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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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山林永远是寂寞而充满杀机的，换上了厚厚冬装的动物们潜伏在皑皑的白雪之中，饥肠辘辘的等待着下一次饱餐。
少年就在这样的山林中漫无目的的前行着。
末世开始至今不过半年有余，世界却像是荒废许久一般，若不是在干枯的藤蔓下发现了房屋残骸，琼绝对不会相信这藤蔓游走的山林在末世前曾是一个繁华的小镇。水泥的地面曾经的绿化带撑裂，藤蔓爬满房屋，曾经的文明完全掩埋在了植物的铁骑之下。
琼忽然想起了塞恩缇斯，那个孵育了他却也被他埋葬的都市。
塞恩缇斯覆灭许久许久之后，当他在苍茫的大地上再遇那个曾经繁华的科学都市时，它半边身子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地底，被风沙不断侵蚀埋葬，曾经赤金耀眼的旗帜已经化作颜色黯淡的残布，再也无法飘扬。后人再次发现它的时候，只怕也已经认不出了吧！
一个文明的缔造需要许久，但是覆灭，不过是瞬间罢了。
这样的末世，或许，是上天给人类的惩罚。
天地异变之后，人类的变化远没有动植物来得明显，只看这半年完全覆灭的城镇就能知道现在的植物们究竟有多强大。琼曾经亲眼看见一条细细的藤蔓绞杀了一只近两吨重的棕熊，那是琼都不敢轻易与之相较的伟力！
少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每日睡醒，便漫无目的的行走，有时可以见到山林间一条条被清理出的小道，有时会见到以往人类痕迹的残骸，甚至有一回在密林中穿梭时，忽然遇见了一条植物缠绕而成的笔直大道，那是末世以前的高速公路。琼喜欢这样的公路，因为这意味着今晚很可能有了落脚的洞穴。
少年的行程也很是随意，若是欢喜，就多停留两日，若是觉得无趣，第二日便离开。
他只是在这寂寥的天地间漫无边际的行走着。
在这样的时刻，少年总是会怀念些什么，比如程铮，比如唐天，比如在雷吉欧斯里遇上的人们。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多的回忆。
破天荒的，在一次经过孤村的时候，少年救了一个孩子。
大概是从哪个基地逃出来的队伍吧，末世后除了一些政府控制的大基地，零零散散的小基地也不少，在冬天还没到来的时候，小基地们里的生活远比大基地里要自由放纵，但是冬天到了，人们才发现了法度的重要，不断从这些小基地里逃离。
队伍里人不多，三男两女，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女人的面上早就冰冷麻木，但是见到琼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向少年求救了。
“请你救救我的孩子！”女人说，“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只是，请你带走我的孩子。”
琼带走了那个孩子。
大概是生活的艰辛，孩子早就不会做无谓的哭闹了，乖巧听话得让人心疼。
但是要养活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琼身体里储存的能量的机制与人类不同，在没有大的能量消耗的情况下，就是一个月不吃饭也完全没有关系。他也不是每日都会打猎，碰上喜欢的才会大吃一顿。
而人类完全不同，饥饿之后的暴饮暴食，没有正确处理过的食物，一不小心挨饿受冻，一点点的打击就能要了他们的生命。
更可惜的是，琼并不知道哪些植物人类可以吃。
看着不过多吃了一点肉就蹲在地上拉得差点虚脱了的孩子，琼感到无比的烦恼。
在孤村附近类似田地的地方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两个看起来很像是末世之前的土豆变种的植物根茎，琼煮了一锅糊糊。他自己先试了试，并感觉到什么问题，舌尖没有感觉到麻木，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他试探着给孩子喂了一口。
很快，孩子的眉头便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他怯怯的看了琼一眼，满怀热泪的咽了下去。
十分钟过去了，孩子并没有什么不适。
于是琼让孩子将糊糊全吃了。
当晚，平安无事。
琼带着孩子去挖了好多这样的根茎，拿藤蔓编了个背篓带着走。
因为怕孩子再吃坏肚子，琼很少给孩子吃肉，就算要吃也只有一两口，其余所有餐点都用糊糊来代替。这样虽然很麻烦，将少年的行程也拖累了不少，但是绝对安全，不久，孩子瘦削的两腮便一点点丰盈起来。
只是，半月之后，孩子终于在琼递给他又一碗糊糊的时候哭了出来：“呜呜，苦，苦……”
琼自己将糊糊喝了下去，味道的确算不上好。
孩子的委屈大概也是憋了许久了，一哭完全停不下来，琼嫌孩子吵闹，自己出去寻找能吃的果子了。但是结果并不乐观，所有的果子，对于孩子来说，不是太酸，就是太苦，还有才嚼了两下嘴巴就肿成香肠大的。
琼只能放弃了寻找能吃的果子，开始一点点训练孩子吃肉的能力。
琼不知道将肉做成能长久保存的肉干的方法，对于他来说，做成肉干还不如吃进肚子省力，他的能量储备最长可以保存三月之久，还无天气之类的困扰。好在现在天气寒冷，肉类保存的时间很长，这大大降低了琼喂食孩子的难度。
气温又开始下降了，地上冰冻得太厉害，孩子又没有合适的鞋，几天下来竟是将孩子的小脚趾都冻掉了。自那以后，琼就用动物皮毛将孩子包裹起来，也不让他自己走路了。
没有硝制过的动物皮毛没多久就变得干硬，四处漏风不说，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只是到底比之前好了很多，孩子开始几天有点小发热，后来几天便完全没有了。
“琼，你累不累？”孩子趴在琼的背上，弱弱的问道。
“不累，你饿了就自己咬肉干，今天不休息了。”琼说。
说是肉干，实际就是肉烤好了削成条状，往冰雪里一埋，不多时便能冻得硬邦邦的，简直同石头一个样。孩子窝在琼身上没事可干，正好可以咬咬肉干，反正时间多得是，咬着咬着自然就软化了，总能吃得掉。
这样滋味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这样的鬼天气，能填饱肚子就够了，孩子也不会抱怨什么。
“琼，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别人？”孩子又问。
“天太冷了，大家都在休息。”琼这样回答道。
“琼，我想妈妈了。”孩子说。
“你妈妈不会回来了。想哭就哭吧，只是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野狼。”琼说。
不一会，孩子的啜泣声便在琼的身后响起。但也只是一会会，很快便停止了。开始的几天，孩子总会哭很长很长时间，但是近日里，这个时间已经大大缩短了。
“琼，你不会离开我吧？”孩子问，他总问这个问题，大概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吧。
“现在还不会，以后就说不定了。”琼的回答一如以往，“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
那天晚上，趁着琼熟睡，孩子悄悄的爬起来，带了两把肉干，裹着那张皮毛，穿了琼的鞋子，独自一人走进了冰天雪地。
孩子走后，琼睁开了眼，看着被火光映照的洞顶，听着洞穴外越来越大的风雪声，缓缓的，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永远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几天加快脚步，只为寻找一个温暖的洞穴吧！
琼在那个洞穴待了两天，等待风雪渐小的间隙，用自己蹩脚的技术给自己用藤蔓编了一双极不牢靠的草鞋。大概，走不到一天就会散架吧！琼想。
只是，一天，足够了。
第三天，持续了许久的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琼扒开了湮没洞口一半有余的积雪。
琼没有走得太远，在离洞穴三公里处发现了孩子小小的尸体。
因为头顶密林的关系，林中的积雪不如洞穴前厚，孩子半身露在外头，保持着爬行的姿势。琼扫开孩子脸上的雪花，露出孩子稚嫩的面孔，之前被琼养得微带红润的面色早已变得青白，两颊的血管清晰可见，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他面对的并非来时的方向，而是琼所在的洞穴，他大概挣扎过，哭喊过，也后悔过。
在这冬天的最后一场暴风雪中，这小小的生命逝去了。他本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只要他跟着少年，少年或许在养孩子方面经验欠缺，但在生存上，他会是最好的老师。
只是，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而琼尊重他的选择，哪怕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琼在离孩子不远处的积雪里找到了自己的鞋。
琼并没有埋葬孩子小小的尸体，在这样暴风雪结束的时刻，会有许许多多饥肠辘辘的动物，它们需要这一点小小的口粮，这或许是它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琼不会抹杀这个机会。
自自然而来，便回归自然而去，化作口粮也好，化作粪土也罢，都是这自然的选择罢了。
人类，果然不是适合圈养的动物啊！
最后的最后，少年依旧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