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文氓》高高邯

10、天时地利人和（中）

　　小服务员把茶壶放到了旁边的小角桌上，然后出去带上了门。陈晓叶倒了一杯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页叠成心形的纸放到了杯和碟子的中间，递给了楚慕白。慕白拿起茶杯，把下面的两个心型放到了随身的钱包里。
　　“对了，叶子，你弟弟学厨师的事怎么样了？”想起陈晓叶上次拜托的事，楚慕白问。
　　“我按照你说的跟我们程总一说，他立马同意了，而且还说要推行到全酒店。说是女员工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家庭条件不好，可以先到程总开的厨师学校学习，学费减免一半，而且可以等上班后从工资里逐月扣。程总说，我弟弟年龄太小，才十五岁，所以可以先让他到厨师学校参加一个短期的四个月班，看他感不感兴趣。如果感兴趣，再转成一年班。学费以后从他的工资里扣，我呢，就是我弟弟的担保人。”陈晓叶一口气说完。
　　“好啊，那恭喜你了，又给父母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楚慕白说。
　　“还是要谢谢楚哥你给我出的好主意。” 陈晓叶笑着说。
　　“好主意谈不上，酒店缺长期稳定的员工，所以就需要培养和储备自己的人才。”楚慕白说，“先付出一些去笼络现有员工和未来员工的心，是最好的手段，也是一种双赢。”
　　“我们的楚大记者又给谁带来了双赢呢？”伴着一阵洪亮的声音，一个浓眉大眼、穿着蓝白条衬衣和黑色西裤、三十四、五岁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个四十来岁、身材微胖尤其肚子凸凸的男人。
　　“贾局长到了，你们聊，我先出去，有事叫我。”说着，陈晓叶一转身出门带上了门，吩咐外面的一个小服务员进去倒茶。
　　“不好意思，老楚，路上堵了会车，耽误了点时间。”贾凌志说。
　　“没关系，是我来早了。”楚慕白起身。
　　“韩武生！你认识的。”贾凌志指着旁边的人说。
　　“哦，是……楚大记者。”见到楚慕白，韩武生显得非常兴奋，他说，“上次的文章我认真拜读了好几遍，写得实在太好了。我把那张报纸做了个相框，挂在了办公室，谁来谁都说，您给我拍的那张照片那叫一个精神，真不愧是咱市里的大名记。”
　　“韩所长说得慕白都有点不敢当了。”楚慕白示意他俩上座。
　　从对方的话里，楚慕白再次印证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印象，过了这么长时间，提起他依然情绪高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再加上崔浩市委秘书长的面子，网吧的事实在是小菜一碟，于是他开始切入正题，“我听说昨天晚上你们的突击检查成果丰硕啊，这次老兄估计又要受到表彰了！”
　　“呵呵，记者的消息就是灵通，我们这次提前踩点，力度很大，一晚上查了十四家网吧。”对方高兴地说。
　　“其中还包括一个秘书长家的。”贾凌志在一旁笑。
　　“哎呀，局长，我这不正好给了让他们送你人情的机会，再说，那个网吧开张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跟咱打过招呼！”韩武生笑着说，“一会儿我听您的，您要是高抬抬手，那我肯定没得说。”
　　贾凌志在楚慕白左上首坐了下来，说，“有秘书长在，咱们也就是副陪。” 韩武生在楚慕白对面的次座坐了下来。这是酒场的规矩，主座是给职位最高的人坐的，如果主座的人来得晚，其他人会预先留出两个位子来，以防主座的人会带一个人来。
　　“崔秘书长刚打来电话，说他正往这边走，书记下午在办公室，所以下班晚了点。”
　　“理解！理解！”贾凌志笑，“想当年我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那局长不走，你怎么敢走？不想混了。”
　　“也是，说起这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的角色差不多呀。”楚慕白说，“想当年你还总结了一套什么‘铜头铁嘴橡皮肚子兔子腿’的理论。哎，说说，给老韩提个醒！”
　　一旁的韩武生也恭敬地陪笑，“局长，没想到您还藏着独门秘籍，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让俺老韩也见识见识！”
　　正说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崔浩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束着高高的马尾辫，化着淡妆。
　　“对不住，诸位，我来晚了。”崔浩说，“我自己喝酒不行，所以找了个帮手，希望不要介意！咱们市外办刚分配进来的高才生程蝶兰。”
　　“不介意，不介意。崔秘书长给了我们大家和美女一起吃饭的机会，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楚慕白笑着把他们让到上座，然后介绍说，“这是蓝北工商局局长贾凌志，也是我的老同学，这是蓝北工商所所长韩武生，都是没得说的哥们。”
　　大家分别寒暄了一番，然后最后坐定。这时，陈晓叶走了进来，“楚哥，人到齐了，咱们点菜？”
　　“恩，好，齐了，不过今天这菜不能让我点，一个是咱市委秘书长，一个是蓝北工商局局长，昔日的办公室主任，哪个都是安排酒席的老手了，来，菜单给他们。”楚慕白说，“这是他们领班陈晓叶，小姑娘不错，以后多照顾生意啊！”
　　“老楚，你这恋香惜玉的毛病到哪都不忘施展！在这儿每吃一次，你就说一遍，麻烦不？”寒暄过后，贾凌志对这个老同学说话的态度恢复了以往的放肆，也让气氛显得熟络起来。
　　“谢谢楚哥，谢谢崔秘书长、贾局长照顾！”懂事的陈晓叶适时地表示谢意，说，“我一定吩咐厨房让他们紧着咱们上。”
　　一会儿，贾凌志先把凉菜点齐了，然后把点热菜的机会留给了崔浩，崔浩点了五个后，说最后一个菜让女士来点吧，然后把菜单递给了身边的程蝶兰。
　　点完菜后，开酒，崔浩带了一箱酒过来。
　　等凉菜的时间里，大家开始聊天，崔浩说，“刚刚进门前，好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铜头铁嘴……”
　　“嗨，老贾当局长之前当了六年的办公室主任，总结出了一套‘铜头铁嘴橡皮肚子兔子腿’的理论，我们都认为非常实用。”楚慕白说。
　　“哦，我其实也算后辈，你们的经验之谈也传授我一下？”崔浩笑着说。
　　一旁的程蝶兰也笑着说，“我更是后辈了，贾局长，快说说！”
　　“说说？”贾凌志笑着看楚慕白。
　　“说吧，又没外人。”楚慕白说。
　　“‘铜头铁嘴橡皮肚子兔子腿’，铜头，就是领导的骂能挨着，记者的招能接着；铁嘴，就是领导交代的事能巧舌如簧应对，记者要问的事能应付自如；橡皮肚子，就是说你什么人的气都能受着，还都能想得开，不放在心上，人前继续装笑脸；兔子腿，就是领导叫了马上到，记者来找事了第一时间去堵。”贾凌志说，“见笑！见笑！粗陋之谈！崔秘书长都是留过洋的人，我这是班门弄斧了！见笑！”
　　“经验之谈！”崔浩说，“总结得太精辟了！”
　　一会儿，凉菜上齐了。崔浩提议，“因为楚哥的介绍，今天我有幸又认识了两位好朋友。这样，第一杯，我敬大家！”
　　“好！”“好！”众人附和着，一饮而尽。每人动了几筷子菜后，崔浩又提议，“这第二杯呢，我要感谢诸位，崔浩年纪轻，阅历浅，以后还要诸位朋友多多提点。”
　　“崔秘书长，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众人附和着，又一饮而尽。
　　一会儿，热菜上齐。崔浩端起第三杯酒，面向贾凌志和韩武生，说，“这第三杯呢，我要向两位老兄道个谦，我那个小表弟的事，让老兄们担待了，这都怪我，想得不周到，诸位鉴凉鉴凉！”
　　“多大点事呀！崔秘书长，太客气！”众人附和着，纷纷一饮而尽。
　　“哎，想当年，我还是工商所的一个小科员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当个副所长。我记得那时候下乡，我们副所长经常骑着一辆大摩托车去，到中午的时候，副所长对我说，‘我在这儿吃个饭，你骑着我的摩托车回去吧！别人塞他两盒烟，他把一盒往兜里一揣，从一盒里抽出两支，一支放在自己嘴上，一支扔给我。那动作让人看着真爽！”贾凌志边吃边说起自己当年的趣事。
　　“那后来您当了副所长了吗？”程蝶兰问。
　　“没有，他啊，直接当了所长，然后从所长到办公室副主任，再到主任，到副局长，到局长。”楚慕白笑着说。
　　“哦，那说明贾兄仕途顺利，现在再也不会在乎那两盒烟了，别人送也是送两条啊。”崔浩说。
　　“哦，我现在抽的这种烟，尼古丁含量只有百分之五，市面上没得卖的，所以别人见我就抽这一种烟，也就不送烟了！”贾凌志笑着说。
　　“你是怕回家挨校花嫂子的批吧！”楚慕白笑。
　　“没有的事，我能怕她？”贾凌志大言不惭。
　　“校花嫂子？”蝶兰问，“叫校花吗？”
　　“当然不是。”楚慕白笑，“他爱人当年是我们高中学校的校花，长得好，学习好，后来还是被保送上的大学。哎，不知道后来怎么被这小子给追到手了！他在我们学校可是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
　　“那是我长的帅呗！”贾凌志嬉皮笑脸地说，“算了，不说我了，大家边吃边聊。”
　　“这次换届，听说各局和各县的头头脑脑要换调一大堆，老楚，透露点内幕消息？”贾凌志说。
　　“我能有什么内幕消息。”楚慕白叹息，“‘二陈时代’终结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轻言托朋友，对面九疑峰。”贾凌志自己喝了一口酒，颇有深意地说。
　　“什么意思？”程蝶兰不解地问。
　　“意思是和老楚这样的人交朋友时就像面对着九疑山，让人分不清真假。”贾凌志笑，“别看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又一起上的大学，可是大学毕业后，尤其是这几年，老楚，我还真有点看不透你。”
　　“政治这个东西，我们都不好看透。”崔浩在一旁打圆场说，“楚哥说得对，走一步看一步！只能这样了。”
　　“哎！”贾凌志叹息，“还是我老妈那句话说得对，‘这当什么官呀，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崔浩问，“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