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北京》萤鱼金金

1、青春缘定

　　没遭遇过现实的时候，总是满满的自信，执拗地相信真爱可以抵挡一切、战胜一切。却不知现实并不会简单粗暴地一刀直下，企图将真爱的两人硬生生劈开。现实，更像是块布满棱角的石头，在真爱那两颗娇嫩的心上，不停地磨，磨，磨。让这爱意被一点点消磨，到最后，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真的疲了，倦了，殆尽了。而旁人问起，“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也只有以沉默相对。

　　这是一个发生在北京的，和爱情有关的故事。

　　大学四年，基本上每年刘若希都会出国一趟。而这一回，却不再有明确的归期。能拿到这个专业领域里全英排名第一院校的offer，也是幸运的。虽然英国的硕士只需要一年就可以读完，但她要努力在那里留下来，这是父母一直以来的期望。若希坐在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淡淡的，双眸藏在深咖啡色的粗框眼镜下，也似有一层淡淡的雾。她侧头望向舷窗外的无尽黑暗，想起四年前的这个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出国。大一结束的暑假，参加学校的项目去美国交流两个星期。回国的航班遇到强气流。她把安全带拉到最紧，身子抵在椅背上，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扶手，紧闭双眼，耳边是机组工作人员不断播报的警示消息。死亡的危险气息渐渐逼近，但若希却没有恐惧，因为想到了他——他唤着她的名字，“若希”。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总是透着真挚的深情，或许没有人会将她的名字念得更动听了。若希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下一秒将是坠机，那回想自己活过的这短短不到二十年里，能拥有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幸福美好的时光，已经是圆满的了。可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的是，遗憾总会到来，无论你多么害怕、多么努力，都躲不掉。
　　在不知多久的忽上忽下的剧烈颠簸之后，飞机竟然平安着陆了。片刻的安静过后，机舱内的乘客们欢呼起来，混杂着掌声和哭泣声。若希还没有从刚刚那像过山车似的晕眩不适中缓过来，就掏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给他发短信——我回来啦！平安着陆哦。她差点儿把刚才险境中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有点矫情，就删去了后面的文字。
　　——那真的是她最好的时光。

　　2011年的夏天。高考结束后的若希还保持着备考的惯性，精力旺盛。报考的戏剧影视文学是艺术类专业，提前批次录取，所以录取通知书很早就寄到了家。她没什么可忧虑的了，又闲不下来，就跑到即将去读的大学里瞎逛。若希家在北京，大学也在北京，离家也就是坐地铁一个小时的路程。
　　她在校园里逛着逛着，走到了操场边。站定，望着操场上奔跑的大学生们，心里忽然涌动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有兴奋、有向往……不自觉就扬起了阳光般的笑容。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对她而言最刻骨铭心的，都将在这里发生。她将视线从操场上收回，低头看了看自己，高三一年吃得太好，小肚子快藏不住了。于是她决定，假期里每天傍晚都来这里跑步！
　　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简单的T恤和运动短裤，脚上是白色的跑鞋。若希在跑道边站定，活动一下脚腕，戴上耳机，便随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慢跑起来。后来，她也想不起来这具体是哪一天，或者是她开始跑步之后的第几天。总之，就在这一天，那个人悄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学校操场的一侧是篮球场，和操场以网状栅栏隔开。每次跑到篮球场这一侧的时候，都不难注意到栅栏那边矫健地疾跑、闪躲再而跃起的男生们。而那个人，应该是他们当中，最高的一个。比起一起打篮球的其他男生，他都要高出一些，他的肩膀看起来宽而厚实，他的手掌很大，他古铜色的肌肤渗着汗水，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很好看。渐渐地，若希每次跑到篮球场边的时候，都会放慢步伐，侧头搜寻他的身影。看到他在的时候，心里会晴一点；若是没有找到他，心里就会阴一些。
　　有时候，在篮球场上没有看到他的时候，会和他在操场上遇到。他跑步的时候也戴耳机，应该是腿长的优势吧，看着步伐不快，也是慢跑的样子，但总是若希刚看到他，不一会儿他就跑远到了操场的另一头。遇见的次数多了，他从她身旁超过去，四目交汇的时候，他会对她轻轻点头，她则回以微微的一笑。
　　感觉会很长，实际上一晃就过去的这个暑假，他们之间一共只说过寥寥几句话。那个傍晚，跑完了四十分钟的若希慢慢往操场门口走着，调整呼吸。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走近。她一仰头，看到是他，不由扬起笑容。他微微俯身，看着她，似带笑意的神情显出憨憨的腼腆。
　　“你是大一的吧？”他说。
　　“我是准大一，马上要来这里读书啦。”她的语调欢快而透着自豪。
　　“刚高考完？什么专业？”
　　“戏剧影视文学。”她报上专业的全名，“对了，你大几呀？”
　　“我开学大三。”
　　“喔！师哥好！”
　　“戏文需要多看电影啊，你可以没事先看看。”他的声音沉沉的，很好听。
　　“电影……我没怎么看过呢。”
　　“我这儿有不少电影，你要想要，我可以拷给你。”
　　“真的呀？好呀好呀！”她开心地抬头看他。
　　“硬盘在宿舍，下次见面带给你吧。”
　　“谢谢师哥！”她甜甜地回道。
　　走到操场门口的两人自然而然地简单道别。若希蹦蹦跳跳地走出学校，才想起来：下次见面……没说是具体什么时候呢。不过，应该就是明天吧？渐暗的天色却掩不住她白皙的脸蛋儿上泛起的粉粉的光。
　　第二天。第三天。师哥都没有出现。而因为新生军训被放在了开学之前，假期后面的日子，若希就忙着准备行囊，没再去过学校的操场。
　　军训，开学典礼，入学教育，上课第一周、第二周……看着不大的校园里，他们竟一直没有再遇见。
　　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新生们都带着勃勃朝气，满腔热血地投入社团活动和大学的必修课——恋爱之中。社团和各种组织的迎新、破冰活动上，必不可少的都是“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则一定会有“喜欢谁”这样的问题。若希隔壁宿舍的一个姑娘，在军训的第三天和她们同班的一个男生电光火石般地牵手了，又在军训的最后一天戛然分手。军训里和入学之后，也有不少试探和示好向若希辗转而来。军营打靶训练之后的那天，她还收到了一枚弹壳，打开后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字条——“I have a crush on you.”
　　大学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让人充满好奇，跃跃欲试。而这全新的一切又不免使人心生惶惑，一时找不到方向。若希慢慢适应着，几乎没有再想起过那个师哥。说起来，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转眼，一个学期已经过半。若希被同寝室的荔枝姑娘拉着选修了一门摄影课。荔枝本名吴筝，因为酷爱吃荔枝，人也跟荔枝似的水润，她们306号宿舍的其余五个女生就一致表决，叫她荔枝了。家在杭州，在烟雨朦胧的西子湖畔长大的她倒很少诗意地多愁善感，和若希一样，整天欢快活泼的样子。寝室里只要有她们俩在，总会有停不住的嬉笑声。上了摄影课的两人热情高涨，跑到五棵松器材城买了整套装备，佳能5D2的机身、24-105的红圈镜头和50定焦头、脚架、相机包、快门线，一应俱全。
　　“唉，好贵啊！”
　　“是啊，虽然之前跟老妈请示过，但刚刚刷了她信用卡，电话还是就追过来了。”
　　若希和荔枝扛着大包小包的器材，往地铁站走去。
　　“没事儿，咱们好好学嘛。再说，大二的师哥说他们现在加了短片创作课，学院的设备不好借，还得自己买单反。咱们只不过提前买啦。”
　　“嗯，练好图片摄影，到时候咱们拍的片子肯定画面超棒！”
　　“自恋！”若希作势就要把装着新单反的相机包往荔枝身上扔去。
　　荔枝笑着一闪，“小心点儿啊，磕着相机看你心不心疼。”
　　“哎，我们回去吃东门那家比萨吧？折腾这么远都饿了。”
　　“好呀，这周还没吃过呢。先把这些搁回宿舍就去。”
　　开在学校门口的这家比萨店在学生中间很受欢迎，寝室几个姑娘基本每周都要来吃一次。两人打打闹闹地往东门走着。
　　“她们几个竟然都吃过食堂了，哎，今天只有咱俩了。咱们要两个9寸的吧，一个金枪鱼，一个水果的，怎么样？”
　　“瞧把你馋的。那就还是鸳鸯奶茶吧。”荔枝说着，忽然在店门口停住，“看这个。”
　　门边的墙上贴了一幅海报。
　　“摄影系学生作品展……艺术中心二号展厅……摄影系的海报都贴到这儿来啦，若希我们明天去看吧？”
　　“好，正好明天下午没课。”若希应着，拉着荔枝往店里走，“现在对我来说，比萨才是重点。”
　　若希和荔枝虽然家境都不算显赫富裕，但都很受父母疼爱，往往生活费快花光了，还没跟家里提，卡上就已经又打过来了一些。所以两人平时吃饭买东西很合拍，都是按心情来。第二天中午下课，306的姑娘们一起在学生一食堂吃完饭，其余四个就回寝室了，说是难得没课的一个下午，都要回去睡个懒懒的午觉。已入初冬，空气中有了些寒冷的味道，不过这一天的太阳很给面子，照得人心里都暖融融的。若希和荔枝就在这午后的阳光下，慢悠悠地往艺术中心走去。
　　二号展厅里旁的工作间里，陈岳和摄影系的几个学生在整理这次布展的材料。
　　陈岳难掩疲惫，刚刚从山东家里赶回来，就马不停蹄地熬这次展览的事情。陈岳又想起，赶回家，看到病床上的姥姥，眼睁睁地看着姥姥离自己而去……他双手搓了搓脸，逼迫自己调整情绪。
　　“白纱……KT板……陈岳，我们只有这么低的预算，你都能把这设计图实现了，可以啊！”摄影系的学生会主席激动地拍着陈岳的肩膀。
　　“刚才我们系主任来看了，一直点头说‘嗯，不错，不错’呢！”
　　“就是，岳哥太牛啦！”
　　陈岳被他们围着夸个不停，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时间太紧，大家连着熬了两个通宵……还好最后效果不错。”
　　“是啊，大家这些天太辛苦，晚上庆功宴走起啊，好好庆祝！”主席招呼起来。
　　工作间的门口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陈岳神色一动：是她？
　　白色的短呢子大衣，格子短裙和毛茸茸的靴子，还有裸粉色的双肩包。柔顺的头发垂在两侧，衣服领子上一圈厚厚的绒毛，看不清脸庞。他想起夏天操场上，那个好像有无限活力的可爱的她，曾经像阳光一样径自照进他的心里。
　　陈岳看着女孩走入展厅，从一侧走到另一侧。真的是她！
　　陈岳径直走过去，女孩没有注意到他。陈岳宽厚的手掌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是你啊。”
　　女孩仰起头，看到他腼腆而难掩喜悦的笑容，一怔。
　　“啊，师哥！”女孩也灿烂地笑起来，“一直没有再见到你。”
　　“来看展览？”
　　“对呀。”
　　“岳哥，主席找你过去一下。”一个摄影系的男生边跑过来边说。
　　“你等我一下啊。”
　　“嗯。”女孩笑着点头。
　　“若希。”荔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挽起她的胳膊。
　　“你跑哪儿去啦，我还在找你。”
　　“我就去了下洗手间。对了，你认识刚才那个师哥？”荔枝指了指陈岳离去的方向。
　　“嗯……算认识吧。”
　　“哇！你竟然会认识他！你知道么，他可厉害了，这个展就是他布的景呢！我刚才碰见一个跟我都在校学生会的摄影系的，他跟我说了好半天，说是资金少、时间还赶……总之可神了。”
　　若希心里忽的一悸：这个展览……是他做的？
　　偌大的展厅里，白纱高高垂下，层层叠叠。不同角度的射灯将光打在纱上，明暗交错，朦胧如梦境。一幅幅摄影作品贴在白色的背景板上，悬吊在空中……
　　“若希？你怎么愣住了。对了，文艺部的师姐让我去找她一趟，我先走了哦。”
　　“哦，好的，你快去吧，我再看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荔枝风风火火地走了。若希站在展厅里，脸颊上悄悄爬上了羞红的颜色。
　　她看到他向她走过来。长腿迈着大大的步子。他戴着深灰色韩版毛线帽，纯黑的皮革质感羽绒服更显他高大壮实，简洁的深蓝色牛仔裤的下面，是一双粗犷的工装鞋。
　　陈岳站定，微微俯身看着她。
　　“师哥，这个展览是你做的？”
　　“嗯，是我布的景。”
　　“师哥好厉害啊！”
　　陈岳笑得有些腼腆。
　　“对了，师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摄影系的？”
　　“不是，我是艺术设计专业。我叫陈岳，东岳泰山的岳。”
　　“泰山……你是山东人？”
　　陈岳不免又是一笑，“我是山东人，不过名字跟这个没什么关系……山东日照。”
　　“日照香炉生紫烟？”若希脱口而出。“哦，好像这个也没什么联系。”说完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你的名字呢？”
　　“我叫刘若希，刘就是那个刘，若是若有若无的那个若，希就是希望的希啦。”
　　陈岳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她的名字，刘若希。“上学感觉怎么样，还适应么？”
　　“挺好的，现在已经适应啦。”
　　“当时，暑假末我接了一个广告设计的活儿，就有几天没去操场。后来，也没再看见你。”
　　“嗯，后来我们就被拉到郊区军训去了。”
　　陈岳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在心里说，还好，现在又遇见了。
　　“哎，师哥，你们艺设专业……你是美术生呀？”
　　“对啊，大一的时候还会拿着速写本，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看到好的地方就下车，停下来画一画，一画就是一下午。”
　　“想想就好棒啊。我小时候学过一点画画，所以对画画还挺有情结的。”
　　“哈哈，是么，可惜我现在已经很久不画了。”陈岳刚想再跟她聊点什么，却想起来一个同学介绍的活儿，到了去见面的时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啊。”
　　“啊，好的，师哥你快去忙。”若希挥着手，“师哥拜拜。”
　　若希回到宿舍，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摆弄着手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登上人人网。陈……岳……她在网上搜索着。耶，找到啦！她赶紧点下加好友的申请。看着电脑屏幕，手托着腮，轻轻哼起了歌。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一集电视剧都没看完，攥着手机刷新人人界面不下二十次。啊！申请通过，他加我了！若希赶紧放下手机，把电脑上正在看的剧也关了，认真地浏览起他的人人主页来。他的照片都好帅啊，这张是在工作吧，这张是篮球赛，这张是在音乐节上。嗯，音乐节，他是跟谁一起去的呢？若希把这些照片一张张存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脑袋悄悄凑过来，“哎，这不是那个师哥嘛！”
　　“啊，荔枝，你吓死我啦！”若希慌忙去挡电脑屏幕。
　　“别遮啦，我都看见了。说，你是不是喜欢他？”荔枝坏笑着指着若希。
　　“哪有哪有。”若希合上电脑，随手从旁边抓了本书，佯装翻看起来。
　　“还不承认。”荔枝拿手里的笔敲了一下若希手里的书，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刚坐下没一会儿，荔枝看了一眼时间，说：“晚上出去吃吧？学校旁边南巷新开的那家小馆，听说不错呢。若希？沫沫、佳宁，怎么样？”
　　“你忘了今天晚上有电影观摩课啦？”说话的是佳宁，个子小小的南方姑娘。
　　“没事儿，又不点名。”荔枝满不在乎。
　　“那你跟若希去吃吧，帮我带个鸡排回来。”肉肉的沫沫坐在上铺的床上，吃着薯片说道。
　　“好吧，”若希抬起头，“那就还是咱俩去吧。你们上完课回来记得告诉我们电影怎么样哦。要是好的话，就回头从网上下下来看。”
　　“自己在宿舍看，哪儿有大家一起在教室里看的氛围呀。好啦，你们快去吧。”佳宁说。
　　荔枝和若希走进餐厅。“啊，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荔枝被眼前满满三大桌的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惊住了。
　　“应该是哪个组织的聚餐吧。”若希拉了拉荔枝，“我们坐那边吧。”
　　“嗯。”荔枝点点头，跟着坐到了偏角落的一张桌子，但仍往那三桌望来望去。“哎你看，那几个我都见过，跟我都是校学生会的。他们好像都是摄影系的吧……哦，一定是他们摄影展的庆功宴，这么成功，也难怪热闹。”
　　若希没接话，安静地望过去，几乎没有怎么费力寻找，他就出现在了视线里。一个接一个，不停有人过去敬他酒，他则统统豪爽地干了。在这个庆功宴上，不难发现，他是众人的中心。
　　那天之后，若希时不时就翻翻陈岳师哥的主页。89年，怎么会这么大呢？唔，这是去支教了呀，看起来，是大一、大二的时候吧。若希正趴在床上盯着ipad琢磨着，荔枝忽然叫道：“若希若希，你快过来看！”
　　“怎么啦？”
　　“你们家师哥，被北京台采访啦。好像是报道的他们的一个设计。链接都登上咱们学校主页了。”
　　若希跳下床，跑到荔枝桌前。“本台报道……大学生设计进驻798，关注孤独症人群……”新闻视频里，陈岳冷静沉着，采访间穿插的几个工作时的画面里，也看得出他的专注。“好帅啊。”若希说出口才意识到，赶忙捂嘴。荔枝一愣，笑得前仰后合。“你这个大花痴！”
　　306的姑娘们很快就都知道了若希的心思，整天问她，“最近见到你们家师哥了吗？”“你们家师哥有没有联系你呀？”弄得她直往别的宿舍躲。人人网上，大家都在转发著名导演要来学校开见面会的消息，若希也转了，还加上“求票！和一个‘哭’的表情”。没想到，师哥竟给她留言：见面会是我们学院承办的，你要想去的话，我可以让人带你进去。若希在去开水间接水的路上看到这条消息，激动得差点把水洒了。
　　报告厅外人头攒动。若希挤到侧门口，打量着站在这里检票的男生，犹豫了一下，说：“陈岳师哥让我来找你，我叫刘若希。”
　　“哦，跟我来吧。”男生将若希领进场，“你坐这里就好了。”
　　“嗯……陈岳师哥呢？”
　　“我刚刚还看见他。应该是去后台忙了吧。”
　　“这样。谢谢你啊。”
　　“没事。”男生说完就回到门口。
　　若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见面会的两个小时里，她不时张望着，却一直没有发现他。
　　期末临近，之前玩得再疯再野的，也都开始作严肃状看书“预习”了。若希被妈妈叫回家，“闭关”安心准备考试。
　　若希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背着文学史，“沈约等所发现的诗歌音律，和晋宋以来诗歌中对偶的形式互相结合，就形成了‘永明体’的新体诗……”哎，背不下去呀。若希放下书，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起手机翻看人人。好朋友白冉分享了一个链接，“测测你喜欢的人和你的缘分”。若希点进去，输入陈岳的名字，点击确认。却没想到页面上显示：你上当啦！你刚刚输入的名字已经被发送到分享这个链接的人的邮箱。现在你可以在下面输入自己的邮箱，把链接也分享到人人哦。若希一惊，心里又松了口气：还好是发给白冉的邮箱。她随手输入了自己的邮箱，也分享了链接。然后点开白冉的主页，留言：还好是发给你……回头再跟你细说哈。
　　若希打开电脑。不到半个小时里，她的邮箱就收到了二十多封邮件。竟然真的会发过来！若希一封封点开，心说：啊，看到这么多人的秘密，会不会死得很惨……哎？还有写我名字的？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接触啊。这个又是谁……若希疑惑着点击下一封邮件，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打懵了一般，愣愣地盯着屏幕，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陈岳的邮件，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刘若希。若希直到确认了这邮件是真的，才敢开始兴奋，心里小鹿乱撞，牙齿咬着下唇，简直要笑出声来。她开心地跳到床上，抱着枕头，全没了看书复习的心思。她又从床上跳起来，登上□□，在她们306宿舍的六人小组群里大吼一声：我太幸福啦！毫无意外地，下面立即跟上了七嘴八舌的一连串问句。若希激动到语无伦次地一番叙述，小伙伴们也兴奋起来，好像若希和她的师哥已经正式在一起了一般。
　　然而，这封邮件之后，若希的师哥那边，一切却似乎都很安静。若希心不在焉地考完文学史，终于按耐不住，在人人上给师哥留言。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邮件的事，只发了一句：师哥，最近还有没有去操场跑步呀？
　　过了两个小时，师哥回道：最近没怎么去了，在复习美术史，要考试。不过一会儿打算去活动一下。
　　若希雀跃起来，赶紧回：我也正打算去跑步呢，一会儿见！她兴冲冲地从图书馆跑出来，到了操场门口才注意到自己这一身行头，尤其是脚上的雪地靴，说是来跑步的，实在有点牵强。她暗自懊恼，又担心回宿舍换运动服会和他错过，便就这么在操场上绕圈走着。一、二、三……六十一、六十二……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若希数着自己的步子，数到第二个九百九十九，才看到陈岳。她笑着向他跑过去，“嗨。”
　　“嗨。”陈岳也笑着，“这么早啊。”
　　若希一愣，以为被看穿了小心思，不好意思起来。
　　“跑步去吧。”陈岳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嗯！”
　　两人刚一起跑了没一会儿，一个男生从篮球场的方向跑过来，“陈岳，你在这儿哪。走啊，打篮球去，大家都在呢。”
　　若希看着被拉走的陈岳的背影，眼中难掩失落。又绕着操场走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发现到了跟老师约好指导论文的时间，于是匆匆瞥了一眼篮球场上的陈岳，就往教师办公楼走去。
　　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不知何时下起的雪，在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啊。若希看到手机竟然显示有一个陈岳的未接电话，慌忙拨回去，听着听筒里的等待音，心跳不自觉就加快起来。
　　“喂。”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若希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是我，陈岳。”
　　“我知道。”若希在心里说：我可是早就从人人上找到你的号码存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呀？”
　　“我从人人上看的。”陈岳的声音满是直白的真诚。
　　“哦。”若希甜甜地回道。
　　“你在哪儿？刚才看到你走了，想叫你来着。”
　　“啊，我来找老师修改论文，之前就跟老师约好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想说，想请你吃饭。”
　　“吃饭？好呀好呀！”
　　“那一会儿北门见吧。”
　　“好！”
　　站在办公楼门口的若希挂了电话，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定定神，看到楼还是那栋楼，自己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空气中寒冷的气息。呼，这就是别人说的，被幸福冲昏了头的感觉吧。若希低头，看到脚边刚好窝着学校里有名的那只流浪猫，于是蹲下来逗弄，在心里对它说：猫猫，你可知道，他要请我吃饭了呢！小猫都似乎被她的快乐感染到，看着也活泼了一些。不对，刚才是不是答应的太爽快了？好没面子啊……想到这儿，若希不由得捂脸。她在脚边洁白的雪上，轻轻地，一笔一划地写上他的名字。陈，岳。然后和小猫道别，起身轻快地向学校北门走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他立在那儿。还是那一身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戴着毛线帽，安静地站在洁白的初雪里。若希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于是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气，就这么看着他，然后一步步向他走近。
　　陈岳微微俯身看她，她慌忙低下了头。
　　“想吃什么？”陈岳问道。
　　“都可以。”她的声音怯怯的。
　　陈岳记得北门这边有几家不错的小餐馆，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起走过去才发现，一家停电，一家关门，还有一家正在装修。陈岳后悔不迭。而正常营业的，只有一家小小的馄饨店。陈岳抱歉地说：“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只让你吃这个……不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就是有点远，你会不会冷？”
　　“没事啊，我觉得很好。”多么温馨的小店呀，而且，只要是跟你吃饭，还不是吃什么都好？
　　“真的么，我还是觉得……不然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陈岳心想，第一次一起吃饭，怎么能只吃简单的馄饨呢，还在这么普通的店面里。
　　“真的很好啊，”若希说着就掀起店门口的帘子走进去。“很温馨，有没有？”她回头看他，暖暖地笑着。
　　店里刚好没有其他客人，很安静。灯光柔和，墙上贴着写得花花绿绿的便利贴。两人在一张小小的桌前面对面坐下，中间是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他们都有点拘束，幸好聊到几个他们俩都认识的人，于是一整顿饭都在说那几个人的事情。但是，似乎聊了些什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两个人脸上都那么明显的羞涩与喜悦，和两颗在一点点靠近的心。
　　他们吃了很久。但一碗馄饨总有吃完的时候。从店里出来，雪已经停了。两人并肩走着。陈岳把若希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便挥手告别。看着他直到走远，若希才转身上楼。
　　陈岳走在回男生宿舍的路上，想起刚才在馄饨店里她的样子。她托着腮的纤细手指，低垂的眼眸上长长的睫毛，绯红的脸颊……世间最令人心动的，也不过如此吧。那时的陈岳还不知道，这段路，日后他会天天走过，承载他和她之间，最极致的喜怒悲欢。
　　陈岳站在宿舍走廊尽头的窗边，拿着手机，踌躇着。再次遇见她的时候，陈岳就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她。从姥姥病故，到回学校后接连的几个成功；关键是，就在他回来后的第一个成功，这次摄影展上，她出现了。小时候，是姥姥照顾他长大，一直以来，也是姥姥最疼他。陈岳认定这些成功是姥姥带给他的，而她，也是姥姥带来他的身边的，值得他像姥姥守护他那样，去守护的人。只是……他望向窗外，北京的天空广阔无垠，但他不确定在这片天空下，他能否给她一双足够强壮的翅膀。他一直是随着自己的心性去活。应届高考那年，他在各大美术院校艺考最密集的那个月摔伤住院，错过了所有心仪院校的考试。于是他果断复读一年，来到了这里。虽然已经比同龄人耽搁了一年，但他仍在大一结束的时候选择休学，去青海支教。想到就去闯的他，此刻却害怕了。他怕自己会闯不好，不能给她好的未来。沉思着的陈岳，渐渐蹙起眉来，眼中写满忧虑。
　　“嘿！干嘛呢？”隔壁寝室的张昊聪是陈岳的好哥们，看他站在这儿发呆，便走过来狠狠拍了他一下。陈岳被一吓，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的发送键，他犹豫再三的那条短信就不受控制地发出去了。
　　学校咖啡厅里，若希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拿铁。“很好，就这样。”站在一旁的单反后的直系师哥盯着显示器说道。师哥拉她来帮忙拍片子，演一个高冷的姑娘。短信提示音响起，若希抱歉地冲师哥吐吐舌头，掏出手机。
　　“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屏幕上是短短的这样一句话。
　　若希攥着手机，手心渗出了汗。笑意已经盈满脸庞，眼中却又露出迟疑。一条短信她改来改去，最后回道，“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好，但是就没敢想你会喜欢我……”
　　“怎么了若希？你这样子，看着可一点都不高冷啊。”师哥和一起拍片子的几个同学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若希慌忙收起手机，调整情绪。好不容易拍完她的镜头，她赶紧躲到一边看手机。陈岳发来了两条短信。“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啊！哈。”“是不是太突然，让你纠结了……”
　　陈岳坐在宿舍里，双手交叉，两肘撑在桌上。电脑上正在做的设计图搁置了许久，屏幕已经自动暗下。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回信。“刚刚在帮人拍东西，就没来及回……嗯，我也觉得师哥人特别好，然后一直就挺崇拜的。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应该很慎重的问题，然后我们毕竟了解还不是很多呢，其实会有很多事情要考虑的。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的样子……”
　　若希在心里说：我怕你会发现我的不完美，你会嫌弃我，不喜欢我啊。不敢奢求的事情真的降临，本该兴奋无比的若希却手足无措了。师哥多么完美啊，而她却能列数出自己的一大堆缺点。在他心里，我应该只是个傻乎乎的小师妹吧。若希不自信地想着。
　　“好吧！是个很慎重的问题……我也想了好久，那就等你了解我吧。”陈岳挠挠头，回道。
　　之后的几天里，两人不近不远地在短信里聊天。两颗同样真挚火热的心，却怀着各自的迟疑。就这样，2011年的最后一天姗姗而来。
　　“今天考完试找个地方玩吧，一起跨年！你想去哪儿？”陈岳发来信息。
　　“好呀！不知道想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哪好玩。平时也就出去看看画展什么的，别的就不知道了……你说吧！”
　　“现在有什么展么？平时跟同学都去西单唱歌、看电影，或者去后海什么的。”
　　“798每天都有展。去后海也行啊，看电影也不错啊！哈。”
　　“都想去……怎么办。”
　　“一个一个慢慢来嘛。”
　　若希看到这句，心里漾起了类似幸福的涟漪。
　　晚上，两人在后海边走着。喧闹的酒吧街上，一个小姑娘凑过来，“哥哥给这位姐姐买支玫瑰花吧。”若希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陈岳却坚持买了下来，递给若希。若希把花拿在手里细细地看，却不敢抬头看他。走着走着，却不知道是到了哪里，附近都见不到在营业的酒吧或是咖啡厅。
　　陈岳满是歉意地说：“你都走累了吧……会不会冷？”
　　“没事没事。”被幸福感包裹的若希哪里会觉得冷呢。只是，若希心里悄悄地期望，他要是能过来牵自己的手，该多好。
　　陈岳想靠近她，想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可是，她毕竟没有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虽然能感觉到，她也是喜欢自己的。陈岳始终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地并肩走着。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家咖啡厅。在卡座面对面坐下，光亮里，陈岳才注意到她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子和脸颊，又不由暗自责怪自己。
　　若希咬着奶茶的吸管，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觉得，越了解越发现你太好了，再看看我自己，就想不出来哪里可以配得上你。在你面前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什么都要你照顾，而你还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事。”说完她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衣角。
　　“你很好啊。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比如锻炼身体，比如画画。而且，你性格这么好。其实我也有很多缺点的，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而已。”
　　“你会有缺点么？想不出来……我就是会简单地想为你分担些什么，你有开心的、难过的事，都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看到你经常皱着眉，我就希望，以后你的眉间能因为我而舒展开。”那时的若希，一心想为他纾解、替他分担，却不知自己正是他最大的忧虑。
　　“那……你现在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嗯……”若希又扭捏起来，不敢看他。“那个……那个……”
　　“你要是不想的话也没关系的。真的，也还是朋友。”
　　“啊，不是不是。”若希急急否认，“我就是……就是……就是想再矜持一下嘛。”若希说完，简直想躲到桌子底下去——太丢人了！
　　“那，是要矜持到什么时候？”
　　“就……到明年吧。”
　　赶在宿舍关门前跑进楼，若希喘着气理理头发，心想：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明年”的意思呢。哎，明天一早还有考试，还是洗漱早点睡吧。
　　2012年第一天的中午，考试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从考场出来。
　　“昨天晚上突然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世贸天阶跨年，还打扮了一通才出去，说吧，怎么回事儿？”荔枝挽过来若希的胳膊，开始兴师问罪。
　　“对呀对呀，还没问你呢！”沫沫也凑上来。
　　佳宁则一副了然的样子，“还用问呀，没看见她桌上那支玫瑰？肯定是被陈师哥拐跑啦！”
　　若希赶紧机智地转移话题，“哎，荔枝，你跟咱们班罗格进展如何？他可是整天跟我这儿关心你呢。”
　　“少往我身上扯，老实交代！”荔枝憋着笑，佯装恼怒。
　　几个人嬉笑着闹作一团，单纯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到宿舍，若希躲到楼梯边给陈岳打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整个下午，若希脚下都像是踩着云朵，哼着歌抱着宿舍里六个姑娘的杯子去接水，又哼着歌把她们挨个拉过来盘头发、编辫子，只有沫沫的短发得以幸免。
　　晚上，若希和陈岳坐在学校的风味餐厅里吃锅仔。若希心不在焉地从锅里夹菜。他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陈岳看若希咬着筷子愣神，问道：“怎么了？不好吃？”
　　“没有没有，我都吃好饱了。”若希羞涩道。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去操场？”
　　若希轻轻点头，“好。”
　　夜色中的操场上，两人各占一条跑道，安静地走着。好像是走到第三圈的样子，若希感觉自己的手被温柔地握住。她几乎不能呼吸。还好灯光昏暗，他不会看到她难以抑制的满脸笑意。若希紧张得手心湿润，却不敢动，就这样温顺地被他牵着。走到篮球场边，陈岳停下来，带着局促，小心地将她搂入怀里。若希呆住了，只感觉到这真实的暖意要将自己吞掉。陈岳搂着她，像搂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她就是他最珍贵的……
　　许久，陈岳才不舍地缓缓松开双臂。“我后天就要回家了。”
　　“啊？这么快啊。”
　　“是啊，很早就买好的票。”
　　“那我去送你吧。”
　　“不用啊，你来回太折腾了，而且火车站那边也乱。”
　　“嗯……我就是要送你。”
　　“好啦。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上午，陈岳在寝室收拾要带回家的行李。手机响起，是若希的短信。笑意便悄悄爬上陈岳的嘴角。
　　“还是想去送你……你要回去一个月呢。我会想你。”
　　“我也会想你的！真不用送我的。”
　　“真的啊！你还没说过想我之类的话呢……”
　　“哈！没说不代表没有啊……”
　　“哦。好开心呀。”
　　陈岳放下手机，继续整理东西。刚把行李箱装好，短信又响起。
　　“还在宿舍么？”
　　“在宿舍，这就走……”陈岳一边和同学们道别，一边回道。
　　“外面下雪啦。路上小心啊。”此时的若希正偷偷站在陈岳的宿舍楼下。她向上望，数着楼层，找陈岳那间的窗户。一会儿，又低下头，搓搓手，在脚下洁白的雪上轻轻地踩下一个个脚印。
　　“好的。放心吧！想你！”若希看到陈岳的短信，没再回复，收起手机，专心地等他从楼上下来。
　　陈岳拖着大行李箱，走出宿舍楼。皑皑白雪里，他诧异地看到，一个小脑袋从宿舍门前的拐角处冒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冲自己笑着，小跑过来。陈岳难掩惊喜，感动地抱住她。若希轻轻推他，然后灵巧地拖起箱子就往前走，“不许再拦我，我要送你过去的哦。”
　　南站的候车厅里，两人坐在角落里的长椅上，十指相扣。陈岳看着低着头的若希，她身上甜甜的味道飘在和他之间的空气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该进站了。想到即将面临一个月的分离，陈岳再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俯身靠近若希的脸颊、鼻尖……若希抬头看他，却迎上了，他的吻。那一刻，仿佛四周一片漆黑，又仿佛全是炫目的光亮。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脑中嗡嗡的声音。他吻着她，温柔而小心，又带着被压制的火热的慌乱，就像他的拥抱一样，令她沉醉得痴狂，又温暖到沉溺。他缓缓放开她，两人都怔了好一会儿。陈岳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最后的检票时间，于是匆匆道别就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