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归墟终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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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终还是怀着满满的愧疚，与满满的欣喜交杂，说了那句愿意。
他宠溺地看我：“待我为皇之时，你爹苏淳大人便是我陆以曦的岳父！”
我笑了，他终究还是知道我要的不是皇后的虚名，而是长相厮守的普通爱恋。
他从香囊里取出一个用纸包的整整齐齐的小纸包，给我，说：“这里面装的粉末，是从西域而来，对女子无害，只有对男子有毒，我希望你在三日后的国宴将这粉末倒在皇上的酒壶中，他若是不信你，你也可以向他证明。”
我颤抖着接过他手中阴气森森的纸包，咬紧牙关，狠下心，可是点头的动作还是那么颤抖，他看着我：“待皇上离世后，我定会厚葬，那时，我想你穿着蓝衣，紫烟起舞，定是悦人之景。”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狠下心，佯作微笑，点头。
回到雪晴阁，我依旧忐忑，看着镜子中给我细致梳头的夏戎，想着他马上就要成为这盛大血腥中最核心的牺牲品，心里还是会不安，我转身，他看着我：“怎么了？是弄疼你了吗？”
我笑着摇头，强忍住自己汹涌的泪水，紧紧抱住他，不愿让他看到我的泪水：“皇上，如果有来生，你可不可以不爱我？”
下句是：“换我来爱你。”
只是话到嘴边，却不自觉地哽咽，不知是不是怕陆以曦的计划泄露，还是我不愿把它说成离别的话语。
他似是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笑着放开我：“傻瓜，我愿自己生生世世爱的都是你，不管你是谁，我是谁。”
我刚想说什么，他便开口：“挽霜，明日便是国宴，我要带你一同出席。”
“皇上，我，我还不是您的宫妃啊！”我突然间很想推脱。
“那有何干？你早晚都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他笑着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容置否的肯定。
我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还是他唤来一个宫女，带着我去选了明日衣裳的布料，才结束了这场莫名的尴尬。
我看着制衣阁花式繁复的布料，想着明日或许就是他的葬礼，便想穿着素一点，以表示对他最后的尊敬，可国宴毕竟是喜事，若是穿了过素的衣裳，明日他的死亡，变回归结于我的身上，到那时陆以曦必定难堪，想了想，还是着了一身浅绿。
第二日，他带我一同走进皇宫大殿，明明是笙歌欢欣的气氛，我却十分压抑，仿佛这是最后的挽歌哀叹，为首的大臣也出席了，纷纷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没有敢看陆以曦，那个离王座最近的酒席。
皇上握着我的手加紧了力度，温暖愈加强烈，我努力镇定下来，一步步走完这皇宫内殿不远的路程。
就当是陪他走过最后一程吧，我苦笑，到底是该说他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临死前还有爱的人陪他走过最后的路程，可是这死，却是来自自己的地位，身世的阴差阳错，权谋的明争暗斗，爱的人的背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的算计。
只因为，她爱的不是他。
如果现在有雪花降落，它们会不知道自己该是黑色，或是白色。
他执我的手，带我走向王座，盛大的，血腥的，罪恶的，华丽的王座。
我强忍内心的悲苦与身体的颤抖，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包括陆以曦。
他看着我，眼神不带有一丝悲戚。
我随他坐在王座上，伸手拿那只酒壶，却被他拦了下来。
“我想再好好看看你，怕是以后，就没了机会。”
我不敢看他澄澈的眼眸，只能强硬地笑笑：“皇上，你说什么呢？”
他愣了好久，终于移开了在我身上的目光，看向下面的众人，笑了：“宴会开始！大家请尽情享受！”
“吾皇万岁！”
陆以曦，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悲戚，倒像是志在必得的欣喜。
我拿过金质的花式繁杂的镶着宝石的酒壶，手还是忍不住颤抖，最终还是狠下心，在我和他的酒杯里倾倒了清澈的液体。
好清澈啊，一如上元初见，他和他清澈的眼瞳。
我和他举杯，正欲饮下，他却说等等，我下意识地瞟向陆以曦，却看到了他眼中蓄势待发的愤怒。
他看着众人，执起我的手：“众位爱卿，她苏挽霜就是我们未来的皇后，今天这酒，便当作我们喜宴的交杯酒，大家都是见证人！”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陆以曦，却见他眼睛里是轻松的神采，丝毫没有争夺的欲望。
我骗自己，说他在伪装，不过是伪装。
交杯酒到唇边的时候，他看向我：“挽霜，我愿下世还是遇见你，至少不要忘记。”
酒是很香甜的，却不知为何，费力咽下之后只觉苦涩，很苦很涩，就像青涩的柿子那般，只是我们再不复旧时模样。
他笑着闭上眼睛，嘴角有血留下，下面的大臣慌了神，他身边的侍从忙喊着叫太医，他笑笑：“不用。”然后转头看向我，一如当年般清澈。
身上亦是初见时淡淡的明黄。
我终于明白了他所有的微妙变化，于是看着他，用肯定的语气颤抖地问他：“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他笑着点点头，有更多的血溢了出来，我慌忙拿手去掩，却不想最后竟是无济于事。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擦去我汹涌的泪水：“还好你没事，陆以曦他没有骗我。”
“你答应他什么了！”我的声音几近怒吼。
“他，他说他想要皇位，我，我，我开始，没，没有责罚，罚他，就是，就是不让他，参，参政，后，后来，他，他用你，做，做筹码，逼我，盖了，传位，位，于他的圣旨，还好，你，你没事，不要愧疚，我，我心甘情愿，只，只要，你，你没事。”
说到最后，声音小得我都几近听不到他的话语，却还是努力听着，感受他最后的温度。终于在我脸上温度下降的手还是垂落，就在那一瞬间，我终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感受到了心被生生撕裂一个口子那般抽丝剥茧般的痛苦，甚至超越了承受的负荷。
艳夏七月，就这样突兀地下起雪来，却好像并不是格格不入，反倒有种默契的悲凉。
你们终于还是分清了自身的颜色，做了对圣洁最后的讴歌。
我看向陆以曦，他的眼里是欣喜狂妄，没有悲悯，冷得像是这世界上最寒冷的冰。
我怒火中烧，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来人啊，把陆以曦给我拿下！”
所有人都看向我，但没有人行动。
陆以曦也看着我，是轻蔑。
皇上身边的侍从开口轻轻说道：“苏姑娘，您既不是皇上已经迎娶的正妃，也没有令牌，凤印，国玺，怕是没人听信你的。”
他正说着，便见陆以曦走到我的身侧，从怀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绢绸：“众大臣听旨！”
语气是掩藏不住的欣喜狂欢。
“奉天承运，先皇遗诏：朕无子嗣，太子之位空悬，爱卿陆以曦深得朕心，文武双全，适承大统，故朕传位于其，望众位爱卿日后多多辅佐，钦此──”
我将皇上的遗体端端正正摆放在龙椅上，冷冷听完那熟悉的声音，起身：“陆以曦，你可真会自夸啊！”
下面有人觉得蹊跷，却是不敢发声，一听我话里有话的讽刺意味，纷纷起身，大骂陆以曦。
他只是笑着看我：“多谢苏姑娘夸奖，只是现在朕是皇上，你为庶民，见了为何不跪？”
我冷笑：“我就算身为再卑微，也只给正人君子下跪！对于你这种奸佞小人，我断不会下跪！”我装作强硬地说完，心里却是酸涩异常，他是我爱的人啊。
他拿出国玺，“啪”地拍在龙案上，看向下面的众大臣：“见了国玺，为何还不下跪。”
众人纷纷下跪，霎时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雪花落地的声音，愈来愈大。
偌大的皇宫里，只剩下龙椅上安详的脸，还有伫立的我和他。
然后便是清一色的下跪。
他看向我：“不跪也无妨，只是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抬眼看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他缓缓开口：“你可记得我说你穿蓝色好看，又可记得我说喜欢檀香？”
我冷道：“你犯下如此大错，休想用套近乎乞求原谅！”
他狂妄地大笑：“朕只是想告诉你，朕生平最讨厌蓝色，最不喜欢的便是檀香！告诉你朕喜欢蓝色，喜欢檀香是知道你会去做，会让我时时记着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与你仅上元一见，何至于有如此深仇大恨！”我愤怒嘶吼，为自己的心嘶吼。
“就是那惊鸿一面，我爱的便不是你，而我也看出了夏戎对你的爱恋，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筹码，最好的花旦，陪我演完这时代最盛大的权谋爱恨？好好想想我给你的纸扇伏笔，□□文，好好想想待我成皇，苏氏为后的意思吧！”他的眼睛很熟悉，熟悉得陌生。
对啊，纸扇早藏尽伏笔，玄机早在诗文里，怪只怪我没有参透这盛大的谎言，直到落幕。
我的眼睛慢慢覆盖上了绝望的色彩，一层层掩盖愤怒，悲伤，后悔。
从皇宫的大门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泪水模糊了她的模样，只能看到一袭庄重的红色，步伐很是平稳，像是接受了很久的历练，高高的盘错的发髻上落了雪，肩头，身上都是红白交杂，近了，我看到陆以曦脸上逐渐扬起的弧度，是她吧。
是啊，熟悉的和我想象的眉眼，是杨丞相的夫人，叫苏挽雪。
她看到我，眼睛里再也不复天真稚嫩，眼底深处是当年嫁出的深深仇恨，表层，是蔑视一切的高傲和悲凉。
“苏挽霜，你真让我恶心。”
这便是多年相见的第一句话。
我苦笑，冷笑，最后悲凉地嘲笑：“陆以曦，苏挽雪，你们真不配碰夏戎的东西，不论是他的国玺，他的子民，他的皇宫，他的权利，他的一切，因他而下的圣洁，还有他最爱的苏挽霜的名字。”
苏挽雪看着我，是讽刺的笑，想拔下头上的凤钗杀我，陆以曦的手停在了我的面前：“雪儿，不必肮脏了你我的手，她饮下的毒，男者立毙，女者一刻钟必死无疑。”
我就知道啊，他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违背了夏戎的生命誓言。
我苦笑，眼前不断浮现那纸扇，原来阶梯下来，是“不负卿，雪。”
最后的最后，我看着他和她，相拥一吻，而我和夏戎倒在龙椅旁，我的血，竟然凝绘成绚烂的彼岸花，盛开在心脏的位置，盛开在浅绿上。
夏戎，多好，我来了。
……
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归墟终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