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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   23.

      关于陈道明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的,我没多问,冯小刚也没说,反正没有他的戏份他看我无大碍也就走了。而昨天晚上的事儿,姜文没说什么,我自然也不可能说什么,好在没几天剧组大部队就浩浩荡荡的开往广东了。这期间周韵还来看过我一次,闲聊了两句之后问我:“您说姜文这人怎么样?”
      我说:“啊,不错,好人啊。”
      她说:“那您到底是看不上他什么了,我回去让他改。”
      真是多活了两年什么事儿都能遇见,我还头一回看见正室夫人出来给说媒的呢,说的还是个男人。我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了被纳的小妾的位置上:“夫人,那您告诉我他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成么。”
      周韵就坐在旁边嘻嘻哈哈:“那怎么成呢,您说这狗能改得了吃屎么?”
      我心想这一骂就骂了俩,真犀利,可她那神情又真不像是来寒碜我来了:“周韵,您也是没谁的了,那好歹是你家爷们,怎么就这么有兴致往我跟前推呢?”
      她就一脸神往的和我讲:“葛大爷您知道我是怎么彻底决定嫁给姜文的么,就是因为看见了你俩演的秦颂!我就想太配了!我要是嫁给他,非给这俩人凑成官配不可。”
      我听到这儿也就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不由得失笑:“原来您也是喜欢这个的,我还以为这圈儿里呆着的全都是些小姑娘。”
      她说:“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站了您俩这cp了,您就给发发糖吧。”
      我双手一合十:“对不住,您还是换个队站吧。”
      这叫什么事儿,我坐火车的时候还在想。我对铺的人在那噼里啪啦的打游戏,时不时还哈哈笑两声。软卧车厢,就我们俩人,我躺床上听着这份乱劲儿一皱眉头:“小军,你把耳机给我戴上。”
      他说:“太远了不愿意去找,嫂子你等我会儿我把这局玩儿完了就和烨子侃大山去了。”
      我说:“谁你嫂子啊?”
      他说:“您我嫂子啊——那不管最后是姓了陈还是姓了姜,我不都得叫您一声师嫂么。”
      我“哼”了一声,把挂钩上的帽子够下来盖到脸上:“你啊你,你和老道那交情能看着我跟了别人?——老道行,真行,走了个小刚,转手就安插进来个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谍战。”
      胡军在我们面前其实脾气特好,我这话说的都有点阴阳怪气儿的了,他也不在意,反倒哈哈一乐:“嫂子那您是说对了,小刚说不定还犹豫一下呢,我可是坚定不移挺我师哥——您也消气儿了吧?消气儿了就把这页翻过去吧,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嘛!”
      我说:“那太便宜他了,我等台阶呢。”
      其实我心里还有个什么事儿别扭,就是左小青。虽然说那天要不是他赶回来的及时我也就失了身了,可这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是不是!说是禁不住美□□惑显得你肤浅,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说给我旗帜鲜明的表个态,划分一下立场。怎么就这么拉不下脸来呢!我想,要是胡军知道我现在心里在别扭什么一定会很吃惊的问我,有这个必要么?这玩意说不说有用么?!但在我眼里它就是有必要的,矫情也有必要,可他陈道明就是拉不下这个脸,我也没办法。
      “小儿女心态,难怪你只能被压。”在开平碉楼黄四郎家门禁森严的大院儿里,冯小刚对我如是说。我给他回:“我乐意,我打小就忍着什么都忍着,和他我还忍着我活不活了。”
      他说:“您这叫不忍着么,您这叫较真儿——那你还能让老道怎么样,你还真非得追究那一夜情干什么呢,老道这不都用行动表示了他一颗红心全向着你了么。过日子么,总得有人装糊涂,不寒碜。虚着点儿,和气。”
      我嘬着嘴唇,正想着怎么给他回话呢,姜文那边就叫我:“师爷,过来!”
      他是导演我怎么着都还得听他调度啊,于是我忙不迭跑过去:“嗯,您说话。”他就把我带到了讲茶大堂——就是六子死那块儿,对我说:“您看这么着给六子杀青送个行怎么样?”
      我看了看这地儿:“死亡这么伤心的事儿,加上离别,不大好吧,孩子会伤心的。”
      姜文说:“不,他不伤心,他给他爹打电话呢。”
      岂止是不伤心啊,我回头,张默那熊孩子正兴高采烈的跟什么似的,叽里呱啦和张国立说了一堆,四川话,我一个字儿没听懂,就在最后听到了一句用普通话说的,那绝对是别有用心:“哎爸什么时候我和危笑去学赛车呗?我都和人说好了。”
      也不知道张国立在那边说了句“行”还是“不管你”,反正这孩子偷眼看着危笑那表情就特开心,我看危笑把头别过去不看他,心里觉得其实他也不是像面儿上这么烦张默。正觉得这俩人有意思呢,张默举了个手机颠不颠儿跑到我跟前儿:“葛大爷,你接一下。”
      我还以为是张国立让我汇报他儿子在剧组老不老实呢,我这么仁爱的长辈,也不能告诉说张默没事儿就调戏副导演啊:“喂,国立,张默在这......挺好的。”
      然后电话那头“嘿”的一声就乐了:“国立,优子说你儿子挺好呢。”
      是陈道明,这老狐狸,姜文在我旁边神色一顿,默默的走远了让我说话。我看着他的背影其实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但这都不重要啊,这时候应付陈道明才重要啊。我问他:“你干嘛啊?”
      他说:“我查岗,告诉你老实点儿。”
      我说:“这话该我说吧?”
      他说:“我不像你,明知道有人惦记还自个儿扒光了往狼嘴里蹦。”
      我语塞,悻悻的就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说话,我俩就在这儿耗着烧电话费,好半天才听见他在那头拧着劲儿来了一句:“优子,我......”
      我听这话脑子跟当机重启了似的,咔哒一下就来了精神:“啊我听着呢,你说。”
      他这时候说句话都费劲:“你......”
      我都替他着急,心想你快给我说句好话啊,快说句好话,结果他别扭了半天来了一句:“......你没事儿就挂了吧。”
      我当机立断就把电话给撂了,还给张默的时候他问我:“明叔和你说啥了?”
      我说:“你明叔比我还怂。”
      ——那可不就是怂么,我算看出来了,真不是抹不开,就是怂啊。难得,陈道明也有今天,让我都犹豫我是不是应该不那么怂和矫情了。情爱这种东西就这么回事儿,想想开,我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个左小青么?不管她!大爷我乐意就得了!——可我怎么和陈道明说啊?总不能说“我不介意你和左小青上床了,咱俩还是能在某些战线上求同存异的”,这,这也不像话啊?!
      活人还能卡在一句话上卡死么?还真就。我这么一琢磨就发现到了晚上更睡不着了,这不成,干脆就先甭寻思了,回了北京再说吧。姜文对我的态度,也不知道说是老实了,还算是一种直觉上的疏远了,反正从此他就没对我再动过什么心思,就连那句“你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的台词,也是例行公事般的演戏就算了。兄弟依旧,有些不该有的感情没了也好,只是有时候拍戏间隔中偶然的一瞥,还是能感觉到他看我时的那种淡淡的心痛。那天我们拍到在六子和夫人墓前,他安排老二去青石岭,然后和我谈心的那场戏,他穿了身白西装,就是进城的那件,匪气中还带了三分儒雅。他看我在那颗石膏钻石像前摆弄两朵花,抬头看他的时候就对我一笑,我心一慌匆匆与他的目光错开,就听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去和危笑摆机位去了。
      我听他叹气,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北京的,不知道是谁,我想着不能是诈骗电话吧就接了起来:“喂哪位?”
      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声:“葛大爷,我是左小青。”
      我真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是特礼貌的和她虚与委蛇,还是应该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我不恨她,真的,至始至终都没有,我只是觉得难过,就像她是我心中的一块疤一样,这么想都疼,怎么想都别不过来劲儿。平时里躲着都来不及,真被人找上门,还就不知道怎么反应才算合适了。想想只能先“嗯”了一句,再听她下话。她说:“葛大爷,我要结婚了。”
      我说:“不是和陈道明吧?”
      她就像听见什么特好笑的事情一样:“您说笑呢吧?他都不会为了您离婚,又怎么会为了我离婚?”
      她这话说的直白,我心里“咯噔”一声,握着电话的手指都不由得紧了:“你知道什么了?”
      她说:“其实我除了陈老师喜欢你这事儿,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还是你别和我说我看见那一晚上他把你当我了——那得是什么眼神儿啊,不但眼瞎,心也瞎吧。”
      左小青在电话那头就特神秘的一笑:“其实都不是,我猜的——那晚上我把他送回去之后确实是抱着点儿别的心思来着,他也确实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不过不是您,是杜宪。他就那么和我说了一晚上对不起我,宁可对不起我也不能对不起优子,然后就睡了。我当时还纳闷儿他说的是谁呢,然后第二天起早您就来了。就您俩当时那架势——我又不傻,我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愣了半晌,心思全在它话里给我透露的另一个信息上:“这么说——你们俩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她说:“没有啊,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们,太不听对方说话了。”
      我失笑,因为这句话,也因为心里突然就有什么东西,哗的一下全散开了,敞亮了。她在电话那头也跟着我笑,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可把我坑惨了。”
      她在那头就笑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吧,我还是挺喜欢老道的,人好又帅还多金,哪儿找去啊。”
      我说:“算了吧,你这样的女孩子,还是用这种方式得手,和他过八成一天都过不下去。”
      她说:“所以啊,我明智的选择了嫁人了,然后在这之前把事儿和您说清了,也算是对自己的婚姻做个交代了——葛大爷,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我祝福她,真心的,顺便再送她一句金玉良言:“别试炼自己的爱情,这玩意儿从来就经不起试炼。夫妻俩过日子虚着点儿,和气。”然后我就挂了电话,突然就觉得,自己能从这围困了我这么长时间的风雪里走出来了。这时候危笑那孩子在远处喊我:“葛大爷——您和姜导先试一下下面的戏——我们好定一下机子放哪儿——”
      他喊我的时候,姜文在山坡下向我走来,阳光很好,照在他墨镜边框的反光就有点晃我的眼。戏里的这个年代,本应该在上海歌舞场,一干莺燕觥筹中出现的白色西装也被他穿出了美国西部片的潇洒,让我恍惚想起了他劫我的那场戏,居高临下的看我,空气里洋洋洒洒的全都是他的霸气外漏。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试一试,随便说两句台词。”
      我看着他在台阶上坐下,犹豫着也蹲到他身边:“说什么呢......说这句吧,‘那一年我也十七岁,她也十七岁......’”
      他伸出一只手按上了我的手:“停,我没兴趣听你的十七岁,我倒是比较有兴趣听你说些别的,比如——那一年,你32岁,他34岁。”
      我听了这话舌头都打结,什么意思?这也不是剧本啊?你又要该剧本儿?!反映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你......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他说:“那我数仨数,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二——三——”
      “我......”我舔了舔嘴唇,倒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小事儿,要不是这会儿他让我说,我都快忘了,“拍围城那会儿,我们在宁波,就我们住的旅馆外边吧,有棵柿子秧,挺小的,我我俩就弄了个花盆儿,把它挖过来养了。你也知道我养什么东西养不活,你们送我的那些花草我每一样养到开花儿的,都是浇水太多,就淹死了。结果他就怕我浇水,就看着我,我说不浇水哪成呢,他就把柿子那盆儿搬他屋里了。可他也不浇水啊,我就隔三差五,偷着,去他那屋,给柿子浇点儿水,跟游击战似的。就这么折腾,那柿子最终还是活了,还结了俩小柿子,被我俩一人一个,分了吃了。那是我唯一一个养到寿终正寝的植物。没了。”
      他问我:“没了?”
      我说:“真没了。”
      他就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明白了——”那语气,说不上是叹息还是一瞬间的释然。我呆头呆脑的看他迎着太阳向危笑走去,那背影在我眼睛里也就慢慢的小了。
      我始终没悟透他到底“明白了”什么,这戏一直在广东拍到了隔年的二月份,等到了剧组杀青的时候,我们大陆的人员集体送周润发。姜文兴致来了,还非得让我们配合他演一出戏,就雨夜火并那场:“什么是惊喜?”
      我和发哥对视一眼:“惊喜嘛,就是惊喜啊?”
      他就有模有样的怒吼:“我就想知道,什么TM的是惊喜!什么TM的是TM的惊喜!!!”
      他演的真,我们两个本来还是玩闹的心态,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了。他看着我俩面面相觑的样子就得意,朝天放了两枪,在我和发哥还没准备的时候,身后的夜空里就炸开了大朵大朵的烟花。他指着它们说:“这就是惊喜。”
      “可以啊姜文——”我的确是欢喜的,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看天上那些转瞬即逝的绚丽色彩,周润发也笑嘻嘻的和每个人拥抱道别:“过年啦,大伙辛苦啦。”
      姜文过来和我咬耳朵:“是惊喜吧?”
      我说:“的确是,给发哥送别够了。”
      他就在我耳边低低的笑:“吃醋没有?——我还有个惊喜送给你。”
      我懒懒的应付:“嗯,什么惊喜啊?”
      他说:“一棵寿终正寝的柿子。”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柿子?”他就转过身向我们身后大喊:“师哥!什么TM的是惊喜?!!”
      我随着他的话语转身,就在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花中,我看见陈道明一身风尘,胡军帮他拖着行李,漫天的烟火在他脸上印出明暗,他就在这样的喧嚣声中,坦然的向我张开双臂,清清朗朗的笑了。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文,姜文对我说:“去吧。”
      我低声说:“谢谢。”
      他说:“别对我说谢,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别人怀里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我说:“不是想寒碜你,可是还是应该说谢谢。”
      我这个时候该是一个什么反应呢?慢慢的走过去?还是应该一路小跑抱住他?我特别怀念他的一个拥抱,可我真到了他跟前,反倒站住了,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其他什么都是多余的,这就是最本能的反应。他上前一步把我抱住,长途旅行后的气息把我包裹住:“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儿?”
      我趴在他肩头上,几乎落泪般呢喃:“等着你来温暖我。”
      他说:“真会说话。”然后对姜文抱了个拳,说声“大恩不言谢”,看着姜文远远的向他摆了摆手,就拉着我走了。我说:“哎,我身上的戏服还没换呢。”
      他说:“明天的,来得及。”
      他拖着箱子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真出了片场反倒没话讲了,我就和他一前一后这么走着,看着路灯把我俩的影子拉长,再缩短,反反复复。冬天的半夜街上行人少,就少了几分景区该有的热闹劲——不过平时也没有,姜文为了拍电影清场来着。没了人群聚在一堆儿的热乎气儿我有点儿冷,掏出根烟点上试图暖和暖和,谁料到刚把烟点上陈道明就在前面神经质的一回头,特吓人,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我被他吓得往后蹦了一步,拧着眉看他,那表情应该特滑稽。他转身把我的烟从嘴边取下,有些不满的嘟囔:“还抽烟......”
      我想你有资格说我么?可他已经把那烟扔在地上,寒风把火星吹散了一地,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熄灭了。我们两个之间也悄无声息,因为他已经把我按到路灯柱上,吻了上来。那是个很长久的吻,结束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头在我的口腔里扫了一圈才满意:“一嘴的烟味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想的全都是刚才这个吻。你疯了啊?这是大街上,没有人也是大街上,万一有娱乐记者怎么办?没有记者偶然冒出来个人也不好啊。可陈道明下一句话让我觉得就是再大的风险也值了,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对我轻声说:“优子,你看我都这么不惜千里的来接你了,你是不是也就不生气,和我回家了?”
      我也特心满意足的回手抱住了他:“陈道明,我终于听见你说这句话了,早说不就结了。”
      他抱着我,低低的笑,寒冷的空气被路灯下一束小小的灯光隔绝。在所有艰苦卓绝的拉锯战之后,在2010年的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我终于收获了一棵可以寿终正寝的爱情,这是老天爷赐予我的,最大的惊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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