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补完计划》风间七华

7、我是不是喜欢你

　　自从曾经发生的某些事之后，三叔的生意就归到了我的名下，这事实上并没有让我变得更忙——作为一个老板，大部分时间是没什么事情好做的，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有小部分的时间，会有很多事情做。
　　十分不巧，今天正是这小部分时间，我需要把各处交上来的账本仔细看一遍，这个过程不能偷懒，不能拖延——也就是说，今天我没有时间陪闷油瓶。
　　这是还是闷油瓶到这里来头一天我不陪着他，我颇有些忐忑，闷油瓶倒是镇定自若，伸手要钱说要自己出去逛逛。
　　我看着他的手，感觉非常复杂。第一，我对他一个人出去不放心，假如遇上个骗子什么的吃亏被骗了怎么办？第二，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他不知为何恢复记忆走了可怎么办？第三，我还是不放心……你们见过放心自己家三岁的小孩一个人上街的吗？什么，你问胖子去哪了……他只是看了我的邮件心里震惊过来看看，现在已经回北京了。
　　闷油瓶仍然伸出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感情复杂地掏钱给他，同时绞尽脑汁地想拒绝的理由，道，“你知道怎么回来吗？”
　　“知道，坐某公交或者某公交或者某公交，要么打的回来，地址我也知道。”他数了数手里的钱，抬头看我一眼，又道，“你的电话号码我也知道，是1XXX……”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我只有从其它的方面提问，“你回来吃午饭吗？”
　　“不回来。”
　　我灰溜溜道，“哦。”
　　“但是回来吃晚饭。”
　　“嗯，我知道了。”

　　闷油瓶出门之后，我很是惆怅了一阵，但毕竟工作要紧，容不得我去想其他的，只能收拾心情，闷头看账本。
　　10：30，账本看完第一本，闷油瓶还没有回来。
　　他会去哪里玩呢？过去这么多天我带他去过的地方不少，但他并没有对哪里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因而要推测他去哪里实在是很难。也许他去吃蛋糕，也许他去爬山，也许他去逛商场，也许他现在还在公交上……实在是难以预料。

　　11:50，账本看完第二本，闷油瓶还没有回来。
　　肚子有点饿，准备吃午饭，然而闷油瓶不在，比较懒得做饭，于是勒令王盟出门去买。
　　等饭的过程忍不住思考闷油瓶现在又在干什么，也许还在什么地方逛着，也许在什么地方吃饭——想到这个有点紧张，我带他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楼外楼，说不定他今天也会去，可是这样一来，我给他的钱够不够呢，假如不够的话他应该知道给我打电话吧。可是假如他忽然忘了呢……当然我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想想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1:40.账本看完第三本第四本，闷油瓶还没有回来。
　　有点腰酸眼酸，准备绕西湖走个半个小时散散心。
　　路过苏小小墓的时候想起来很久以前带闷油瓶来过，当时他还对这个颇感兴趣，只是不好意思表达出来，那个时候觉得他终于有点从神坛上下来，有正常人的情感了，然后不知不觉直接他就离神坛越来越远，已经可以一个人出去玩了。
　　时间果然是最厉害的存在。

　　4:30，账本看完倒数第二本，闷油瓶还没有回来。
　　一般家里吃晚饭时间再六点左右，所以闷油瓶现在必然是在——或者至少是准备回家了，这样的话，如果看完账本再去做饭时间就未免来不及，要么还是出去吃，不过出去吃好像又不算在家吃晚饭了。
　　仔细思考一下，我决定还是晚上再看账本，先去做晚饭。
　　我真伟大。

　　5:30，晚饭准备到一半，闷油瓶回来了。
　　彼时我正在厨房里处理某动物尸体，听到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便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果然便看到正准备去开自己房门的闷油瓶，于是随便打了个招呼，手里还拿着半块肉。
　　闷油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吴邪，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这句话未免太正式了，难道他恢复记忆了？不，应该不会，恢复记忆他应该是立刻离开，不大可能再回来。那么今天出去碰到了什么？不，不会，随便出去一天不至于就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以至于让他要来找我深谈……那么是我有什么破绽？可是破绽在哪？急切之间也想不到……
　　“成啊，你是愿意现在说说还是待会吃过饭说。”我假装无所谓道。
　　“现在说吧，我和你一起去厨房，顺便帮忙处理一下食材。”
　　“好。”
　　既然还愿意帮我处理食材，那估计不是什么大事，这么一想就轻松很多，指挥闷油瓶去洗了青菜，又问道，“是什么事呢？”
　　“今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胖子原来叫过你天真，天真无邪，这是你的外号么？”
　　“对，不过我不怎么喜欢，所以他叫的不多。”
　　他哦了一声，又开始说些不相关的话来，“胖子说我和女朋友是在高中认识的，今天我跑去高中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印象，你和我说的时候也并没有说过女朋友的事情，我想想觉得挺奇怪的。”
　　“呃……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嗯，你先听我说完。”闷油瓶淡淡道，语气依然很平静，“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觉得奇怪的，假如我的确是因为女朋友死在长白山而想要赴死，我分明可以第一次就死在那里，但是我没有，我回了杭州，再跑去那儿送死，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这个我也……”
　　“还有一点，”闷油瓶一边说一边把洗好的青菜放到盘子里，“你可能不记得了，当时在长白山的时候，你和我说的是‘我叫吴邪，是你的朋友，你经常会失忆，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在这个时候……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说‘你经常会失忆’，但是后来你们就假装我这是第一次失忆……
　　我想来想去，觉得高中时代可能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没有所谓的女朋友，你们说谎骗我，是想让我忘掉一些东西，对此，我有一个猜想。”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竟然笑了笑，然后道，“吴邪，我是不是喜欢你？”
　　这不是告白。
　　这显然不是告白。
　　假如是告白的话我的反应可能还好些，但现在的我却只是愚蠢地张大嘴。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嘴最大的一次了，在我的余生中，除非是被手皮女杀死而露出格拉斯哥笑脸，否则即使是被雷劈了也不会更大了。
　　闷油瓶还在看着我，然而我却忍不住想其他的毫无意义的事情，比如闷油瓶的眼睛近看很黑，比如厨房左起第三上数第五块地砖上有一个黑点，比如闷油瓶穿我的衣服也很合适以后如果在一起了买衣服可以省一笔钱……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想这个
　　我决定想些现实的事情……比如我的嘴还能不能张得更大……
　　然后我听见咔啪一声。
　　根据我粗浅的经验，我可能脱臼了，下巴脱臼了。
　　闷油瓶反应比我快的多，他立刻出门奔到楼梯口去吩咐王盟叫车去医院。
　　我只能留在原地张着嘴忧伤地看着闷油瓶远去的背影。
　　真是蠢疯了，我。

　　看完医生，治好脱臼，坐上回家的的士，已经快八点了，一路上我和闷油瓶默默无言，毫无交流——他是因为本来就话少，我是因为医生告诫今晚最好不要说话，以免再次脱臼。
　　下巴还有一点疼痛，这疼痛提醒着我我是多么愚蠢，但也幸亏这样的愚蠢，让我用不着立刻去回答闷油瓶的问题。
　　其实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得出结论的逻辑，纯情少年张起灵故事的第疑点在于他为什么要跑回来再跑去死一次，闷油瓶必然对此想不通。但同时这个故事又能解释为什么我乐意养着他，所以他不怀疑背景，也因此不怀疑我和胖子，既然如此，我们骗他必然有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确想自杀，然而联系女朋友存在的不合理性以及名字与我的相似性，他得出结论——他也许的确为情所困想要自杀，不过原因是我。
　　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以我来看，自然很清楚这个结论不可靠，然而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要怎样去解释——倘若再编一个故事去欺骗闷油瓶，到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未必能瞒他多久，假如他再次看出破绽，那他还能对我有多少信任便很难说。假如不解释，又无异于默认这个可能性。自然，闷油瓶觉得他失忆前喜欢我并不代表他现在还会喜欢我，但总还是觉得不好。
　　欺骗他选择违背本人意愿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可耻，假如还欺骗感情，那我也未免太下作。
　　想来想去，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在这这那那地想法中，西泠印社到了。
　　走上二楼看见厨房还没关的灯时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肚子也很配合地开始向大脑传达饿感，挽挽袖子准备去做饭，却被闷油瓶拦住了。
　　“你去客厅坐着吧，今晚我做饭好了。”
　　这样不好吧……我试图用眼神传达这个意思，闷油瓶却只是看我一眼便转身道，“不要紧，你等着就好。”
　　我于是默默转身，不知为何十分高兴。
　　那些烦心的事情就今天晚上再想罢。

　　结果欢乐的时间过得快而烦心的时间来得早，吃闷油瓶精心准备的晚饭仿佛还是上一秒的事情，然而现在的我已经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了。
　　我得说我很忧愁。
　　因为现在的事情其实十分简单，要么告诉闷油瓶他的推断是假的，然后撒谎来圆曾经的谎，好处是心理负担没另一种那么大，坏处是很容易被拆穿以及有从此失去闷油瓶信任的风险；要么承认闷油瓶的推断，好处是用不着去绞尽脑汁编故事，坏处是心理负担过大。
　　这是一个难以决策的双重趋避冲突，吴邪一筹莫展。
　　于是我决定找外援，掏出手机，检索出胖子的电话，进入信息模式，思索片刻，按照一贯的言简意赅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张起灵是不是喜欢我？”
　　胖子的回复与上次一样亲切友好，“我日！”
　　他好歹换个词撒……还没来得及吐槽，手机便显示，[来电胖子]。
　　挂掉。
　　继续编辑短信，“我今天下巴脱臼不能说话，发短信。”
　　“……为啥下巴脱臼”
　　“嘴张得太大了。”
　　“哟，和小哥运动太激烈了，要注意啊年轻人！”
　　“确实和小哥有关，你怎么知道的？”
　　“我日！”
　　又是我日，我不禁连连摇头，不是我说，胖子实在是言语匮乏……他还可以说……呃……
　　仔细思考一下，如果是胖子给我发了这么些短信，我的第一反应大概也只有我日吧……是不是以后发短信要发的正常一点呢？
　　还没等我想好，胖子的下一条短信就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咱们的故事有破绽，小哥现在觉得他失忆前可能是喜欢我，也是为了我寻死觅活的。”
　　“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说就下巴脱臼了。”
　　“佩服佩服。”
　　其实我脱臼只是意外，并非蓄意躲避的无奈之举，然而蓄意脱臼看起来比无心脱臼智商高些，因而我不客气道，“过奖过奖。”
　　“脱臼也不能永远不说话，我猜你最迟后天总得回复小哥了吧。”
　　“明天就可以说话了。”
　　“那你准备怎么说”
　　“知道我还问你短信费不要钱啊”
　　“喔，我大概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这个不难撒。”
　　“哦”
　　“就算你告诉他他原来是喜欢你，也不见得他现在就会喜欢你，就算他现在喜欢你，也不会强♂奸撒。”
　　我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着手机，忽然有些发抖，忍不住打字，“假如他强♂奸我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把这行字删掉，又打到，“欺骗人感情总是不好。”
　　“万一他原来确实喜欢你呢？那就算不上骗他了。”
　　闷油瓶原来就喜欢我我开始回忆过去和他相处的经历，要说护着我，他的确有，但是护着我就代表喜欢么？即使我再自恋一百倍，也不可能这么想。再想想，他和我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接触，唯一算得上亲密的是出张家古楼那次，我公主抱他递给胖子，可是这是我抱他不是他抱我，而且胖子也抱了他啊。其他的事情更是都只在朋友的范畴，他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的时候我的确挺感动的，但是这么孤零零一句话显然不能作为喜欢的证据吧……
　　想了半天，猛然意识到还在和胖子发短信，急忙打字道，“呃……我觉得不大可能。”
　　胖子却没有再回复，也许是睡着了。
　　也罢，明天闷油瓶不问就算了，他要是问起来我就肯定他的想法吧。
　　反正他应该不会强♂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