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余霏

16、chapter、15

　　窗帘微掩，阳光从窗外挤进来，冬日里的阳光向来温驯，打在人身上，暖暖的，人不自觉地有点慵懒。

　　沈南絮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深睡的人，这几年，他似乎只是睡了一觉，容貌没有变化，肤色还变白了许多。

　　国内外很多案例证明，患者沉睡期间其实是能听得到亲人说话的。医生也一直鼓励家属要试着多跟患者交流和沟通。

　　可沈南絮本身是个寡言的人，独处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要跟父亲说些什么好，说些什么他才能高兴些。

　　沈南絮只好给他唱歌，唱很久很久以前的歌，张学友的《慢慢》。

　　“慢慢
　　慢慢没有感觉
　　慢慢
　　慢慢我被忽略”

　　沈南絮突然不唱了，她看着沈正文，陷入深思。

　　沈凉炙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到。

　　沈凉炙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我把叔叔的病历发给美国的专家了。”

　　沈南絮看着沈正文，许久，“或许不是治不好，而是他不想醒过来。”

　　“怎么会。”

　　“因为了无牵挂。”沈南絮扭头看向窗外，“我若过得好，他放心离开，我若过得不好，他觉得他也只是拖累。”

　　很理性，也很客观。

　　只是，“你需要人陪，你需要他。”

　　沈凉炙继续安慰道，“数据证明，叔叔一直在努力。”

　　沈南絮笑了，“谢谢。”

　　沈凉炙的好意她知道，只是，她才是生物学专业的，那些数据她看得懂，所以才更懂，父亲可能是被她强迫着活下来的。

　　沈南絮和沈凉炙就这样坐了一下午。

　　看护人员进来了几次，终于看不下去，“小沈啊，你要跟病人多说说话，他听得见的，你多跟他聊聊，兴许就醒过来了。”

　　沈南絮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她也实在不知道要跟父亲说些什么。

　　毕竟他倒下的时候，恰好是她过得最混乱的时候，沈南絮揉了揉眉间，“很晚了，下次再来看你。”

　　沈南絮走之前，又回了一下头，默默无言。

　　沈凉炙和沈南絮一前一后走出去，疗养院的人不多，但是偶尔有人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毕竟很少有这么好看的人来这种地方。

　　男的俊，女的俏。

　　实在是让人心生嫉妒的皮囊和身材。

　　疗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空气很新鲜，沈南絮嗓子眼痒痒的，“我想抽根烟。”

　　难得的，会征求沈凉炙的意见。

　　沈凉炙指向后方，“我刚刚有看到抽烟区。”

　　“好。”一根烟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足够沈南絮把负面情绪排解了，最起码，可以换张面具再回来。

　　抽完烟，沈南絮还吃了颗荔枝糖，压下嘴里的苦涩和烟味。

　　从抽烟区出来，她看到沈凉炙就坐在正前方的长椅上，长腿交叠，在夕阳下勾勒出修长单薄的剪影。

　　沈南絮在想，一个人，无论家世背景，心胸城府，还是容貌长相，身材体格都无可挑剔的话，那他的人生，还会不会有遗憾呢。

　　应该没有了吧。

　　沈南絮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走到长椅边，“帅哥一个人吗？”

　　沈凉炙应声回头，下颚微抬，有些许笑意，又被强压了下来，“不是。”

　　沈南絮挨着他坐下，外套的布料和布料紧紧挨着，隔着毛呢都能感受到他臂上的温热，“那现在先让我来陪陪你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有荔枝味，香香的，甜甜的。

　　怪馋的。

　　沈凉炙侧着头看她，许久，笑了一下，“好。”

　　竟然笑了。

　　沈南絮愣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结着千年冰霜的眼眸竟然有种夹星带月的感觉。

　　真的好好看，原来他这么适合笑。

　　沈南絮放松下来，挨着椅背，“今天是不是耽误你很多事儿？”

　　“不会。”沈凉炙依旧正襟危坐的，回头扫了她一眼，她垮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闲散放松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见面，半低着头，在那唱着上世纪中叶的蓝调。

　　沈凉炙回过神来，继续说道，“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南絮这才翻出手机，手机里一堆未接电话和信息，“你瞧我的。”

　　沈凉炙扫了一眼，一半以上的未接来电都来自陈末。

　　那个看上去很单纯的跟班。

　　沈凉炙扫了一眼，“有急事？”

　　“也不是，”沈南絮关掉了手机屏幕，“就是些琐事。”

　　“定个权限给她。”沈凉炙半侧过身子，“授权也定责。”

　　说起这个，沈南絮这几天也在为这事头大，“公司虽然步入正轨了，但是规章制度、薪资体系、企业文化这些却才开始摸索，跟不上节奏，底下的人都是干实事的，这些东西费脑又费时，根本顾不过来。”

　　“回头我找几套合适的方案你参考一下，顺便让秦秘书给你推荐几个这方面的人才，顺眼的就挖过去用。”

　　沈南絮笑起来，“挖？挖得过来吗？”

　　“看你本事了。”沈凉炙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挑，“这方面我也不错，要不挖我过去也行。”

　　明明是玩笑话，这人怎么能说得这么正经。

　　沈南絮笑起来，之前的愁闷一扫而光。

　　沈凉炙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鬼娃娃，一只黑黢黢的魔鬼头，沈南絮笑一半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娃娃吓到了，差点岔了气，“我操，啥玩意儿！”

　　爆了粗口。

　　沈凉炙笑了，“不好意思，弄反了。”

　　说着，就把娃娃翻了个个儿，变成一只粉红色的狐狸头。

　　别说，竟然还有点可爱。

　　沈南絮愣了一下，戳了戳近在咫尺的狐狸头，“这什么玩意，还会变脸？”

　　“可爱吗？”

　　沈凉炙把狐狸头塞给她，她把玩了一下，才发现，这个鬼东西其实是两个抱枕绣在一起的，绣工也不好，歪歪曲曲的，一面很可爱，一面又挺慎人，“沈总，我其实没太懂这东西的设计……”

　　“一个老爷爷绣的，为了逗他的老伴儿开心。”

　　“逗？”

　　“她老伴儿有点迟钝了，就拿这个吓她，练她的反应，然后吓坏了，再哄哄。”

　　沈南絮半抱着手臂，“所以你就借来吓我？”

　　“哄。”

　　沈凉炙的脸颊微红。

　　沈南絮一下就发现了，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好好说话你脸红啥？”

　　沈凉炙用手要挡开她的手，想想，又放了下手，伸出自己的脸，让她好好玩。

　　沈南絮看着他。

　　他有点别扭的，“哄哄我的小老伴儿。”

　　*

　　夜深了，沈南絮才回公司。

　　一来是，一整天的事她都没管过，二来是，楼下突然没了个人，她心里怪不舒服的。

　　没想，陈末还在公司挑灯夜战。

　　“末儿？”沈南絮把办公室的灯开敞亮了，“你怎么还没走？”

　　“姐？”陈末呼了口气，“因为恒泰这事，我们因祸得福，口碑和知名度都打出去了，销量大增，但问题是现在供需失衡，咱之前合作的几家代工厂现在都坐地起价，我在想要怎么办。”

　　果然里里外外一堆问题。

　　沈南絮用手捏了捏太阳穴，“两手准备，代工厂那边的价格我去谈，你去收购二手设备，全国范围内，然后让人事去查经营不善的厂家，挖人，厂房的话，让盼盼去。”

　　陈末愣了一下，“成本会不会太高了啊……”

　　“规模扩张是早晚的事，这么早买就是为了做给那些代工厂看的，”沈南絮放下手，“老娘不受威胁。”

　　“也是。”陈末揉了揉眼睛，亏她对比了一整晚周边代工厂的资质和报价，又是算运输费又是算时间的，“还是你有魄力。对了姐，今天有个叫寇美佳的人来找你。”

　　寇美佳。

　　沈南絮微微蹙眉，“不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