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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八年 ...

  •   蓉城的冬天总是来的格外的快,燕临下了飞机穿过通道时看到透明通道外的雪花以及无处不往通道内冒进来的寒气,如是想着。向来惧寒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抓着行李箱快步走进了机场大厅,穿过两次电梯后出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忍不住皱起眉。早知道今天要下雪,他肯定提早或者不回来了,但想到打电话给他的父亲隐晦试探的话,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八年间一次都没回来,再不会来就说不过去了。
      摇了摇头他紧了下风衣正想往外走,一阵尖叫喧哗声突然从机场大厅另一头出口传来,燕临下意识转过头,却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被经纪人、助理还有保镖护在中间的男人。身材高大、薄唇淡淡、剑眉星目、深邃的眼中满是冷淡和矜持,穿着件白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件不厚的深蓝色毛呢大衣,此时在无数粉丝激动尖叫中走出来。他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一如既往的冷淡也就像本该如此的被众星拱月的出现。
      八年没见,他倒是一点都没变。
      燕临脑中飞过这个消息,但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不由得一怔然后拉着行李箱毫不犹豫的快步走进雪中。
      “Aelln,你在看什么?”好不容易从热情过度的粉丝群中挤出来,赵屈见戚谢正看着另一边出口,询问道。
      戚谢收回目光,抬步坐进车内,闭下疲惫的眼答:“帮我把明天的通告都推掉。”
      “我知道。”每年的明天不管多忙,他总会抽出空来。赵屈忍不住看了戚谢一眼,到底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这有意义吗?不过要是那个孩子出生,现在也该七岁多了,毕竟掉胎的时候已经四个月,都能看出是个男孩儿。
      叹了口气摇头,他到底忍不住问道:“aelln,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没准备再谈恋爱?”眼看戚谢的脸色变冷,他快速改了话头:“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去人工代孕一个孩子,你要是不结婚但总得有个孩子吧。”
      戚谢抿唇冷声答:“我有孩子。”那个他还不知道却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并不需要带着别的女人血液的儿子出现。
      “你……”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听戚谢这么说赵屈到底叹了口气,但见戚谢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摇头道:“抱歉,是我多嘴了。明天的通告都已经推掉,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你的。”戚谢点头,而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露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来。
      八年没回来蓉城变化很大,本来是街道公园的地方被铲平修起了中心广场,八年前还带着八九分新的小区现在也披上了老旧的外套。和出租车司机道谢后他走下来,看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吐出口白雾快步走进了家门。
      伸手按了门铃,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房门很快被人打开,一身书卷气的中年男人看着燕临,向来清冷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拖鞋放到他脚边,熟稔得就好像这八年的间隔根本不存在。燕临动作一顿,拒绝了中年男人接过行李箱的手,低声喊道:“爸。”
      “嗯。”燕沖收敛了脸上的失望,微笑着看着八年后退却了当年菱角和戾气不满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回来就好,王妈做了你爱吃的菜,快进来吧。”
      燕临一笑:“是吗,在国外老是吃面包、牛排的时候最想的就是王妈做的红烧肉了,今天我可得多吃点。”
      燕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燕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王妈做了饭就很快离开给父子俩一个相处空间。但话虽如此,父子俩的相处却一如八年前一样,不近不远,仿佛两人身边隔着无形的壳子。燕沖问一句、燕临答一句,等一顿饭吃完,燕临如逢大赦的端着盘子去厨房洗碗。
      正准备收拾碗筷放进厨房洗碗槽等王妈明天来洗的燕沖一愣:“你会洗碗?”燕临从小到大不说洗碗、就连衣服都没洗过,唯一会洗得就是自己的内裤,可想而知此时燕沖的惊吓。
      “这有什么不会的。”燕临却耸肩已经习以为常:“在国外这么多年,不想天天吃快餐,总得自己学着做饭吃、清洁、洗碗。”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八年时间足以把他的菱角抹平,将那个肆意张扬的燕临打磨成现在温润沉稳的青年。
      洗了碗父子俩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燕临眼中强撑着睡意,燕沖很快结束了话题:“先去睡觉吧,剩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
      “好。”燕临实在是有够疲惫的,为了赶快回国他是加班结束了那边的工作,已经快半个月没睡好了。回到卧室,燕临看着熟悉的房间,那股时间流淌的痕迹好像就有了回流的趋向,然后脑中不停的冒出在这里发生的很多事情,特别是八年前。
      八年前……
      早晨,燕临是被噩梦惊醒的,猛地睁开眼一摸额头满脸冷汗,皱眉走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青年,忍不住捂住了脸。这个噩梦已经有好几年没出现了,腹中尖锐的坠痛、从下、身流出的血,触目惊心得他似乎还听到了一声脆弱的婴儿啼哭,每次都将他从梦中惊醒,直到六年前他找了心理医生后才缓解,但此时在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笼罩而至。
      捧着冷水洗了脸,终于清醒了不少他才走了出去,王妈已经在准备早餐,看到他慈祥笑着喊:“临临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你爸在书房看报纸,桌子上有豆浆,还是热的你先喝点垫点胃。”
      “王妈,我都快二十九了,您就不能换个称呼。”燕临无语的走到桌子边提起一袋豆浆插进习惯允吸起来,扫了眼紧闭的书房门,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走进去,转身走到了阳台,呼吸了口带着寒冷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外面都冷死了还不快进来,你还说你二十九,谁二十九这天气大早上跑到阳台上吹风,再说你二十九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叫了?”在燕家工作了数十年可以说看着燕临长大的老人家一边打开阳台门拉着他进来,一边皱眉训斥道:“刚才你爸还说你好几年没见成熟了不少,我还还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是是是,您说的是。”如此熟悉的训斥口吻让燕临忍不住笑出声,抽出手抱着王妈的肩膀往里走:“这不是好些年没听到人这么叫我有些不习惯吗,您要是乐意叫一辈子都行。”王妈这才哼了声满意作罢,让燕临去敲门让燕沖出来吃饭。
      早餐过后,父子俩说了会儿话,燕沖就夹着两本书去了学校,他是蓉大的中文系教授,现在带了几个学生,正是要紧的时候,就算儿子回来也耽误不得。更何况,以燕沖的性子,什么事在学生面前也得往后排。燕临站在阳台边低头看着燕沖匆匆走远,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临临。”身后王妈切了盘水果朝他笑眯眯招手,看到他站在那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爸也真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了,还去忙什么工作,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太过习以为常、这么多年燕临反而淡定了,笑着抓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算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性子,这么多年您还没习惯呢?”说着端起王妈手上的盘子,一边说:“您不是最爱听收音机那个频道的黄梅调吗,这会儿也该开始了,走吧,我陪您去听。”
      “听什么听。”王妈却摇头:“哪个台早就没了,都这个时代了谁还爱听收音机,没了也正常。你今天回来要不要和你那些同学朋友聚聚?你巴把车留给你了,钥匙就放在玄关,你要去哪儿就开车,车上有导航,要是出门记得打开,这几年蓉城变化大,别一会儿就走错路了。”
      燕临笑着答应,却并没如同王妈期盼的那样出去聚会,只和以前的死党打了个电话约过几天聚一聚,眼看着窗外又开始下雪就抱着电脑工作起来。
      从早上十点多到下午四点多,燕临就抱着电脑一直坐在那儿,几次三番想说话的王妈到底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也罢,工作认真也好,总比当年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太多了。直到现在那件事仍旧是燕家的禁忌,提不得、一提就戳了人痛楚。看着和当年活泼肆意的燕临差距极大的青年,王妈还是对燕沖有些怨怼,你说孩子好好地,要不是他闹那一出,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
      要不然那样,燕临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怎么会出国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但想到燕沖明明才五十岁不到,已经满头白发,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燕临发送了邮件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王妈这幅愁眉不展的模样,心头一顿若无其事的关闭了工作网页,一边随意的点着鼠标打开浏览器正想找部老电影哄哄老人家,却在看到浏览器最右边一排的实况新闻时,手猛地定住。
      【影帝戚谢行踪隐秘现身蓉城安息公墓】
      鬼使神差的他点开了新闻,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照片,戚谢带着墨镜和帽子一身黑色大衣行踪快速的从墓地出来,似乎察觉到身边有狗仔跟着,他步伐加快坐车离开。
      燕临一怔下意识往下浏览新闻【记者报道,今日凌晨影帝戚谢独自现身蓉城安息公墓,直到早晨九点多才离开墓地,行踪隐秘、面带憔悴。据守墓人爆料,这里埋葬的是影帝戚谢未公开未的孩子,而今日就是那个孩子的忌日,每年的今天戚谢都会来这里独自待一晚上。】,脑中突地冒出一个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日期,后面的消息他看不下去,手指一抖,“哐当。”一声大响,燕着的鼠标猛地掉在地上,他脸上的血色褪下,深吸口气却怎么止不住手指的发颤。
      王妈吓了一跳,急忙上来问道:“临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我没事。”燕临抿着唇,干涩的说:“阳子给我打电话说今晚一起吃饭,我马上就出门今晚别准备我的饭菜了。”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玄关处一把抓起放在那里的车钥匙,迅速冲出了门。
      ‘砰’的关上了车门,他盯着下着雪的窗外,抓着方向盘在脸上恢复血色、理智渐渐回炉的时候,突地用力抓住方向盘,他去了又能怎么样?
      但深吸口气抹了把脸,猛地踩了油门飚了出去,就算不能怎么样,他……也想看看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雪下得越来越大,车内广播已经放出了警报通知,燕临充耳不闻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城外的安息公墓。此时因为大雪纷飞,本来成群结队来这里想找到戚谢早夭孩子墓碑的记者都纷纷离开了,燕临下车走进公墓的时候倒是把守墓的大爷吓了一跳:“这会儿雪下得厉害,你们就算要找墓碑也得留着命找啊,等明天雪下完了再来吧。”
      燕临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下了大爷一跳,刚想问话燕临却张口问道:“能问问公墓未出生孩子一般葬在哪儿吗?”
      半个小时后得到了答案的燕临站在了一个僻静的墓碑前,因为未出生就没了,国人到底忌讳,一般情况下多半不会给这么个孩子建墓碑,就算戚谢能力那么大,也连家族墓地都进不去、只能在公墓找个僻静的角落安置。
      墓碑不大,周围种着几颗果树和银铃花,此时正是寒冬,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看起来光秃秃的。而燕临的注意力却落在小小的墓碑前,几个被白雪遮掩的精致玩具上。巴掌大的手工小船、小汽车,几本童话故事书,视线上移是墓碑上的字。
      我宝贝的孩子,就算你未出生我同样爱你,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好、愉快。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却让燕临呼吸猛地一滞,死死盯着墓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脑中蜂拥而出,将他这八年垒砌的重重盔甲顷刻间碎了满地。
      他猛地想到最后一次见面,他脸色惨白、带着满腔恨意和痛快的解脱从医院走出来,戚谢从身后追出来,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低沉说:“给他取个名字吧,至少证明他来过这个世界。”
      燕临猛地一眨眼,他看着这个小小的墓碑突然痛苦得心脏揪住。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正满心沉浸在逃脱和各种复杂情绪的他,毫不犹豫甩了戚谢的手,冷声回答:“他本来就不是被期待的,有这个必要吗?”
      然后他快步走了,一走就是八年。他以为自己将这段对他而言是耻辱的记忆忘得彻底,但在国外的每个午夜惊醒为什么会难过、痛苦吗,不停梦到那个孩子没了的画面,然后一整夜的睡不着。直到经由朋友的意见找了心理医生,这种情况才被遏制快速缓解,然后他就真的把这个孩子忘了,直到现在……
      燕临身体僵硬的站在雪中,直勾勾盯着墓碑,他怎么能忘呢,这个曾依附着他存在的生命。
      离开时真的只有解脱、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
      脑中阵阵抽疼,他狠狠抽了口气,想从衣兜里掏出烟来,却发现之前出来的匆忙根本没装进口袋。雪越下越大,冷的他浑身僵硬,但却怎么也抵不住心里那些情绪的翻滚蔓延。
      足足半个小时后,他吐出口白气坐到了那个小小的墓碑边,低头轻轻抚摸着墓碑的边缘,就好像在摸着那个和他从没见过面的孩子。整整一晚,直到雪再也没下、直到天色渐亮他才僵硬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了墓地。
      重新坐进车内,他打开暖气没等手脚暖和了启动车子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从副驾驶座传来,手指哆嗦了几下接通电:“喂,爸。”
      燕沖大松了口气后忍住怒火训斥道:“这么大的雪你一晚上去了哪里,就不能打个电话回来,非得让人担心你一晚上,你这八年就没学会为别人考虑一下。”
      燕临深吸口气抹了把僵硬的脸:“我马上就回来。”
      挂断了电话,他的身体也暖和多了,踩了油门一脚轰了出去,山道弯曲、雪又下了一夜,精神恍惚他却忘了装防滑链,猛地一个不查直接栽进了山道旁的深沟,一阵强烈挤压的疼痛呼啸而至,眼中最后看到的就是副驾驶座再次响起铃声、震动起来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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