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木木夕（夏洛）

6、说谎Chapter05 扯线玩偶

　　（1）
　　仇恨是银线，千丝万缕缠绕住我每一寸的灵魂。在存活的每一秒钟都不受控制的，被肆意牵扯着的，扯线玩偶。没有灵魂，仇恨将它吞噬；没有自由，仇恨将它捆绑。渴望有一把利剑可以斩断我所有的牵扯，又怕利剑太过锋利将我刺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银线穿透心脏，在那里安了家。

　　（2）
　　“少爷，老爷托我来传话，希望少爷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夫人。夫人病情恶化了，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夫人每天都盼望少爷可以回秦家。少爷….”管家见秦梓浩一脸漠然，完全不在乎他说的，只好无奈叹息，不再继续。

　　秦梓浩没有开口，只是站在落地窗前平静的看着窗外，随意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管家无奈摇头，转身欲走。

　　不知道为什么，少爷15岁生日那天突然离开秦家，独自在外面过着骄奢/yin/逸的生活，整个人性情大变。而老来得子的老爷向来十分宠爱这个儿子，因此也就放纵他，暗中托人照顾他，保护他。他要开酒吧老爷就偷偷出资，他打架闹事老爷就背地里帮他摆平。管家都看在眼里，而看到面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秦梓浩，只为老爷感到不值。

　　“告诉他，下周，我会回去。”就在管家走出门外准备关门时，秦梓浩突然不紧不慢的开口了，虽然言语冰冷却让管家握住门把的手微微一颤。他恭敬的朝秦梓浩鞠了个躬“是，少爷。”抬头转身离开，脚步不由变得轻盈起来。5年来第一次，少爷终于要回秦家了。

　　“最多还有一个月吗？”偌大的书房中回荡着有些落寞的声音。秦梓浩靠坐在沙发上，疲倦的闭上双眼。嘴角勉强拉扯出一抹弧度，却没人能够了解其中的心酸苦楚。如同15岁那年他心中近乎奔溃的挣扎。

　　（3）
　　今夜，虽看不见暮色中的星辰那抹弯月却意外的扎眼，红似火，似血，深深刺痛秦梓浩的双眸。

　　深呼一口气努力压制内心波涛的情绪，待恢复平静后，秦梓浩面无表情的推开房门，朝里面走去。

　　床上躺着的女人，听管家说打了镇定剂才终于睡上了几个小时。病痛将她折磨的只能每天靠镇定剂才能安睡一阵子。秦梓浩没有开灯，借助窗外明亮的月光打量着这个女人。

　　记忆中的女人十分漂亮，肤如凝脂，双眸漆黑明亮。是一个典型的美人。而这张看似清纯美丽的脸却藏着太多不能言说的肮脏。秦梓浩曾不止一次想要用刀刮花这张脸，让她看看漂亮的外表下究竟有多脏。但是他没有，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唯一的亲人。

　　但是可笑的是，他却得到了这个女人所有的遗传，他这张漂亮的脸，这双深邃漆黑的眸都像极了她。不得不每天顶着一张和她相似的脸，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尽管逃避了她，却始终摆脱不了自己。

　　秦梓浩收回思绪，看着女人消瘦的身子，疲惫的倦容。或许是岁月不饶人又或许是几年来病痛的折磨，女人不再年轻，不再拥有昔日的容颜。杂乱的发丝胡乱的盖住半张脸，皮肤也变得暗黄还布满了皱纹。那双曾经他最爱的纤手，早已失去血色，可以看到表层凸显的青筋。

　　有那么一秒，秦梓浩差点冲破自己所有的防线，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放弃仇恨，想要再一次抱一抱她，这个在他生命中又爱又恨的女人。

　　突然，女人的睫毛微微一颤，似乎感觉到了房间里别人的气息。挣扎了几秒，慢慢真开了眼。秦梓浩慌忙掩去所有情绪，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

　　（4）
　　“阿浩。”女人有些浑浊的双眼，在看清来人之后竟神奇的染上一丝明亮。不顾及身体的虚弱，坐起身，兴奋的看着秦梓浩。心中的激动，惊讶以及期待，让她完全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阿浩。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这个妈的。”女人骄傲的笑着，自信的注视着面前表情有一丝僵硬的秦梓浩。而这一句话却彻底的打碎了秦梓浩心底刚刚才要泛起的一点不忍。

　　秦梓浩收起心底的柔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谲的弧度。漆黑的双眸被冰寒覆盖，望着女人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前，而那个笑容也越发诡异。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不由颤抖起来“阿浩，你…你怎么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眼中充满恐惧，似乎意识到这已不是那个自己可以牢牢掌控的小男孩了。

　　“是，我是来看你了。”秦梓浩走到床边，用极尽慵懒的声音慢慢说着。他看到瑟瑟发抖的女人，不禁觉得好笑。上前，俯身，左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右手扣住她的肩，将女人牢牢拴住，不让她逃离。

　　“阿浩，妈…妈错了。妈妈向你道歉，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女人苦苦哀求着，泪水溢满眼眶，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

　　“现在知道错了？”秦梓浩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狼狈的女人，冰冷的双眸掩藏着心底那一丝的痛。“来不及了。我今天来看你，是来确定管家的话是不是真的。”秦梓浩冷笑了两声“看来没错，差不多是要死了。也不白费我跑一趟。”说完一把松开她。

　　女人跌坐在床上，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听着亲生儿子这样的诅咒，伤心欲绝。她气愤的指着秦梓浩，眼中充满愤怒，朝秦梓浩吼道“混账，我好歹还是你妈。你竟然这么希望我死。你还是不是人！”

　　秦梓浩抬头看了一眼女人，没有说话，但是原本冰冷的双眸涌上了一丝愠怒“人？早在5年前，我就已经忘了怎么做人了。”他迅速走到床边，一把抓住女人的衣襟拽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女人绝望的看着面前的秦梓浩，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透骨的决绝。“杨雅，我这一辈子被谁毁了你最清楚不过，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你却还要我每天看着我这张和你相似的脸，我最恨的是为什么我会和你这种人可笑的血脉相连，你…”“啪”没等秦梓浩吼完，一记清亮的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

　　“阿…阿浩，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女人激动的颤抖起来，伸手想要去安抚秦梓浩刚被自己打肿的脸。她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儿子对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愧疚，害怕，愤怒终究归结成了那一巴掌。而此刻，她明白，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那一巴掌，烟消云散。

　　“杨雅，这辈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死在我面前。”秦梓浩笑的一脸卷狂，终于说出了最为恶毒的话，放开女人，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的复仇不过如此，既然不能亲手杀了她，那就看着她痛苦的死。

　　（5）
　　“亲爱的，别闹了，等会那老家伙就要回来了。”漆黑的房间中，女人娇嗔着却舍不得松开手，紧紧抱住男人。

　　“雅，为什么嫁给那老东西，跟着我不好吗？”男人暧昧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清晰。

　　“他有钱，我从小就周转在各种男人身边，不就是因为钱吗。虽然是老了点，但是他能给我最好的生活。其实也都怪你，要不是你把我肚子搞大了，有了阿浩，我也不至于嫁给那么个老东西。”女人娇柔的声音却充满了懊悔。

　　“是是，都是我的错，宝贝。不过老东西还真是相信老来得子，那么疼爱我的小宝贝，那我也就放心将你们交给他了，呵呵。不仅老，还蠢。”男人肆意的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已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站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他怎么可能知道，当初你来这不小心说漏嘴，被阿浩乳母的小女儿听见了。不过你好狠啊，竟然将那个小丫头活活打残了又扔到了人贩子那里。”女人谄媚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到任何的忏意。

　　“宝贝，夫唱妇随啊，你也没有多善良。不是计划着给老东西每天的饭菜里加慢性/du/药了吗。只要他一死，所有遗产都是你和阿浩的，然后我再来接你们回去。”男人越发得意了。

　　“哐”门突然被狠狠推开，女人匆忙将男人推开，神色还未定，房间的灯顿时全亮，让男人和女人忍不住伸手遮蔽突如其来的光亮。待缓和后，向门口望去。站在门口15岁的秦梓浩一动不动，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阿…阿浩，你怎么在这里？”女人慌张的神色，懊恼的表情都被看在眼里。

　　“我不可以在这里吗？今天是我生日。为了这个家拼命赚钱的爸爸为了我特地赶回来。而你？却在这里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秦梓浩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慌张的男女。“谢谢你的礼物，真是我这辈子记忆最深刻的礼物。”

　　女人慌忙对上秦梓浩凌厉的眼神，心虚的低头，她知道刚才的谈话都被听见了。

　　“谢谢你告诉我，那个最爱我的爸爸，当年为保护我丢了一条右腿的爸爸只是个被你利用的老东西，而我最爱的妈妈，温柔典雅，贤妻良母的你却是个周转在男人堆里只为钱的biao子。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突然消失了，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们。嗯？我亲生爸爸，妈妈？”秦梓浩握紧双拳，努力克制住想要拿刀杀人的冲动。一言一语似是平静却狠狠将他的心脏割碎。

　　“谢谢你告诉我，被老爷子捧在手心的秦少爷只不过是一个堕落biao子和一个下作男人的意外。”秦梓浩转身，一刻也不想停留。得知那么多真相，对这对狗男女的愤恨用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对乳母女儿还有那个那么爱他的父亲，更是感到羞愧，内疚，无法想象要自己怎么去面对。

　　“杨雅，你记住。这辈子，我一定会看你痛苦的死在我面前。”说完，秦梓浩疯了一般跑出秦家，跑进这月色。孤独，绝望，痛苦，仇恨渐渐将他埋没。

　　5年前的这一夜，他义无反顾离开秦家。没做任何说明，其中缘由只有杨雅自己清楚。他没告诉老爷子所有真相，只是让老爷子当做是自己的一时叛逆。原因只是因为不想看到老爷子得知真相后的痛苦，更是自私的不想失去一个对自己用心良苦的父亲。

　　而杨雅竟可笑的认为，那是秦梓浩对自己的不忍。自信的认为他一定会回来，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6）
　　秦梓浩大步迈出秦家，抬头望向这抹猩红的弯月，突然发现今夜和5年前的那一晚有太多相似。抬手轻抚被杨雅打肿的半边脸，一丝苦涩涌上心头。5年前他还小，那一夜差点令他精神崩溃，5年后再次看到那张既爱又恨的脸。他却始终难以平静。

　　堕落的女人最终下场也只能是这样。多年的仇恨在胸口窜起，他恨她，那个自甘堕落，用华丽外表，满口谎言掩盖着肮脏的biao子。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她死，但却又是唯一一个不能杀她的人。因为始终有一种东西将他紧紧拴住，它叫做，血脉相连。

　　被仇恨捆绑那么多年，说不清浑浑噩噩的几年是对她的惩罚还是对老爷子的愧疚。当他满心期待杨雅死时，在看到她狼狈，疲倦的样子后，竟还是不忍。

　　但是秦梓浩知道，这辈子，毁了他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复仇并不会因为杨雅的死而结束。

　　（7）
　　不久之后，他遇见了她。和她母亲一样，漂亮的外表，自甘堕落，满口谎言的女人。又和他母亲不一样，她那双眼睛里永远噙着无法抹去的骄傲，似乎早已深深刻入灵魂一般，明亮刺眼。

　　他有那么一秒失神，内心挣扎过，告诉自己，或许这个拥有傲骨的她是一个好女孩。但是下一秒，仇恨将他变成了傀儡，涌动了5年的情绪将他的理智吞噬，他恨她。他要竭尽全力摧毁她。因为她堕落，因为她说谎，因为她和杨雅一样，是个千刀万剐的biao子。

　　这一年他20，她16。他清晰的记得她的名字——徐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