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出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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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燃不知从哪招来了马车，等我们跑出一大段路后就见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在路边候着。莫燃直接把我和洛莞扔进了车，把行李交给我护着，自己坐在外面催促车夫快走。
车夫有些犹豫，很谨慎地打量着莫燃：“小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当真不是逃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您可不能连累了我啊！”莫燃掏出一锭银子甩给他，催促道：“师傅您快点，就算我真是罪大恶极的逃犯也不会牵扯于你的！”车夫拿起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又用袖子把银子上的口水擦了擦，这才安心地揣兜里，手刚拉上缰绳又突然转过头来，忧虑道：“小兄弟，你可真的不能拖我下水啊，大哥我挣点辛苦钱不容易！我跟你说我媳妇现在怀着身孕，不久就要生了，你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爹啊！我跟你说……”“闭嘴！给我快走！”饶是莫燃也忍不住发怒了，我从没见过他生气，这番见到了，竟觉得十分好笑。但车夫显然不这么觉得，他立马驾车就走，嘴里还絮絮不止地嘟嘟囔囔。
马车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没想到速度还挺快。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城门口，我撩开帘子偷偷一看，城门口的卫兵把马车拦了下来，要求检查车里的东西。我心一惊立马把头缩回车里，绞着手指大气也不敢出。
我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大半夜的一辆马车独自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怎么想怎么可疑！
完了完了这回可能要去天牢兜一圈了！我在马车里急得满头薄汗，一扭头看见倒在一边跟具死尸一样的洛莞和塞满了我十年来攒下的钱财的包裹……完了完了这回一定会去天牢兜一圈了！我甚至连明早江湖小报的标题都想好了：震惊！无良男女为钱杀人企图丢尸城外！这下别说出逃了，连命都要保不住了，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我心一横，脑子一抽，决心冲出去和那些护城兵们拼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选个壮烈的死法！但头刚一探出去就被莫燃眼疾手快地摁了回去，我摸着头觉得奇怪，外面怎么这么和平？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让我们检查车里的东西，不然请恕我不能放你们出城。”哎哟，这卫兵不错，有礼貌。我把布帘轻轻扒开一条细细的缝，怎奈莫燃挡在我身前，除了他我什么也看不到。
莫燃从怀里悉悉索索掏出了什么东西，伸手往那卫兵面前一亮，只听“扑通”几声，像是跪下的声音。刚才开口的卫兵又开了口，恭敬了许多：“在下不知杨公子来此，有失远迎，请杨公子恕罪！”“无妨，公子他现在出城有要事要处理，耽误不起，你们快开城门让我们出城。”莫燃大手一挥，威风凛凛。卫兵犹犹豫豫地开口：“但天色已晚，恐怕出城有危险，还是让在下护送公子回府吧！”“大胆！公子说要出城你就给我乖乖开城门，你什么时候有资格顶撞公子的命令了？”莫燃恶狠狠地训斥那卫兵，我听得莫名其妙。“那……至少让在下亲自问问确认公子的意思。”卫兵还不肯死心，就算我听不懂这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也明白这车里绝对没有所谓的“杨公子”。
这么快就要露陷了吗？
“啪”，一道金光在空中划了个短暂的弧线然后直直掉落，我本以为会摔在地上，但听这声音应该是被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了过去。莫燃抱着臂冷冷开口：“公子已经睡了，你就好好看看这块令牌吧！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造假的吧？”“但……”“怎么，你想说这也许是偷来的？公子被保护的有多好你难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偷得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快点放我们出城，要是耽误了公子的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是。给杨公子开城门！”又是一道金光闪过，那东西又回到了莫燃的手中。
城门打开，车夫着急忙慌地驾车就走，车速又上升了不少。
等到确保护城兵追不过来了之后，我才开口问莫燃刚才是怎么一回事。莫燃把那金灿灿的东西抛给我，我堪堪接住，发现是块长方形的有棱有角的令牌。“这是哪来的？”我盯着令牌看了半天，觉得这不是莫燃所能有的东西。莫燃回头瞟我一眼，道：“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姓杨的小子的。”“什么？”我大惊，刚才听到“杨公子”这个称呼时就有点怀疑，没想到真的是，“你是从来弄来的这个令牌？不会是偷的吧？”我怀疑地看向莫燃。莫燃顿时转换模式，刚才的凛然瞬间灰飞烟灭：“阿九，我答应你了不会再偷就会说到做到，你这样看我我会心碎的！”车夫身子一僵。
“那，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不解。“那个姓杨的自己给我的。我看到他身上挂着这块令牌就随口问了问他，结果他就很大方地送给我了。我本来不想要的，但他执意要给我，说是留个纪念，而且他说他家里还有一块，我就收下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用，如果还能再见到一定要好好谢谢他！”莫燃感叹不已。我听完已经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个杨公子，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天真还是没脑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随随便便就送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人，看来他应该不知道这块令牌的重要性。
我把令牌还给莫燃，问道：“你怎么就确定这块令牌一定能有用呢？”莫燃接过去很随意地往怀里一塞，答道：“我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不过这令牌一看就不简单，制作令牌的金属是市面上很少见的，就算重金也不一定能求到，再加上做工很精细，家世平平的人不可能用得起这种东西。”
“吁——”我还想在问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撩开帘子，原来前面是山路，过不去了。
“对不住啊小爷，前面的路我这车实在没法过去，只能劳烦您自己走了。”车夫自从看到卫兵对莫燃的态度后，说话谨慎了许多，莫燃在他口中的辈分也一下子上去了不少，“不过这前面不远有家客栈，您可以去那休息休息，我这就先回去了。”车夫搓搓手讪笑着看着莫燃。
莫燃蹙起眉头想了想，道：“那麻烦你把我们送去客栈，这点路应该还是能走的吧？”“这……”车夫欲言又止。莫燃“啧”了一声，又掏了几两银子丢给车夫，车夫这才眉开眼笑地继续驾车。
很快就到了车夫口中的客栈，如果不是车夫在这停下了车，我一定头也不回地忽略掉这栋灰扑扑的破烂继续往前走寻找客栈。
我难以想象这种一看就闹鬼的建筑会经营得下去，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它屹立不倒的原因——一间又破又旧又小还结满了蜘蛛丝的房间居然要价五百两。我瞪着那个满身肥膘的老板，咬牙切齿地让他打个折。老板看也不看我：“慢走不送。”我气得说不出话，但就算这屋子再破也比露宿在荒郊野外要好。“好，五百两就五百两！”我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慢着，我改主意了，六百两。”老板翻着白眼漫天要价。“你他娘的……”“七百两。”“我……”“八百两。”
其实我后来才发现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在被莫燃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他立马爽快地把房价压到了五两并且表示愿意免费提供食物。我看着他那张鼻青脸肿的肥脸不禁莞尔。
“两位客官，请慢用。”胖老板堆起满脸肥肉卖着笑，让我们在干净的房间里享用起食物来。我毫不犹豫地大吃起来，没想到胖老板虽然蛮横无理但做起菜来倒是很精致美味。“阿燃，你不吃吗？”我看着只喝茶的莫燃疑惑。莫燃笑了笑，道：“吃饱了容易犯困，我今夜可还要守着你呢。”我红了脸，低头扒菜不答话。
嗯……好困啊，我还没吃饱呢怎么就犯困了？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莫燃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好奇怪，怎么会这么困？我猛然想起了什么，却没力气张开口。只觉得身子被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还被细心地盖上了被子。
奶奶的，死胖子敢给在菜里下药！我很想吼出声来但身子却越来越累，渐渐地就昏睡了过去。阿燃，你可千万别动桌上的菜啊！这是我睡过去前脑子想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被洛莞给摇醒的，睁眼一看天还是黑的，心里一惊难道我已经睡了一整天了？我刚要开口问洛莞却被她死死捂住了嘴。我低头一看，那个死胖子竟然倒在了床底下，身上好像还流着血。我吓了一跳，连忙去寻找莫燃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到他，房间也变了样，我的冷汗瞬间刷刷往下流。
“阿燃呢，他去哪了？他去哪了！”我吓得有些口齿不清，紧紧握住洛莞的手身子颤抖个不停。
“兰姨的人追来了。他们想要把我们抓回去，被莫燃挡在外面了，现在还在打着吧。”洛莞的声音平平，听不出情感。
我听到莫燃还在的消息安心了不少，转过头看洛莞，她面无表情。“……对不起，我们瞒着你做了这种事……”我垂下眼睛无脸见她。洛莞听完什么也没说，这也是应该的，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我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璎儿，谢谢你。”洛莞轻声道。我愣住：“为什么？我明明……”“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我可能永远都困在藏春楼里，永远都不会踏出外面一步。单凭你没有抛下我，我就应该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有私心，我想和莫燃一起走，我受不起她的感谢。
“我醒的时候莫燃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那个时候你还在睡，他把我们藏到这个房间来了。这个胖子是兰姨的人杀的，莫燃让我们呆在这不要动，他让我告诉你他会回来的。但兰姨派了十几个人来，实力不俗，我觉得莫燃凶多吉少，他们已经打了很久了……”洛莞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
“莞姐姐，我实在放心不下，我想去悄悄看一眼。”我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避开胖老板的尸体。“璎儿！”洛莞叫住我，我回头朝她笑了笑。走到门口刚要开门门就被一脚踹开，莫燃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见到我立马抓住我的手，又朝洛莞招手让她快点过来。
“你没事……”我刚想开口问莫燃，却见一把刀直直朝我挥了过来，我脑子轰的一声，幼时不堪的记忆像洪水般汹涌而来，咦，好奇怪，为什么我的身子动不了呢？莫燃一把把我推开，替我挨了一刀，我站在一边茫然地看向他，他一脚把那人踹倒，夺过他的刀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血溅到我脸上，滚烫的，甜甜的。
好奇怪啊，好难受啊，什么时候我的阿燃也学会杀人了呢？那个温柔的、会耐心地给我讲故事的、会用手轻轻牵过我的手的阿燃为什么学会毫无犹豫地断送别人的生命了呢？这样，这样的话，他不就和那群人一样了吗？
又有人杀过来，莫燃一个个把他们地打倒，一个个把他们杀掉。狭窄的走廊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漫天的红。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杀掉呢？“阿九，没事了，我们走吧。”莫燃牵过我的手，我猛地甩开，他愣住，我也愣住。“抱歉，我……有些吓到了。”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莫燃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转过身拉住洛莞的手，却瞟到他拿着手帕很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很用力，手被擦得通红却还是不肯停手，他想要把它们抹去，他的眼中是不甘、是憎恶。
“……阿燃，接下来怎么办？”我轻声问他，他急忙收回手帕，脸上又变成了那副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我觉得兰姨不可能这么放过我们，还是快点走比较好。”洛莞在一旁开口。莫燃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背影孤独而冷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想要逃离。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看向窗外，天快亮了，还有些雾蒙蒙、昏沉沉的。我不知不觉就松懈了不少，大概和脱离了黑暗有关，还剩大约一个多时辰天就会彻底亮了，到时候，就能彻底脱离黑暗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出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