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文氓》高高邯

62、回家

　　一场大雨过后，城市到处有清新的味道。大学校园里的小叶丁香开得正旺。君蓝和蝶兰并肩坐在一棵丁香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真的要走吗？”君蓝问。
　　蝶兰点头，叹口气说，“觉得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青黛。”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青黛不会永远怪你的。”君蓝说。
　　“可是我会怪我自己。”蝶兰说，“我无法再见青黛。我想回到父母身边，想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忘记？能吗？”君蓝问。
　　“也许可以，苏荷月不就忘记了吗？忘记了曾经的恋人，忘记了我们这些朋友。”蝶兰说，“听说她已经是电视台的名记了呢！追求她的人能组一个足球队。”
　　“可是她还没有结婚。”君蓝说。
　　“只是时间问题。”蝶兰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把自己嫁出去的，她不会让自己成了三十岁的老姑娘的！”
　　“也许吧！”君蓝说。
　　“离开楚慕白！”蝶兰忽然说，“他会让你成为三十岁的老姑娘的。”
　　“离三十岁还有一段时间，不是吗？”君蓝说，“我还没想那么多。”
　　“三十岁很快就会来临。”蝶兰说，“趁还有选择的权力，离开他！他不是一个能让你幸福、陪伴你一生的人。”
　　“可是，谁会真正陪伴我们一生呢？”君蓝，叹息“再相爱的人，也会被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得没有了棱角和激情。能相爱又是知己，应该是一件很庆幸的事了吧别的就不要再奢求了吧？”
　　“现实的生活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父母呢？不顾及吗？”蝶兰说，“等你到了三十岁，就不会满足于这些了，可是到那时候再争取，会不会有些晚呢？”
　　“可是，要想不爱一个人，不是一件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要想爱上另外一个人，也不是一件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君蓝说，“虽然你放弃了王子恒，可是你却一直也爱不上别人，不是吗”
　　“是！”蝶兰苦笑，“也许以后也会安于别人的‘介绍’，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心跳的感觉，然后结婚、生子，过完平凡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父母才会心安。”
　　“这个房子，你继续住吧！”蝶兰说，“我没打算卖！”
　　“如果不打算回来，就卖了吧。”君蓝说，“不用担心我。”
　　“先留着吧！你就当帮我看着。等有一天我山穷水尽的时候，也许还能用得着。”蝶兰说。

　　房产交易大厅里，办完过户手续的楚慕白和程蝶兰在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
　　“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楚慕白问。
　　蝶兰点头，“回到家乡，陪着父母，过平凡安稳的日子，这样就好。”她忽然面向楚慕白，“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楚哥！”
　　“如果我能做到。”
　　“不要毁了君蓝心中对爱情保有的那丝忠诚！”
　　“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在我的职场生涯中，得到了你很多提点和帮助。可是我无法确定，你是那个陪伴君蓝一生的人。这也是我想让君蓝拥有这一处房产的原因。君蓝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觉察你对她的不忠诚，也许就会决绝的离开，而且会把这些身外之物都还给你。所以，请允许我这个理智的朋友为她保存她应该得到的东西吧！”
　　“应该得到的东西？”
　　“不是吗？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和最美的容颜，她都给了你。红颜易老。一个男人的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不会有太大区别，可是上天对女人却很残酷。二十五岁的时候，尽管已是剩女，却还是可以有很多选择的，可是一个女人到了三十岁，还有得选吗？同样，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的男人会选择三十岁的女人吗？三十岁以上的男人也许会要三十岁的女人，可是你告诉我，三十岁以上还没有结过婚、还依然相信爱情的男人还有几个？”
　　“蝶兰！”慕白惊讶眼前这个一向潇洒、独立的女孩子竟会有如此看透现实的缜密心思。
　　“我的话可能不好听，却是事实，就如楚哥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三十六岁，如今四十一岁，可是从容颜上却并无改变。可我和君蓝呢？仔细观看，眉角眼梢，细纹已现。即使化着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也无法掩盖我们逐渐老去的命运。你，可以潇洒自如地干你喜欢的工作，享受自己的爱好。可是，君蓝呢？如果她到了三十多岁，依然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没有家庭，如果有一天又不得不失去你，那她该怎么办呢？是去随便嫁一个别人介绍的对象，还是孤老一生？我一直劝她远离你，可是她还是爱上了你。我一直在自责当初为什么要撺掇她出去工作，还建议去你那儿应聘。我明知道君蓝会被你这样的人吸引……若不是我，君蓝也许早已嫁为人妇，生了小孩，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虽不富足，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生。”
　　“她自己……也后悔过吗？”
　　“君蓝吗？”蝶兰苦笑，“她这个人一生都是遵从自己心中的意愿和情感行事，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不伤害别人。哪怕是一只流浪的小狗，她都要关心关心。知道吗？她后来经常做一个噩梦，梦中有一个小女孩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她，醒来一身冷汗！”
　　慕白陷进回忆的思绪中，似乎有很多次君蓝突然惊醒，问她，她又不说话。
　　“是你的女儿吧？君蓝噩梦中的那个女孩。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夺走了那个小女孩幸福的少年生活。因为她自己的童年、少年也在不愉快中度过。说是这样长大的孩子在以后的人生中，心里总会有伤痕，治愈不了的伤痕，没想到自己却成为了带给别人伤痕的人。她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当初冲动地爱上你，以至于无可救药。”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慕白叹息，“她说相识是缘，相爱却是不可饶恕的罪，因为这种爱伤害了别人。她是个太敏感的人，如果人生给她第二次选择，她也许会放弃我！”
　　“可是人生会给她第二次选择吗？”蝶兰反问。
　　慕白沉默。

　　第二天，程蝶兰把房本交给了李青黛，并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给君蓝。然后，她开着车离开了蓝山市。
　　楚慕白挑了个星期天回原来小区看女儿，刚进小区门口，便看到对面的社区广场上锣鼓喧天，他想起来今天是蓝山市社区文化节开幕，只是没想到在这儿举行。他走近一看，是腰鼓队正在表演，上百人的队伍统一着红装，煞是壮观！那个梳着马尾辫的漂亮领队怎么这么眼熟？楚慕白定睛一看，是紫苏，没错，是她。她以前就是学校腰鼓队的队长。只见她满面自信，笑意盎然，一会儿是优雅自如的“蝴蝶飞”，一会儿又是振奋人心的“马步缠腰”。楚慕白呆了，彷佛又看见了十几年前那个敲着腰鼓、骄傲自信的乔紫苏。
　　楚慕白在围观人群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和紫苏一样穿着红装，腰间系了一个小小的腰鼓，跟着鼓点，打得有模有样。
　　楚慕白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门卫室，交代了几句，然后悄悄地走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