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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琼林宴·尾声 ...


  •   入夜。

      月色微凉,雪还在稀稀疏疏地下着,空气中飘荡着深深寒意。因明日还有一场五强之战要看,琴心峰上大部分弟子已经早早歇下了。峰林树海在夜色之中显得黝黑而又静谧,唯有独幽殿东侧的别院「江晚阁」中还亮着灯,一幅暖意昏黄。

      江晚阁是顾迟舟的住处,位于一片苍翠的幽竹林中,此时四下无人,唯有夜雪纷落的细碎声。别院门前,李时雨正提着盏纸灯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送出门来,正是来给顾迟舟治伤的悠竹老人。

      试剑典上薛沉并非故意伤人,因此持剑的力道并不重,而顾迟舟又是自己撞他剑上来的,当时剑刃刺入他腹部的位置并不深,薛沉也很快就将剑拔|出来了——按理说顾迟舟一介修行中人,这次受的剑伤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若是平常,他自己的医术就足够应付了,何须惊动药仙悠竹老人?

      可这次偏偏不知为何,到了夜里,顾迟舟的伤势莫名加重了。

      顾迟舟输了比试,又受了伤,一下莲台便径直回了琴心峰休息。因心里难受,他回了别院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又把平时伺候他的道童银翘和辰砂遣了出去,独自一人处理了伤口。因他在医术上颇有天赋,医术水平在宗内弟子中也是出了名的拔尖,所以这次虽然受了伤,也没有人太过担心,就连他自己也不甚在意,只简单地抹了药包扎了伤口,就在床上歇下了。

      然而没过多久,伤口便发了炎,腹部的疼痛也愈发奇怪,一阵阵生拉硬扯般的坠痛袭来,饶是顾迟舟素来隐忍也有些难以承受。顾迟舟咬着牙生生忍着,希望时间能抚平疼痛,熟料腹痛却越发凶猛,他终于忍无可忍痛呼出声,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般无助又可怜。

      也不知疼了多久,他的头晕晕沉沉的,后来还发起了高热,冷汗浸湿了被褥,但好在他终于摆脱了折磨,在一波又一波汹涌的疼痛中彻底晕了过去。

      直到试剑典散了之后,冯远清和李时雨来探望他,发现顾迟舟在屋里早已昏迷多时,这才慌忙将悠竹老人从地峰尘寰殿里请了过来。

      这便有了开头那幕,一直折腾到半夜,悠竹老人才帮顾迟舟退了烧,重新处理好伤口。看顾迟舟并无大碍,留下冯远清在床边守着,李时雨才放心将悠竹老人送出来。

      “悠竹师傅,迟舟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剑伤怎会如此严重?”李时雨一脸忧心忡忡,他是顾迟舟的发小,两人打小就认识,感情比较深,顾迟舟受伤他自然很担心。

      “说来奇怪,他脉象平稳并无异样,脸色虽然苍白但失血不多,腹部那处剑伤也着实不重,老夫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有何不妥……他好歹已是筑基境界,又不是普通凡人,照理说不该疼得失去意识才是,更别提这又是发炎又是发热的……怪哉,怪哉!”悠竹老人摸着胡子一脸“想不通”的纠结之色,凭他浸淫医道数十载的经历居然无法看出门道,这伤确实古怪。

      “可迟舟现在还未醒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李时雨有些着急。

      悠竹老人思索良久也摸不着头绪,只好拍拍他的肩,嘱咐道:“他伤得不重,明早应能醒来,你给他煎点儿寻常清创消炎的药,一日三次外敷「止血复肌膏」,好生将养一阵子,若还有不妥再来寻我。”

      待送走了悠竹老人,李时雨挂着满脸忧色,正要进门,忽然听见一旁的竹林中好像有什么动静,他眉目一凝,刷地抽出折扇来,警惕道:“是谁在那边?”

      只见草丛里微微晃动,两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林中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竟是两名妙龄少女。其中一个李时雨恰巧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

      “卿卿,怎么是你,你这么跑这儿来了?”

      一见到少女,李时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半是惊喜半是困惑道。

      来的两人中,一位正是和薛沉、韩默相熟的官卿卿,而另一位则是与顾迟舟更熟络的骆云微。

      玉华宗门规甚严,未免发生有损礼教清誉的事情,男女弟子的住处一般不得互通。其他峰的男弟子若无要事、未经通禀轻易不得上凤初峰惊扰女弟子,反过来自也一样,除了宗门活动或是逢年过节,凤初峰的女弟子也通常不会去其他峰走动。

      而今,两个凤初峰的女弟子却在深更半夜造访琴心峰少宗主的别院,这事儿不仅听来奇怪,要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更会有损姑娘的名声。

      想到这里,李时雨皱起眉头:“你有什么事儿也不该这时候跑到这里来,就算要来,不能折个传音符提前知会我一声么?”

      李时雨和官卿卿从寂修路试炼时便相识许久了,彼此之间时有联系,久而久之就处熟了,数年下来难免有些擦枪走火的暧昧心思,情愫暗生。

      官卿卿脸上微热,她性子素来直爽,倒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是来给顾迟舟送药的。”

      说着,她从腰间别着的乾坤囊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玉瓶,递给李时雨。

      李时雨接过药瓶,有些怀疑地打量她:“送药?”

      官卿卿和顾迟舟交情也不深,为何会专门跑过来给他送药?还偷偷摸摸的,他才不信。难道说……卿卿移情别恋了?!

      想到这里,李时雨大惊失色:“卿卿,难道你喜欢上顾迟舟了?”

      官卿卿顿时脸色通红,跺了跺脚,羞恼道:“你在胡说什么呢!好歹寂修路试炼时顾迟舟曾救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给他送瓶药怎么就成那种意思了!”

      当初寂修路试炼时,顾迟舟曾配合薛沉从水怪手里救过她和王菀,虽然平时相处不多,关系说不上多熟,但这救命之恩官卿卿却始终记在心里。

      听她说完,李时雨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茬儿,顿时颇为尴尬。他摸了摸鼻子,瞅了眼旁边的骆云微,连忙转移话题:“咳咳咳……那这位师妹是?”

      他对骆云微倒是有几分印象,却从未询问过姓名,着实不熟。

      “她是与我同住的舍友,也是顾迟舟的朋友,来探望顾迟舟的。”

      骆云微忙揖礼道:“师兄好。”

      其实真要说起来,官卿卿在凤初峰一众女弟子里和王菀玩得最要好,说是闺蜜也不为过,而骆云微平日喜欢跟在南若身后,和官卿卿的关系比较一般,这次她们两个结伴过来,倒也稀奇。

      只因王菀是凤初峰的亲传弟子,独享一院,两人关系虽好也不会天天黏在一起,加之她十分讨厌顾迟舟,根本不可能来探望他,也是因此,官卿卿此次前来送药的事儿根本不敢告诉她。至于骆云微,她和官卿卿同是普通弟子,又恰好分到了一处住,还是有几分舍友情谊的,官卿卿想来送药,又没胆子一个人来,正好骆云微与顾迟舟算是好友,她便陪着官卿卿跑这一趟了。

      事实上,此次深夜送药,官卿卿却是受人之托。

      没错——这药正是薛沉拜托官卿卿送来的。

      当年拜师玉华,官卿卿认了薛沉做大哥,算是薛沉当初的小团体之一,只是后来她去了凤初峰,两人便逐渐少了联系。虽然如此,二人的师兄妹情谊却一直维系着,偶尔官卿卿也会向薛沉讨教修为上的问题,而薛沉有时也会拜托她帮忙摘些只有凤初峰才生长的灵草。

      这次顾迟舟受伤,薛沉心里慌乱如麻,他很想亲自来看看,却始终纠结于自己的一时心软会再给顾迟舟带来希望和伤害,徘徊犹豫了大半夜,最后还是没忍住,拜托了官卿卿送药——若是拜托叶落秋或韩默,顾迟舟立刻便会猜出是他。

      唯有官卿卿平时鲜少与他走动,再加上打着「报恩」这个大好的借口,既合情又合理,薛沉身边简直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果然,这理由一出,李时雨也没有多加怀疑,他只会觉得自己当真是慧眼如炬,看上的女子竟是这般心地善良。

      于是也不作他想,李时雨便将顾迟舟如今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对两位少女说了,随后劝道:“……方才悠竹老人给顾迟舟退了烧,如今他还昏睡不醒,冯师兄正在里面守着呢,不便带你们进去,既然药已送到,你们两个就赶紧回吧,不然若被琴心峰巡夜的师兄发现了,少不了去执法长老那里告你们一状。”

      官卿卿和骆云微相视一眼,也没有执意打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药可是上品灵丹,你一定记得让顾迟舟服下,莫忘了。”

      李时雨掂了掂手中的药瓶,笑着冲她摆摆手:“你交代的事儿,我怎敢忘呢。”

      ……

      话分两头,官卿卿一回到凤初峰便忙不迭地给薛沉去了道传音符,转身就将顾迟舟伤情加重的事情通通报给了薛沉。也不知她怎么想的,还添了几勺油加了几勺醋——于是乎,顾迟舟的伤到了薛沉耳朵里就变得更重了几分。

      听到这里,薛沉再也坐不住了,掌心一震将传音纸鹤捏得粉碎,匆匆披上外袍就一个「化剑而行」瞬间从落雁峰朝琴心峰飞去。踏着浓浓夜色,避开了巡夜的师兄,悄悄潜入了顾迟舟的江晚阁。

      他来得正是时候。

      因为官卿卿一来一回耽搁了些时间,薛沉得到消息时已是下半夜了,冯远清和李时雨吩咐了道童留守,便各自回去了,并没有在顾迟舟榻前守上一整晚,倒是正好给了薛沉靠近的机会。若是冯远清一直在屋里,薛沉便不好现身了。

      从赤玉环中取出玲珑匿披在身上,趁两个道童在门外打瞌睡,薛沉熟门熟路地从院子里摸进了顾迟舟的寝居,直向床边走去。

      窗外夜雪纷飞,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入屋内,屋子里的布局被映照得格外清晰,即使只点了一豆青灯,光线也不算昏暗。

      薛沉坐在床边,借着月色去看顾迟舟,只见他静静躺在床上,睡得极沉。

      顾迟舟精致俊秀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越发玉白无暇,纤长绵密的睫毛好似两把小扇子,轻轻阖在脸上,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颤动,盖住了那双平日里总是清亮通透的琥珀色眼眸,眼尾那标志性的一点朱砂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温柔魅惑,秀气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色泽莹润诱人的嘴唇,他唇瓣的弧度极为优美,平日就算不笑时也似带着三分笑意。总而言之,这是一张不管从哪个角度,怎么看都好看极了的脸。

      薛沉默默地看着他,心里不着边际地想,听说顾迟舟长得像极了他过世的母亲赵世凝——那位传说中有着倾世之姿,力压当今四大美人,曾被誉为「修行界第一绝色」的女子。在薛沉心里,顾迟舟已是世上难得一见极好看的人了,不知他那盛誉之下的母亲又该多么惊艳呢。

      对着这样一张脸,这世上有哪个混蛋忍心伤他分毫?

      「好吧,我就是那个混蛋。」

      薛沉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顾迟舟啊顾迟舟,你说你为什么就那么倔呢,非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我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薛沉瞪着浑然不觉的顾迟舟颇为气闷,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抬起顾迟舟的手腕,并指搭脉,沉吟片刻,终于松了眉头。他只通些粗浅医术,水平很是一般,自然比不过药仙悠竹老人,就连悠竹老人都瞧不出什么问题来,他就更瞧不出来了。

      顾迟舟的脉象平稳无异,呼吸也绵长有力,退了烧之后睡得很是安稳沉静,看起来根本无甚大碍。想来是被官卿卿的夸大其词给骗了,薛沉暗忖。

      不过,顾迟舟安然无恙,薛沉还是非常高兴的。他真的万分庆幸他能安然无恙……之前听闻他伤重昏迷时的慌乱、担忧、愧疚、后悔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一直阴霾的心情也霎时雨霁天晴。

      正打算起身离去,不料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衣角竟被顾迟舟捉住了。

      薛沉身形一僵,缓缓转身,却发现顾迟舟依旧睡得极沉,并没有半点儿要醒过来的迹象。

      “呼——”

      薛沉松了口气,这下倒也不急着走了,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只见方才还睡得安稳的顾迟舟忽然蹙起了眉头,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薛沉的衣角,指节都用力到微微发白,仿佛坠入了梦魇。薛沉有些心疼,忙伸手去轻抚他的眉心,动作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半晌,薛沉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并指掐诀,于屋内布下一道隔音的结界。随后只见他从赤玉环里取出了一管竹笛,横于唇畔,轻轻吹奏起来。

      笛音时而如泛起涟漪的湖水般清越空灵,时而如吹过旷野的风袅袅动人,悱恻缠绵,哀而不伤。声音并不大,幽幽回荡在屋内,又好像若有似无地潜进了顾迟舟的梦里,逐渐抚平了他无意识揪紧的心绪。

      这首曲子名为「沉月」,有静心宁神的作用。

      ……

      顾迟舟半梦半醒间,好像走在一条逶迤小径上,四周山林空幽,云雾缭绕,甚至有些看不清前路通往何方。他心中疑惑,却又不知身在何处,只能继续前行,然而走了许久也没能走出小径。

      正当他愈发焦躁不安,恍惚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若有似无、飘渺悠扬的笛音,这声音似有舒缓心神的功效,顾迟舟听着听着,紧张的心神就慢慢平复了下来。接下来的路因着笛音相伴,他逐渐放松了许多。

      突然,一道光从前方传来。

      顾迟舟立刻沿着小径向光的来处跑去,转过一片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他不禁欣喜万分,终于走出来了!

      就在这时,顾迟舟赫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纷繁绚丽的花海之中。

      只见花海向四周蔓延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目之极处与空旷高远的天穹相接,天地都仿佛连成了一片。他抬头看去,空中悠悠漂浮着数朵洁白柔软的云团,云团之后的天空碧蓝如洗,那蓝色纯净得就像深海的鲛珠一般,通透澄澈。

      而他身前不远处,还矗立着一棵花树,一望无际的花海中,唯独这一棵树。

      花树无叶,枝上繁花如瀑,如同一片灿烂的云霞,微风轻拂过它的枝梢,淡粉色的花瓣便自风中簌簌飘落。忽而听见一阵阵清脆的铜铃声叮当作响,细细看去,原来花树上每个枝头都挂着一串铜制的风铃,一条条细长的红色飘带在风中摇曳。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唯美得不似人间之景。

      顾迟舟心神舒畅,不禁闭上双眸,伸展双臂,在这碧空花海之间深深吸了口气。

      花香馥郁,扑鼻而来,间或有几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蝶从他身旁翩跹而过,其中一只飘然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上,蝶翼轻颤,隐隐发痒。顾迟舟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瞳孔聚焦在那只“胆大包天”的银蝶上,纤长的睫羽扑扇间带起了丝丝微弱的气流,银蝶便受了惊似的飞走了。

      顾迟舟就这么瞧着它在视线里渐行渐远,当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眼前的花树上时,却突然惊觉树上凭空多了个人,正坐在粗壮的枝桠上俯视着他。

      顾迟舟暗暗心惊,不由睁大了双眼,琥珀般的眸子里照映出一道略显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岁大的男童,头顶扎着两个小髻,细软的额发覆在玉雪可爱的脸上,黑黝黝的大眼睛宛若九重天上的晨星,扑闪之间璀璨灵动,小模样儿周正极了。他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袍,交叠的衣襟前挂着一道银亮的项圈,项圈上缀着枚雪白的玉璧,腰间扎着金丝玉带,脚上蹬着双小巧精美的紫金靴。虽然是个十分年幼的孩子,可那通身气派却端的是雍容大方,矜贵不凡。

      男童端坐在花树上,一只手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正一眼不眨地盯着顾迟舟看。

      顾迟舟被他看得有几分难为情,遂温柔地同他搭话:“小朋友,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那孩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声音软软糯糯的,可爱得叫人心都化了。

      顾迟舟的语气忍不住更加温柔了些,继续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在这里呢?”

      男童神色间似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下,还是乖巧地答道:“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呢?”

      男童皱起小小的眉头,颇有些委屈:“还没人给我起名字。”

      顾迟舟看他愁得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只包子,有些心疼,忙道:“要不……我先给你取个小名儿,你看好不好?”

      男童一听顿时高兴起来,竟从花树上一跃而下,吓得顾迟舟连忙上前抱住了他。

      这孩子胆子倒是蛮大,一点儿都不害怕,还颇为自来熟地伸手搂住了顾迟舟的脖颈子,动作间极是亲昵,他迭声问:“真的么,真的么?”

      顾迟舟本想将他放下来,他却一副偏要赖在顾迟舟怀里的模样,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无奈之下,顾迟舟也只能继续抱着他了。

      “真的,不过我得想一想。”

      “那好吧。”

      男童眯了眯眼睛,笑得好似一弯月牙,可爱得紧,甚至毫不客气地蹭了蹭顾迟舟的脖子,就像只一点也不忸怩地表达欢喜的小奶狗一般。说完,男童打了个哈欠,有些睡眼惺忪,他揉了揉眼睛,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顾迟舟的颈间。

      “困了么?”

      “嗯,累。”

      男童声若蚊吟,俨然一副疲累之极的模样,很快便趴在顾迟舟的怀里睡了过去。

      顾迟舟想了想,抱着他走到花树下的草地上盘膝而坐。

      听着花树间飘来清脆的风铃声,感受着阳光透过花荫洒落在肩头,四周清幽而静谧,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过树梢,便是一阵翩跹零落的花雨。

      好似某个夏日的午后,暖意融融,催得人昏昏欲睡。

      顾迟舟的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不知不觉便搂着男童靠在花树下沉沉睡去。

      ……

      薛沉在顾迟舟床边坐了一夜,直到夜幕散去,天刚蒙蒙亮时,他才悄然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琼林宴·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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