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ol同人，剑履山河》庚申夜雪

1、缘起

　　“是不是只有气量狭小的人，才会为一次切磋失败耿耿于怀？”身着蓝白夹袄的女孩怔怔地望着沉剑池水，清澈的眼瞳似蒙上一层阴云，郁郁之色竟比这泼墨岭漫天飞雪寒意更甚。
　　“那是因为她太傲。”女孩身旁一位青年男子长身肃立，他也着一身白袄，与那女孩一般式样，背影却如雪山劲松，更衬得女孩身形之娇小乖顺。
　　“太傲的人，都是见不得自己在别人之下的。”
　　女孩没有说话。
　　“但她的对手是真骄傲，”男子顿了顿，“她更多的，却是自卑。”
　　“你！”女孩猛然抬起头来，瞪视着男子，眼里第一次燃起了怒意。
　　“可她若不自卑，也达不到如今的境界。自卑本就是推人向前走的强大动力之一。”男子忽然伸手揽过女孩小巧的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温柔地道：“不管论剑大会上的旁观者怎么看，不管太白和真武全门派的人如何想，你都是太白第三代最优秀的女弟子，是师兄的骄傲。”
　　女孩双眸里渐渐漫起了水色，灵秀的鼻翼缩了缩，忽然一下子扑入师兄怀里，再也压抑不住地大声抽泣起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没入师兄白皮毛的坎肩。
　　“不怕，师兄会陪着你，何况这次比试虽然败了，却对真武武学有了新的认识，不是吗？”男子轻轻抚着她的背。
　　“师兄不用多说了，云儿明白。云儿会把自己抛下去的剑从沉剑池底捞出来，三年后的今日，定要叫那个道姑好看！”
　　“好，练剑时若有疑难，尽管来剑坪寻思我。”
　　我叫云广寒，秦川太白剑派弟子，这便是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大败后对徐凌师兄做出的承诺，那年我16岁。
　　之后想来，师父师叔乃至整个太白剑派对我失望，并不全因为我输给了真武道姑，而是我羞愤之下将自己的配剑扔进了沉剑池。
　　剑客没有了剑，就像房屋没有了梁、米袋没有了米，是立不起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丢掉的，是身为剑客的信仰，和太白门派的尊严。
　　何况沉剑池是何等重地，这里所沉之剑不过区区十三柄，按江湖规矩，唯有经过太白“智、勇、德、善、行”五德考验之人才可封剑于此，从此江湖恩怨一笔勾销，若还有寻仇者，便是与整个太白剑派为敌。而我又有何资格，与这些前辈一起葬剑于此？
　　为此我受掌门重罚，险些被逐出门派，一时间人人唾弃，只有徐凌师兄还肯理我、护我、伴我，哪怕只为他这一席话，我也不能辜负了。
　　寂寞地练剑，寂寞地独行，剑招上的疑惑我可以思索出答案，可心中有一个问题，一直未能得到解答。我知道，这关乎我的成败，甚至不只是论剑的成败。
　　那么……后来呢？后来我有没有一雪前耻，有没有战胜那个真武道姑？
　　三年后的论剑大会，真武掌门携道姑如约而至。
　　可是我却不再被寄予厚望，没有资格代表太白与之对决。
　　我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大会结束之后悄悄避开众人，褪下太白弟子服，改装易容，再以面巾遮脸，连剑带鞘都另换一柄，我筹谋已久，这下恐怕连公孙师兄都认不出我了。
　　我就这样站到了道姑面前。
　　真武门下最杰出的女弟子，道号绝情子。
　　仔细端详她，还是那样禁欲的黑白道袍、高束的发髻、冷若冰霜的眉眼，她斜飞入鬓的长眉散发着浓浓的戾气，配合腰间袖口的阴阳太极图案，使她整个人的气场强大无匹。我庆幸自己终于有勇气仔细看一看对手了，我还记得上次的自己只是看到她的脸就有多慌乱。
　　不论我是谁，她这样的人，本就不会惧战。
　　可我还是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不论之前付出过多少努力，进行过多少周密的算计，到了巅峰对决的那一刻，一切都是新的，你所有的经验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架招破招都来不及去想、去用了。
　　有的只是功力的深浅、剑客的直觉，和料敌机先的应变。
　　所以说比剑也是剑客灵魂的对抗么，我想起师兄这样对我说。
　　我站起来，一跃上了房檐，伸手抄起放置瓦上的包裹便要远遁。
　　道姑身边的真武弟子认出我用的太白剑法，此刻哪里肯放？一边派人秉告掌门，一边施展轻功对我紧追不舍。
　　我仗着熟悉地形与他们周旋，追得太紧，还是不得已之下伤了几人。转眼已近山门。趁着会后的混乱，我正好——眼前忽然白影一闪，心中刚惊呼一声“不好！”，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被人拉至一面墙根下。
　　我抬头，从未见过公孙师兄如此严肃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咬着嘴唇，终于迎上他责难的目光，缓慢而又坚定道：“太白剑法意在剑先、形随意动，哪怕千军万马间也可一剑纵横，千里高逸。可人世间处处磨折纠缠，恰如绝情子以微明生灭困我于混沌阴阳。此间已无生趣，求师兄放我自由，云广寒一入江湖，再不与太白相干。”

　　“怎么你师兄竟肯放你走了？”满脸孩子气的道士仰头咕咚咚灌下一碗茶，他说什么都是一脸打趣不羁的笑容。我叹口气，他们真武的人怎么都玄玄妙妙，这笑道人看似赤子无邪，却让人不由得要去猜测他潇洒童真背后是否有什么秘密。这不是让人觉得警戒虚假的笑容，可这笑容出现在他这么一个俊俏的青年人身上，反而真实得让人不信是真的。
　　是江湖使人心变了吗？那为何他却没变？
　　“他不放我，我岂能在此与你煮茶论道？”我斟尽壶里最后一碗茶，欲起身离开，“如今故事讲完了，茶也喝完了，笑道人可还满意？”
　　“哎哎哎，云女侠你的故事才刚刚开了个头啊。”笑道人在我身后大声嚷嚷。
　　“我想象不出怎会有人这样无聊，只为了听故事就随便请路人喝茶？真武掌门就是这么教导高徒的？”我嘴上说着无聊，心里却想发笑。
　　“哪里哪里，只因我一见云女侠，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道士挠了挠头，依旧嬉皮笑脸。
　　“师兄说，不入江湖，焉知江湖。一入江湖，何处不是故事。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回头向他一笑道：“日后若有缘，再讲给你听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