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米六灵

3、第二回 幸得千面奇纨扇（上）

　　待到第二日醒来之时，丹青已想不通自己昨日为何会在师兄面前失态了。不修法术便不修法术，有什么打紧？自己这样整日与砚冰无所忧虑地玩耍在师父的保护之下，岂不妙哉。
　　“青姐，青姐。”
　　外头拍打着东偏殿门的砚冰已快要沉不住气了。若不是师父曾叮嘱过，他们已到了该要注意男女之别的年岁，他早已推门而入了。
　　丹青终于揉着眼睛打开了门，披散着的长发还未来得及束好。
　　“砚小冰，你是做了恶梦了么？那我也是没办法的，师父吩咐我们分开睡了呀。”
　　砚冰昨夜倒是真的做了噩梦，但此刻绝不是适合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冲进屋子，抓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便为丹青梳头。
　　丹青被惊得不轻，头发任他摆弄着，嘴巴却张得老大。
　　“哎，哎，你干嘛？”
　　砚冰一边手法娴熟地为丹青整理着发髻，一边简单介绍着情况，“所有人都在大殿集合了，我们迟了。”
　　丹青有些吃惊。“为什么呀？师父不是没有出关？而且，即便是师父出了关，我也是不用做早课的啊。”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砚冰已为她束好了双丫髻，整个人看起来乖巧伶俐。丹青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摆弄着髻上垂下的流苏。
　　“我的呆子果真是昆仑一宝。”
　　砚冰干脆将她整个人从凳上提起。
　　“青姐要夸我，也要看看时候才是，我们快些赶去大殿吧。”
　　丹青伸了个懒腰，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怕什么？莫非有人会吃了你？”说着，她还张牙舞爪地作势扑向他。
　　砚冰闪身一躲，一脸无奈地推着丹青就往前走，可这方向却是不对，竟不是向着门外去的。
　　丹青疑惑道，“你这呆子，这会子又不着急了？”
　　砚冰指了指她身后的衣架，“莫非青姐要穿着睡袍与我去大殿？”
　　丹青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换上纱袍，急忙把砚冰推出门去，赶紧换好。
　　待两人到了大殿，众弟子早已整齐地排在大殿两侧。丹青想要站到自己的位置去，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可没走上两步，就被砚冰拉到了一边。
　　丹青回头望向砚冰，他正示意自己噤声，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从侧面上去，躲在东侧的屏风之后。
　　今日似乎不是寻常的早课，气氛十分不同。四大弟子分站在白玉方台之上的神木宝椅两侧，台下的宝椅之上端坐着一位白髯老人。老者双目微闭，左手轻捻须髯，一把墨色蒲葵扇在右手中呼呼生风。
　　丹青心中纳闷，这白胡子老爹真是有趣，一大清早到别人家里扇风玩。即便是极热的天气里，也绝没有这样大力的扇法。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丹青已觉跪到双膝微微发麻了，干脆坐在地上。那老者却好像只管扇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丹青砖头望向方台上，大师哥的额角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丹青有些急了。这古怪的白胡子老爹，只管自己坐着舒坦，却不管全昆仑的弟子都陪他站着。若是师父在的话，看他还敢这样嚣张。
　　她想上前，衣角却被砚冰牢牢地攥着。她回头瞪他，砚冰却不理会，反而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嘴巴捂个严实。
　　“哈哈哈。”
　　老者突然大笑出声。丹青扭回头去，见那老者已睁开双眼，眸中闪着锐利的光，叫人心惊。
　　“梅凉世侄果真是内力非凡，老朽佩服，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梅凉躬身施礼，“真人过奖，乃是真人心疼小辈，手下留情。”
　　原来大师哥刚刚在与那白胡子老爹较量内力。竟能与大师哥对峙如此之久，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是啊，所以才不让你上前。
　　丹青惊恐地回头望向砚冰。天呐，砚小冰，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砚冰将丹青的头扭回去。
　　丹青清楚地听到砚冰心里的话。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是吧，你该不会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不然你以为呢？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我不愿意让你知道了。
　　丹青闭眼，痛苦地想着，拜托，我也不愿意的好么？
　　那老者将蒲葵扇轻放于膝上，从长袖之中掏出一封信函。
　　“世侄，老朽数日前与众师兄查看轮回之门的封印，竟有松动之迹象，且天河异动非常，三界恐有大劫，特来相告。另有要事相商，还请尊师出来相见。”
　　“小侄儿断不敢欺瞒真人，家师确实未到出关之日。”
　　老者甚是不悦，剑眉倒竖。
　　“莫非这三界之事也请不动他空鸣子？”
　　梅凉赔笑道，“真人有所不知，只因弟子法术不精，家师一旦入关，便与弟子们断了联系。还请真人见谅。莫不如将书信交与小侄儿，待到家师出关，定当转交。”
　　“哈哈，小娃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小小的昆仑弟子也想窥知天机。”
　　丹青替师哥不平。这老爹还真是狂妄。究竟谁要看他的信了？还天机呢，自作多情。
　　梅凉倒还是谦恭有礼的样子，“真人多虑，小侄儿断不会私自拆读信件，必将信函完整交于师父手中。”
　　“世侄，年轻人莫要夸口，你可保证信函完整？即便是你们昆仑弟子不看，若是奸人来夺，你还可保证万无一失？此乃天机，老朽断不能大意。既然尊师不肯出关相见，老朽就在这昆仑住下，多等几日便是。”
　　说罢，老者又将那蒲葵扇拿起，摇扇的力度较之刚才有增无减。
　　这哪是要多住几日的意思，明明就是要逼师父出来。那老者的功力显然在大师哥之上，如此下去，师哥怕是坚持不了太久。砚小冰，咱们去找师父吧。
　　丹青回头抓住砚冰的手，刚想起身，就已嗅到了熟悉的千木香气。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