番想抓起来直接问个明白,内心的骄傲又让她止住了。头上的汗珠子冒得越来越大,心里的火气比那天气热度不低了。
想着高考那日一片清凉宁静,高考完了反倒是着急忙慌的火焰山。
那辆大巴还是按点儿到了。她送他到车跟前了。那人缄默不言的金口肯撬开一条缝了,“成绩出来了,我第一个人告诉曾琥姐姐,第二个人马上就告诉你。”眼睛亮亮的。
刚想责怪,看了那好看的眼睛,马上又不忍了,憋着的一腔火气化成水样的调调,“为什么不是第一个告诉我。”
声音虽说温柔了,还是硬生生拗出一张横眉冷目来,偏要他觉察出自己的不开心。说完这句话,头又低下去,眼睛看向别处,等着听他的答复。
砰,那人用额头轻轻磕了下她的额头,声音软软萌萌的,“生气啦?”最后一个在人群中低回沉吟到了尘埃之中,只余下一个“啊”的韵母在空气中激荡起一圈圈静静的纹路。
“今天几号?”他突然板起脸来,好是严肃地问。
“做什么?”
又是扑哧的一声笑。
又听那人低低浅浅地说了,“翻翻黄历,看看今日”,顿了微顿,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又接上去,“是不是,不宜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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