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么爱你》徐闱

2、祸从口出

　　那一天真的是小晴的受难日。小晴相亲大失败，气哼哼地回到宿舍，把包包往床上一甩，就开骂，“这男的比猪还蠢！请我吃顿饭就把我当成他的人了，连眼色也不会看,大街上就想搂搂抱抱,也不找幅镜子照照他那副尊容，长成那样哪能叫才子，叫豺狼还差不多！小宋这混蛋，介绍这人渣给我，明儿个我踹他去。”

　　其实小晴已经不是武斗派了，小姑娘那股子狠劲，早已被她近年来无聊的日子消磨掉，只剩嘴上这点儿嚣张。可是碰见这样的滥人，她心里还是蛮恼火的。所以当刘三姑又来跟她八卦时，她对答得特别火爆。

　　说起来那天的事根本不是小晴的错，你想想如果是你刚刚兴冲冲地去相亲，不巧却遇了色狼，随后你同学却满眼粉红心形泡泡地跟你讲别人的幸福归宿，你怕是也会爆发吧。于是，在听完“外语系的何咏欣如何幸福，有那么英俊又年轻有为的未婚夫，经常开着奥迪来接她出去吃饭”一段，小晴就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其后的咏叹调：“你说这某男我认识，还是我高中同学呢，他哪里好，不就是有个高干老爸吗？文凭，公司，招招手就有，这种纨裤子弟你也当他白马呀？花痴。”

　　想不到三姑自动省略了贬义部分，两眼发亮地向小晴冲过来：“真的真的？你高中就认识他了？他高中时什么样子？”小晴这时已经发泄了一些愤怒，就简单地讲：“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看着三姑张大的嘴，她无奈地补充道：“逗你玩你还当真了，当然是旷课,打群架，吸烟喝酒打台球这些小孩子玩意儿。至于他的大学文凭，你以为他正经念过书吗？当然是保送来以后混日子过了四年。”

　　其实小晴与这位大少黎明，并不算熟人。她是老师的乖宝宝，他是老师的心病，这种高干子弟，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再三思量，老师还是决定不管。那时小晴见到那一伙无所事事在街头闲逛的家伙，总是绕道而行，而他们的眼里也没有小晴，自有那妆点时髦，体态风流的妹妹惹他们的口哨声。

　　所以当若干天后，黎明架着他的奥迪出现在宿舍楼区时，郝晴小姐用她那近视却绝不配眼镜的一双明眸扫了该车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要擦身而过。于是车主只好自己下车，叫道：“郝晴，老同学都不认识了吗？”

　　当郝晴眯着眼终于认清了这车门边站着的原来是黎明时，她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来找老朋友叙旧的。这一瞬间她的心中转了无数的念头。刘芳兵首当其冲，被她在心里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八卦女的水平又涨了！然后她意识到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说。还好黎明的女朋友有些涵养，没有找上门来骂街。这臭男人自己来能怎样，不会想动手吧？到时候只好喊非礼了...这小子开辆破车，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倒也看得过眼，不象大学里这些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家伙还自诩精英。

　　黎明见小晴不说话，只是四处打量，他便也不慌不忙，将胳膊肘支在车门上，两腿交叉，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造型。客观地讲黎明这小子外型颇有水准。他瘦瘦高高，两条长腿，肩膀说不上宽阔，但穿着时髦的长呢大衣，却也笔挺得很。这家伙不学无术，但是脸上却有些书卷气，实在让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今天他没有象电视上那些老板一样把头发作得油光水滑，那一头软软的黄毛披散着，显得他有些孩子气。

　　这个造型让小晴不幸笑场，但是三秒之内，她唰地收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一本正的表情。该来的总要来，且看这家伙卖的什么药吧。脑子里回想一下刚才走过来一路上的动作，好象还比较淑女，那今天就装淑女吧。她轻轻牵牵嘴角(表示含蓄的微笑)，抬头望着黎明的眼，故作无辜地说：“怎么会不认得你呢，黎明同学。是你自己成了新贵，忘了我们这些小贫民吧，班级聚会从来不参加。”

　　黎大少是草莽(打群架)出身，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被小晴一番话噎得不由一愣，不过他现在也是半个奸商(有他老子作靠山，不必过份钻营)，所以并未乱了阵角。他贫贫地一笑,道 ：“我这不是看你来了？来，上车吧，我请你吃饭。”

　　小晴心里疑惑得很，脸上却一派平静：“不行呀，妈妈说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要不，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吧？”可惜这一套淑女招式对这野蛮人没大用处，他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一边说：“老同学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这身衣服，在外头站这几分钟都冷的要死，你就别磨蹭啦。”一边一手抓住小晴的胳膊，一手捏住小晴的后脖子，硬把她塞进车里，扣上了安全带。

　　要说黎明是在对待敌人吧，却也不象。他虽然动作粗鲁，却并没有把小晴捏得青紫。于是小晴还有闲情在心里拨小算盘。他只说是请老同学吃饭，这理由倒很正当充分，按理来说她不该挣扎大叫，再说她还想在J大继续混日子，不能让自己成为丑闻人物。

　　最后两人还是在附近找了家小川菜馆，点了两个菜，沏了八宝茶喝。小晴小心翼翼地挑选了半天话题，生怕一张嘴被他误以为讽刺。最后决定问其公司近况，有他老爹撑腰，想来他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坦。黎明果然十分得意，但是又想故作谦虚，只说：“做些代理汽车部件的生意，也就挣点小钱。”小晴连忙装作喝茶，低头掩住笑意，好一会儿才接道：“这可实在是太谦虚了，象我们这些人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个几百元，您那要是小钱，我们还活不活了。”黎明笑道：“读书人要是都富得溜油还怎么清高。”小晴连忙称是，心想此人比寻常混混层次还是高得多了，看来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地念下来，无论多漫不经心，总有些潜移默化之用的。

　　菜上来了，大少兴冲冲地招手叫酒喝。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喝酒倒也驱寒。小晴想到扮淑女在他面前已落了下风，就也不再客气，自己斟满，大大喝上一口，心头暗爽。黎明没料到小晴这一手，呆呆看了小晴一会儿，说道：“想不到你是个爽快的人。”小晴笑着敲敲杯子，说：“我这算小意思，咱们这儿的姐儿们深藏不露的多了。”黎明若有所思地说：“也不是...我以为你听话得很。”小晴一愣，想不到让他发现了本性，连忙打岔 ：“这还用说，以前我们也不是那么熟。”

　　酒过三旬，黎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贼贼一笑，问道：“我从高中开始就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吗？”小晴正挟菜的手一僵，心想果然是鸿门宴，好在他还仁义，没在她喝水时呛她。于是无辜而天真的大眼睛就派上用场了：“干吗？现在吃喝嫖赌抽时髦吗？这个...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我们那时还真是不怎么熟呀。”

　　虽然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剩下的饭两个人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晴心虚地避开黎明的目光，只在心里痛骂刘芳兵，她说了那么多事实她没记住，一句玩笑却给传了出去，结果漏看了黎明眼里令人不安的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