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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 34 ...
〖34〗
又是雪天。
又是黎明。
又是在医院的走廊狂奔。
而这一次,却有比他赤司征十郎更为疯狂的人。
不到一分钟,温瀚臻已经冲上了四楼,跌跌撞撞的竟然忘记了电梯的存在。他跟在后面果断右转进了电梯,十几秒后“叮”一声,他才刚踏出去面前就刮过一阵风——男人终究先他一步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赤司边走边四处张望,医院的电话来得突然,他匆忙洗了把脸套了件外套就跟温瀚臻乘车连夜赶回京都,风尘仆仆蓬头垢面,他上一次这么火急火燎地大半夜赶过来还是七年前母亲病危的时候。
他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的一天,他不远万里重复同一件事,为的却是和他一样失去了至亲之人的女孩。
啧,孽缘。
赤司征十郎皱着眉,周围除了他和那个男人,再无任何别的人。
是她还不知道安七弦出事了吗?
赤司抬头望向不知何时熄灭了的提示灯,隔着玻璃窗能看到室内还亮着灯,他缓步走前去,跟温瀚臻保持同一水平线的位置,他微微侧头,男人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双眼仿佛被挖去了什么,空得吓人。
他犹豫了会儿,却还是没勇气打破此刻压抑得足以窒息的沉默。
很快,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了口罩看着他们,面带哀悼。
“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温瀚臻的身体震了震。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投向里头,狭小的门缝只透出来了一面墙,他记得七年前母亲也是躺在白色的门后,小小的他只得抓着父亲的衣摆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见一缕了无生气的红发……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他妹妹?”
“啊,怎么说……很抱歉,他妹妹是亲眼目睹的……当时事发突然我们都忙着抢救,想找她的时候她不知道去哪了……”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赤司征十郎觉得心脏一瞬间坠落了谷底。
“没有人看到她去哪了!?”
“有人说她从大门口离开了……”
他怔忡,不经意侧头望向温瀚臻,男人像是压根就没听到似的缓缓挪动脚步,靠近手术室,医生见状赶忙伸手阻拦:“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温瀚臻仿佛听不到声音,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抓住医生试图阻挡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扯,大跨步地推门而入,里头顿时响起护士的惊呼:“先生!你不可以进来!”
赤司征十郎站在一边看着没有要拦他的打算,他知道拦不住,毕竟安七弦死得突兀,没亲眼看到尸体谁都难以接受。这么一想他又开始担忧起安七里,照医生说的那样,安七弦无异于是死在了安七里的面前,会产生怎样的打击根本不堪设想。
他遂后撤,正欲拔腿离开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惠利香裹着咖啡色围巾蹬蹬地朝他所在的位置冲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近看发现是个年纪稍大的女子。
“赤司君!”
惠利香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抓住赤司的手。
“七里她哥……她哥!!不是……她哥到底……”她明显有些语无伦次,一边不停地往赤司身后打开大门的手术室里瞟,一边抓着他的手发抖,“我今天本来是想……想……”
后面的内容戛然而止,赤司征十郎低着头看见女生的眼睛里有泪光。他默不作声侧开头,转眼间便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子面色苍白地盯着手术室,蓦地她手一松,玻璃制的饭盒摔碎在地溅出数不清的粥粒。他见状微愣,循着对方忽然睁大双眼的视线望去,只见几个护士从里面将安七弦盖着白布的尸体推了出来。
“请问这里谁是安七弦的家属?”
刚刚摔破了饭盒的女人机械般地举起了右手。
“请节哀顺变。”
赤司征十郎垂下目光,看见白布上还沾着血迹。
惠利香当即扑上去嚎啕大哭。
他怔怔地看着她,有一瞬间将她颤动着双肩流泪的身影与安七里重合……
你是不是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得歇斯底里……
这,怎么行?
他退后一步,女子此时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两眼发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但她却哑着嗓子喃喃:“怎么办……七里……七里一晚上都没回来……怎么办……怎么办……”
温瀚臻没有跟着他们出来,一个人不知在里面做什么。
赤司征十郎最后望了一眼逝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喂,爸。”
赤司征臣对傍晚接到儿子的电话略感意外:“嗯,什么事。”
“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朋友。”
赤司征臣端起餐桌上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哪个朋友?找他干什么?对你有好处么?”
“……找到她,我会安心学习。”
闻言,做父亲的不禁眯起了眼。
“我说过的,你现在交的朋友除了小葵,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
“爸,拜托。”
另一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年少有的请求起父亲,他向来在表面上服从对方的话,但唯独今天,他要不同寻常一次。
“……我可以帮你的忙,但是你也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知道,条件是什么。”
“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
“过段时间考托福,我会满分通过。”
“不够。”
“高二的所有考试,我会拿全级第一。”
“那是你份内的事,不够。”
“……之前你叫我去实习的那个分公司,我会去。”
“不够,你想好大学去哪所了么?”
“……普林斯顿。”
“去耶鲁,跟小葵一起。”
“……”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答应刚刚那一个,要么,高二一入学你就给我退了篮球部和学生会,我会请专门的家教,你今年就去考普林斯顿。”
“……”
又是一阵沉默,赤司征臣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斜斜沉入地平线的红日,缓缓道:“回答呢。”
“……什么时候,去耶鲁……”
“等你上了高三再说。”
“……行,我答应去耶鲁。”
“嗯,说一下那个人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站在不久前两个人一起观看烟火会的山腰上,悄悄握紧了手机。
“安七里。”
“等下你把这个人的基本信息发给我,我会叫人查,我等下有个会议,先挂。”
“好,谢谢。”
电话那头变成忙音后,远处刮来了大风。
这里,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地方。
学校,书店,商场,大街小巷,包括她住的地方,他全部找了个遍。
但都一无所获。
赤司征十郎抿着唇缩着脖子,一点一点地往回走。
满目白雪的旧地,早已不见她那张映衬着火光的笑脸。
他对着冻僵了的手哈一口热气,抬眼,入了夜的京都遍布霓虹。
“……你在哪?”
>>>
自打了那通电话后又过了两天,赤司也没干坐在家里等着父亲的消息,他独自一人在这两天内几乎跑遍了京都的所有地方,期间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正巧看见电视上在报道她哥哥自杀的事,所幸媒体并没有爆出死者的任何信息,只拍到了他们一直未曾露面的父母。
赤司征十郎摘了连衣帽转身进去便利店买水和面包,他其实不饿,买这些东西也只是以防万一。当然他进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近距离地看看安七里的爸妈,那两个人在液晶显示屏上好像当旁边的摄像头不存在似的面无表情坦然离去。他看见安七里的母亲一身灰白的冬装洋裙,脚蹬五六厘米的高跟鞋蹬蹬蹬大步流星,边走还边扶着墨镜,抹了一层粉底的脸面无表情似是不悲不喜亦或是强忍伤痛,而跟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则像是完全陷入了神游,负责解说的记者这时提到两个人都刚从医院的太平间出来。
赤司一听便不再那么奇怪于二人的表现,他看也没看就伸手从架子上拿下一盒曲奇饼,到冰柜那取了瓶热牛奶便付账走人。可当再一次面向人来人往的街道,他愈发感到凭自己的力量找到安七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时间永远不会停下来等他好好思考对策,两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每一次的希望落空都在深刻加剧着他内心的不安——以前看新闻,独自一人的女生遭遇犯罪分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其次才是她的状态。
正踌躇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背包里的手机这时突然响起铃声。
“喂,伊藤老师。”赤司拿出手机摁了接听键,一只手把刚才买的东西塞进包里。
“赤司君,怎么三天都没来上课了”那一头传来的浑厚男音略带不满。
“抱歉老师,我这几天有事在忙。”
“能有什么事忙?你缺的这几节课我讲了多少内容你知道吗?”
赤司深吸一口气。
“不好意思老师,缺的课我之后再花时间补上,先这样。”
他没等对方回应就挂掉了电话,低着头走进两栋大楼的间隔处打开数据网络,点开Line①登录自己的账号,才刚上去就看到有好几个人给他发消息。
实浏玲央:抱歉啊小征,我今天去买东西的时候在附近找了下,没看见学妹=_=
叶山小太郎:啊啊啊我跟家人去札幌了没办法帮你了不好意思!!!!〒_〒要不你写个寻人启事放网上去??
根谷武永吉:啊,我在外面吃拉面……没看到她人……
往下滑他看到了黄濑凉太。
黄濑:小赤司!!!⊙﹏⊙具体情况小香子都告诉我了!!!你现在有安桑的消息吗?我还有工作暂时赶不过来,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赤司一愣,目光停在“小香子”上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指安七里的朋友,他当即回复:暂时还没有消息,我已经拜托家里人帮忙了。
另一头还在等着化妆师补妆的黄濑秒回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发布到网上让更多人帮忙O_o
赤司:先不必,已经有人在报道她哥的事了,我不想那些人又拿她失踪的事做文章。
黄濑:好吧,不过小香子说要是还找不到她就打算报警=_=安桑的妈妈据说是警视厅的刑警。
赤司微微蹙眉:她自己有想什么办法找么?
黄濑:小香子印了寻人启事到处贴←_←小赤司你呢?
赤司:到处跑。
黄濑:o(╯□╰)o
赤司刚想打字说晚点再聊,一串陌生号码蓦地映入眼帘。
“喂?”
“是赤司家的少爷么。”
听筒那头传来的冷漠问话听起来像是个女子,赤司有所预感地转身走出小巷道:“我是。”
“您要找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请问是我们把人送过去还是你自己过来?”
“我过去,你们在哪?”
他说着却已开始了奔跑。
*
见到安七里的那一刻,赤司征十郎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偏僻的街道,废弃的大楼,残损不堪的墙壁,他的女孩两手抱膝蹲坐在角落里,微斜着头,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望着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他记得,曾经的自己,也与之类似。
负责给他带路过来的女人束着高马尾,面无表情地挥手示意围在那里的几个黑衣男退开,她止步,伸手指着安七里道:“找到她的时候她就那样,我跟她说话,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朝那女人鞠了一躬。
“谢谢。”
“嗯。”女人稍显讶异地挑了挑眉
赤司直起身绕过对方,一步步靠近那个还处在茫然中的少女,她脚边放着个像碗一样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那原来是个外卖盒子,里面的粥倒出来了大半,弥漫着一股怪味。
“……七里。”
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这么喊她,完全无视了曾经的那份顾虑。
安七里却了无反应,如一尊的雕像。
他半蹲在她跟前,想要同她的眼睛对视。
可那双总是闪着光芒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珠,此刻却像被人硬生生地从最深处挖走了什么,空得像一个无止尽的黑洞。
跟那日温瀚臻在医院的模样如出一辙。
“七里,七里。”
他又唤她,她仍无动于衷。
“你看看你,不穿厚一点的衣服就跑出来。”
赤司的语气颇有几分像在对着贪玩而忘了回家的孩子。
他伸手拂去她头发上落着的灰和雪,顺带脱了自己的加绒外套用来把她蜷缩起来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见她脸上还沾着鼻涕,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纸巾,索性就拿毛衣底下衬衫的袖子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
她缓缓移了下目光,空洞的眸子在面前替她擦干净脸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再度移开。
转瞬即逝的注意力。
少年看在眼里,一张俊脸悄悄黯然。
“七里……”
他咬了下唇,前倾一步将女孩拦腰抱起,转身用一副俨然是上位者的态势开口:“我要带她去医院,把车开过来,谢谢。”
女人一愣,明显是没适应这个人前后态度的转变。
而在她还需要几秒钟时间做出反应时,矮她半个头的少年已怀抱着人从旁经过。
“难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
女人本想指派别人去干,可一扭头还是凭本能自己跑去把车开了过来。
>>>
久我葵接到电话时正忙着收拾行李,第一眼看到来电显示还有点懵,接通后放到耳边却听见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小葵,征十郎现在在京大医院的精神科,麻烦你代我接他回家。”
医院??
她心下一惊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可又转瞬间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讲如果赤司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电话那头做父亲的不可能会有这么不慌不忙的口气。
看来此举是别有目的。
“没问题叔叔,我马上就去。”
“好,那拜托你了。”
挂掉电话过了十五分钟,久我葵换了一身牛仔衣,挎着个单肩包出门,赤司家的专职司机开车送她去,耗在路上的时间不足二十分钟。
“你好,请问精神科的位置是?”
“七楼右转。”
“谢谢。”
久我葵将一边垂下来的几缕头发拨至耳后,转身乘电梯上了七楼,一出来就见到赤司征十郎独自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两手十指相互交叠置于腿间,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感觉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很。
“我还以为是你脑子出了啥问题。”久我葵走近他随意地来了句开场白,见他只是笑笑不说话,她撇撇嘴朝左边看了看,有几个面熟的人倚着写有“精神科”字眼的玻璃门一动不动,门内在白炽灯下苍白一片,听不见任何交谈的声音,消毒水的味道倒是一点都不缺,不知为何她有种里面的人都给灭口了的感觉。
“哇哦,厉害了。”久我葵把包往椅子上一丢坐下来,“叔叔手下不一般的心腹全聚在这里,看来是把这层楼都承包了吧。”
“没那么严重。”
“送进里面的是谁,这么紧要?”
“还好,只不过父亲是给足了我想要的。”
“哈?”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赤司此刻蒙上阴影的侧脸,后者眉心有不浅的褶皱,像是为什么而忧心忡忡。
“……送进去的是何方神圣。”久我葵其实已经有所预料。
赤司征十郎缓缓转过头来面向她:“我记得葵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的吧,心理研究之类的。”
“是,怎么了?”
“……如果一个人受到很大的刺激,是不是就会精神失常?”
“因人而异,而且也要看是多大的刺激。怎么,你送进去的那个人是受了刺激出毛病了?”
“她现在……怎么说,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怎么跟她讲话,动她,她都不理人。”
“那估计就是了。”
“会很失常吗?多久能恢复?”
“我怎么知道,得看她自己。”
这时安静的走廊响起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女人两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徐徐从玻璃门后面朝他们走来。
“医生,”赤司起身朝她靠近,“她的情况如何?”
对方摇摇头好似她的答案并不乐观:“病人目前有较深的意识障碍,没有言语和随意动作,对光线,声音和疼痛刺激没有反应,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势,经初步诊断可能是癔症①。 ”
“癔症……”久我葵不由得眯了眯眼,“征十郎,里面躺着的到底是谁?”
赤司没有理睬,沉着脸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动了动下颚, “这种病严重吗?能不能恢复?”
“可以恢复,大部分用心理治疗的方式一年内均可痊愈,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比如一些分裂出第二人格的,这就比较难控制,若病情严重可能需要用到药物,以及……你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她家里人差不多快过来了。”
“如果想彻底治好的话,我建议最好转院,我们这擅长治疗癔症的医生出国交流去了,留在这里可能会耽误病情。”
赤司征十郎点了一下头,其实就算女医生不这么奉劝,他也会建议安七里的父母转院,安七弦生前待过的这家医院,不管怎么想都不适合让她恢复。
“她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安七弦?催眠的时候,她提到这个人,哭了。”
少年下意识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请问,我现在可以带她离开?”
“当然。”
久我葵抓起包跟了过去。
“征十郎!我都问了你两遍了你怎么不回答!”完全不理睬她提的问题,这种事发生在自家竹马身上实属罕见,毕竟他向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实则又很温柔,今天却……
“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的。”
赤司说完进到最里面的诊疗室,安七里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似的两眼无神,头倾斜着微微摇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近几步踌躇着怎样开口,想了想还是弯下腰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走了,回家。”
女孩无动于衷,瞳孔好似渐渐涣散。
“回家。”他试着用了点力拉她起来,可那就像在扯一个木头。
一旁的久我葵突然上前推开他:“我来!”
她先是抓着安七里的肩膀使劲晃了几周,紧接着又把对方整个人往上扯。当安七里的屁股成功离开沙发时,她感到疼痛,抬眼,狠狠推开了久我葵。
“葵!”赤司征十郎皱起眉伸手扶住她,“这样对一个病人太粗暴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耗在她身上,”久我葵旋身将脸埋进他胸口,“征十郎,叔叔叫我带你回去。”
赤司征十郎两手搭住她的肩膀同她拉开一定距离:“抱歉,等她父母过来,我就跟你走。”
久我葵咬着唇不依不饶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像得不到宠爱的孩子在不管不顾地释放委屈。
“葵……”很少见自家的青梅如此不分场合行事,赤司征十郎苦恼的同时也稍感疑惑,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又集中在了安七里身上,多余的事情他无暇去思考。
“安七里。”
“……”
“安七里!”
“……”
他的女孩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见状的他仍不免黯然。
负责诊疗的医师随后才到,她前脚刚一踏进门就迎上了少年焦灼的眼神:“你刚刚提到的催眠,能不能详细告诉我一下。”
面容姣好的女人挑了挑眉望了眼呆立着的病人:“催眠术是癔症初期治疗的一项举措,一般病人有没有第二人格都是从初期催眠中判断的,喏,这位,”她朝安七里扬扬下巴,“催眠的时候她一直说自己是囚犯。”
“……第二人格……”赤司露出些许难以置信的态度。
“因癔症出现的第二人格实际上是一种角色扮演,病人有些会演得很逼真,催眠的时候这姑娘说自己犯了错,一直在自责。”
“……自责……吗……”
他喃喃着看向安七里空洞的眼睛,他发现那里看不见有任何事物的影子。
原来,你把安七弦的死,全部归咎于你自己。
你啊,怎么那么的……
久我葵冷不防被一股不可抗的力道给扯向一边,再抬眼时,看见她刚刚紧紧拥着的人此刻把手伸到另一个女孩的头顶。
“七里。”
似乎是因为头顶的触碰,这一次他唤她的名,她竟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
赤司征十郎微微垂下眼睑,凝目,轻叹——
“那不全是你的错。”
一瞬间,她眸中恍若被什么划出了一道裂痕。
四周皆沉寂,久我葵漠然地望着安七里泪流满面,垂在两侧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头,紧紧的,紧紧的,似是要将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女医生则事不关己地退了出去,一出去才发现原本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已经撤了,倒是有另一个穿着毛绒大衣的男人急匆匆赶来。
“医生!抱歉打扰一下,请问叫安七里的病人是在这里就诊吗?”
“啊对,就在这个房间。”
接下来不到三秒钟的时间,赤司征十郎手心一空,后背蓦地多出来一份牵扯。
“七里……”他侧过脸,女孩低着头仍抽泣不止,但身体却抖得异常厉害。
在害怕?
少年望向陡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他仅仅只是开口叫了声“小七”,就让女孩条件反射地躲到了自己身后。
“啊啊,”男人摘下用来抵御严寒的绒帽,带笑的表情看上去或多或少带着尴尬,“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看到爸爸都要躲起来。”
原来是她父亲……
“叔叔,七里的确生了病。”
“……是吗?原来真的精神失常了……”男人与他对视的双眼含着笑,样貌同他身后这位十分相像,“你……你是小七的朋友?”
“嗯。”
“想办法联系我的人是你吧?真的非常感谢你!替我找到小七又帮忙照顾她……真的非常感谢你!”男人说着连连鞠躬,片刻后他又注意到站在附近的久我葵,于是又说:“这位也是小七的朋友吧?辛苦你了!很感谢你帮忙照顾小七!”
闻言,久我葵不自然地别过头嘀咕:“我又没做什么……”
“刚刚出去的是医生吧?她怎么说?”
“她的建议是最好转院治疗,这家医院擅长治癔症的精神科医生出国交流去了,所以……”赤司眯起眼睛,注意到男人一个劲地在看他身后。
“行,转院就转院……小七,出来,别躲了,爸爸带你去看病。”男人说着又靠近了几步走到他身后,伸手拉女儿的胳膊,不料却被对方大叫着推开。
“诶……”男人明显陷入了错愕,赤司长臂一捞将失控的人带入牢牢圈住。
“啊!错…你!……我……错……”安七里许久未开的嘴吐出支离破碎的言语,因为过于激动而扭曲了的面容,和不停挣扎的动作,联系起她那近乎本能的躲避,赤司征十郎感到有部分事实逐渐清晰——
下一秒,他听见男人沉重的叹息:
“小七,你就这么……记恨爸爸吗?”
>>>
归途,夜色朦胧。
赤司征十郎拉高衣领将下巴埋进去,拐个弯到了大路。迎面多出来很多车辆,他自然地后退一步绕到久我葵右边靠车道的一侧,末了还补问一句:“冷吗?”
“还好,你看上去很冷。”
“穿少了。”
久我葵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感到惊讶,印象中很小的时候赤司就有展露过他的绅士风度,只是……她稍稍转过头,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吸了吸鼻子轻轻瑟缩,明明就是一具很怕冷的身体,风从那边刮来时却不偏不倚地替她挡住。
换做以前她一定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现在,心脏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咚咚咚咚地敲击着胸腔。
“……征十郎……你到我左边来吧……”
“不,走外面自在一点。”
噗,这是哪门子理由。
久我葵露出苦笑的表情。
“……抱歉啊。”
“嗯?”
赤司闻言瞥了她一眼,对突如其来的道歉有点莫名其妙。
“刚刚在医院……我当时没控制好情绪,对你那位朋友……粗暴了点……”久我葵说着把头偏向一边,装饰精致的商店橱窗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彩,那是最能让孩子产生好感的糖果色,她见此回想起小时候自己憧憬过的糖果屋。
“这种事,你应该跟她本人道歉。”赤司征十郎这么回答,似乎本人没有责怪自家青梅的意思,他微垂下眼帘注视着远处绚烂的霓虹,安七里挂着涕泪的脸不知为何竟在其中若隐若现,他感到一丝怅然,下意识深吸口气试图把灰色的情绪打入地底。
回好起来的,她有家人在身边。
他如此安慰自己。
“……嗯……那……那征十郎不会生我的气吧?”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久我葵近乎自嘲地在心里想,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居然如此小心翼翼地征询征十郎的想法。
果然,喜欢上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放低自我。
“怎么会,你也是想帮忙。”
“……才不是……”她皱着眉嘀咕一句。
“啊?”
“没,没什么……”
我只是想你快点离开那里而已。
久我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收回停留在附近的视线时正前方突然有辆车开了远光灯,她被晃到睁不开眼本能地抬手遮挡,片刻间没注意到前边有人朝相反的方向过来,肩膀于是冷不防给人撞到,她一个重心不稳朝右偏去,顷刻间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揽住她的后背。
“没事吧?”
“……”
久我葵没说话,依旧遮着眼睛。
“葵?”
“……”
赤司有点纳闷,握住她的手腕想扯开看,却蓦地被她反抓住手。
“怎么了,撞到什么地方了?很痛吗?”
“……NE……征十郎……”女孩略带哽咽的声线让赤司有一瞬的错愕。
“怎么了?”
“……”
“嗯?”
“安七里,喜欢你吗?”
“……”这下轮到他保持沉默了。
久我葵听不到回复也没有动,像是在跟他较劲。
他叹口气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越发觉得没办法回答,他又叹口气,在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对那个人的想法早就没底了。
“她才刚生病,这种事……我不知道答案。”
“那你喜欢她吗?”
“嗯。”
清晰肯定到让人生恨的回答。
早就知道的答案,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为什么……
久我葵在黑暗中感到眼睑一热,紧接着捂住眼睛的掌心也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热流,源源不断,不可遏制,那是泪。
为什么会这样?
她张开嘴猛吸一口冷气试图平复下内心。
为什么?
她用力地眨着眼睛想分散掉不断积蓄的液体。
竟然会这么难过?
她太过用力地忍耐,禁不住浑身颤抖。
“葵、小葵?”
“……”
“葵,怎么了?”
正欲靠近,少年却在下一刻被大力推开。
“征十郎你个笨蛋!!”
放声喊出这句话的人,眼睛,鼻子,双颊,嘴唇,皆是一片鲜明的红。
赤司征十郎被推后了几步,脸上仍保持着他的镇定自若,眉宇间却有很深的困惑。
“怎么哭了?”
即便是这种时候,少年的嗓音还留有对青梅竹马一贯的包容与温柔。
“安七里变成那个样子是不会喜欢你的!!!”
“那照你这么说,她恢复了就会喜欢我吧?”
“不!她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喜欢你!”
“不带你这样打击我的吧?”
少年莞尔的样子即便含了些怅然,也仍然好看到不行。
久我葵抹掉眼角的泪渍,咬住唇,深呼吸。
“赤司征十郎!”
“嗯?”少年头一次听见对方连名带姓的叫自己,不由得有种接下来会发生大事的预感。
“安七里不会喜欢你的。”
“你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体贴,一点都不善解人意!偏执,争强好胜,不听人劝,胆小鬼!爱哭鬼!也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料理都不会做的废物!”
“那些说喜欢你的女生只不过是看你的脸!”
“等她们真正接触你!一个一个最后都会离开你!”
“所以,所以……”
赤司征十郎颇有耐心地等着她。
“征十郎,要跟我在一起。”
刹那间,全世界的喧嚣仿佛都被推到了很远的地方。
赤司征十郎寂寥的瞳仁放大了,又收缩,收缩了,又放大。
几秒钟后,只见久我葵咬牙上前一步,抬脚朝他膝盖那就是猛力一踹。
赤司被猝不及防的袭击逼得弯下了腰,猛烈的痛楚中仍条件反射地想看女孩的脸,对方却在转瞬间只留给了他一个奔跑着凌乱不已的背影,映衬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彩灯,像一只误入人间而匆忙逃走的精灵。
他捂着“中枪”了的膝盖,一边在原地倒吸凉气,一边任由她的声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征十郎要,跟我在一起】
“小葵......”
>>>
久我葵不要命地跑,不要命地。
车辆,行人,红灯,绿灯,统统无所畏惧。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逃开被成吨的伤害所压垮。
【传递到了吗?我一直怀揣着煎熬着的心意。】
【那样踹痛苦吗?很痛吧,我那么用力。活该,你活该。】
【我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痛苦了啊!才这么一点点,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痛吧,痛吧。
——我不会道歉的。
【你就这样痛苦着痛苦着,满脑子都想着我的事吧!】
——征十郎!
“我喜欢你啊——!”
——TBC
①Line:日本流行的社交软件。
*
①癔症: 癔症(分离转换性障碍)是由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癔病的主要表现有分离症状和转换症状两种。癔症的症状是功能性的,因此心理治疗占有重要的地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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