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三年》相见之影

5、第五章 畅聊

　　方刃考试的时候是在六高考的，他很少到市里去，这算是屈指可数的一次了，跟同学们一起，共同交了钱住在宾馆里，然后每天到考试之前再由学校找的车送往考场，拿好准考证以及考试要准备的笔，历史和政治是开卷考试，可以稍稍放松一些，到考完之后，再坐车回到学校，然后收拾东西回家。
　　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他没有见过一次陈玄逸，就连早上在前厅吃饭，也没见过，他曾下意识地去看，在数次未见之后，便放下了这个习惯性行为，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一片他不曾了解过的地方，目光专注，却很彷徨。
　　中考过去，他父母给他打了电话说是让他到南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好好过一个暑假。
　　“我不去了，在家里好好的，到时候学校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通知。”
　　方刃握着手机，站在院子中央，天气炎热而又潮湿，土地上长得野菜已经到了小腿处，一副郁郁葱葱骄骄的模样。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你爸可说了，要是考不上一高就别上了，跟我们一起来打工。”
　　方妈妈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方刃顿了一会儿，手指头把青色的菜叶掐掉，扔进泥土里，笑着说“肯定能考上的，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方妈妈又说“你年纪还小，暂时不要担心腿的问题，我跟你爸在这边的大医院问问，到时候一定给你治好。”
　　这个问题是束缚方刃的绳索，一旦被提起，便会想哭，这是一种浅薄的概念，无关乎坚强与软弱，不疼，却很痒，在记忆深处，骚动后难以抑制的泪意。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没事儿。”
　　然后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小的时候，他尚且能在父母面前开玩笑，依偎撒娇，长大以后，便莫名疏远，跟方妈妈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方爸爸少言寡语，则更甚之，以至于心中所有隐藏的情绪全部都无处宣泄，一个人吞咽苦楚，越藏越深，越藏越多，不断地堆积，不断地自我想起。

　　八月份的时候，中考成绩出来，有人在网上给他通知了，他考了491分，体育成绩是28分，再加上理化生考试，整合起来大概是五百二十分左右，还算是可以的成绩，没有超常发挥，有些失利但是并不影响。
　　过了两天，一高的录取通知书发到了家里，说是在十几号的时候要去学校参加一个摸底考试，然后二十号开始军训。
　　他想要给老师打电话，说说自己身体的状况，说说自己不能参加军训，但是他胆子太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们学校只有三个考上一高的，并且都不分在一个班，而另外两个他也不是很熟，所有就没有联系，一个人准备好了所有去学校要带的东西，便静静的等着开学的到来。
　　“你爸给你叔叔打过电话了，到时候让他开车送你去，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方妈妈又打来电话，对他考上一高这件事情很开心，说话一直带着笑意，又跟他唠唠家常，让他在家里好好照顾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做事不方便，在农活方面和做饭方面要多多帮忙。
　　这一年方刃十五岁，五月份过的生日，跟他一样年纪的还停留在初中时期，他已经早一步进入了另一个范围，并且是以自己的方式。
　　“准备好了，没事，我自己能行。”
　　他本来是在床上看小说，床头的落地扇还在吹着风，杂音很重，他擦了一下头发上的汗，看着窗外的阳光，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挂了电话之后他躺到床上想睡觉，但是太热了，睡不着，于是就连上网登上了自己的账号。
　　屏幕上蹦出来一个跳跃着的企鹅，上面写着爱心口口2009，慢慢地进入界面，便看到中间有一个小喇叭的图案一蹦一蹦。
　　他按了“5”键，把消息点开，陈玄逸的好友申请在深蓝色的屏幕上停留着，方刃动了一下手指头，按了同意。
　　说谎：在？
　　折折纸：嗯。
　　说谎：干嘛呢？考上一高了是不？
　　折折纸：嗯，你哪？
　　说谎：我考的不好，不上了，现在浙江呢。
　　折折纸：你以后要打工？
　　说谎：不打工怎么挣钱啊，没钱怎么过日子啊？算了，我这儿有活，先忙了，晚上下班跟你聊，等着我别睡啊。
　　方刃还没来得及回，陈玄逸的头像便迅速地暗了下去。
　　其实班里很多同学都去打工了，要么是上了最差的那个高中五高混日子，要么是打工挣钱，或者是上了排名第二的高中，这样就算是，各奔东西了。

　　方刃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晚，十点多的时候他还抱着手机在看星辰变，他看书不快，一个字一个字琢磨，看到后边的把前边的忘了，就想拐回头重看一遍。
　　流量要是一直开着的话太浪费，所以他一直都是关着，无意中看了一下时间，才想起陈玄逸跟他说的话，赶忙把流量打开，登上账号就看见了那边发过来的消息。
　　说谎：在？
　　说谎：不是让你等着吗？
　　说谎：睡了？
　　说谎：睡了就睡了吧，我在这儿自言自语，跟你说说话。
　　折折纸：没睡。
　　说谎：……
　　说谎：在干嘛呢，刚怎么不在？
　　折折纸：刚才在看小说，没登。
　　说谎：看什么，斗破苍穹？
　　斗破苍穹是在他们上初三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追的一本书，除了男生之外几个男生也看，整天在班里讨论更新，讨论哪个网站更新的快，好像是在中考完之后更新完了的。
　　方刃笑了一下，回道：不是，我之前那本还没看完。
　　说谎：哪本？
　　折折纸：额……我跟你说过。
　　说谎：哦想起来了，还没看完哪，可是真够慢的，不过没事，慢慢看，又不急。
　　折折纸：嗯，我知道。
　　说谎：哎，你可悠闲的很，我在这儿打工可累死了，累不说，还整天被人训，可是比上学烦多了。
　　折折纸：哦。
　　陈玄逸一直东扯西扯，方刃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几乎都是回个“嗯”或者是“哦”，不过看消息还是看的很认真的。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陈玄逸就催他睡觉，说是睡得晚不好，方刃就下线了。
　　下线之后还是觉得无聊，又抱着手机看小说，看了一会儿听到一阵莫名的沙沙声，吓了他一跳，以往看过的灵异小说又窜上了脑海。
　　他拿着手机四处照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又听见了。
　　再眨一下，又是一声。
　　再眨，又响。
　　才发现原来是眼睫毛扫到被单的声音，他忍不住笑起来，把手机放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军训过后，放了三天的假，然后才开学，天气热的就像蒸笼一样，方刃坐在他叔叔的车上，拿着手机看消息，军训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怕被老师逮到，就没有带手机，一个星期没有跟陈玄逸联系，本来以为回去以后会收到很多他的消息，结果竟然一条都没有。
　　而且在家里呆了一天，陈玄逸也没有回复他发过去的消息，他连着发了好几个“在吗？”，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毫无踪迹。
　　过了一会儿，车开到了宿舍门口，在他叔叔的帮忙下把东西搬到三楼，然后因为叔叔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叮嘱他要好好学习，要好好吃饭，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进了车门。
　　其他室友还没来，方刃简单地铺了一下床铺，就坐在那儿看起了小说。
　　他到达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半，因为不太饿，所以就没有去吃饭，看小说看到一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因为就在手里拿着，所以他就直接接了电话。
　　“喂？”
　　因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方刃不知道是谁，所以就用了疑问的语气，又把手机拿到面前，重新看了一下来电归属地。
　　是浙江的号，他想已经猜出来了，果然没错，电话那头传来陈玄逸的声音“喂，方刃，是我，陈玄逸。”
　　方刃答道“嗯，我知道。”
　　陈玄逸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慢慢说道“怎么样？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开学高兴不？吃饭了没有？”
　　“哦，吃过了，上学还行。”
　　方刃的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空荡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你们宿舍就你一个人在？怎么不听其他人说话，是住的几人间？”
　　陈玄逸似乎在走路，还能听到从手机里面传出来的汽车鸣笛声。
　　“嗯，六人间，其他人还没来，我得收拾床铺了，先挂了吧。”
　　方刃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他很不习惯跟人打电话然后没话说，两人都沉默的感觉，太容易显得生疏而客气。
　　陈玄逸听他这么说，就应了声是，然后把电话挂了。
　　方刃坐在凳子上，把手机放进抽屉里，拉开另一个抽屉看了一眼，拿出了一个本子，想写点儿东西，又不知道写什么好，最后又把本子放了回去，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