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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   半夜三更,月亮于空中高悬,洒下的光亮有种莫名的恐怖感,家家户户闭门。但不唯杨府,黄府今夜也是是热闹出奇。里三层外三层,暗夜的全体成员接到命令,已经在此处里外通围。三里之外都能听到这里混战一片,喊杀声、金属碰撞声,让夜里入眠的人们即使听见,也没有被吵醒的勇气。

      “弥儿!保护华恩!”

      “是,师父!”

      “薛弥师兄我来帮你!”

      “彦微!小心后面!”

      现场混乱不堪,薛弥为保曹华恩受了些伤。李彦微在远处被群人困住了身,欲冲至师兄和师妹身边却不得。归尘与怡安亲王更是被隔离在庭院的角落,尚能以一敌群,却是完全被制住了身。

      一阵鱼死网破后,除归尘外其余人全体挂彩,但仍未能逃出这里。归尘、薛弥、李彦微、曹华恩和怡安亲王,被一群带有黄家袖标的黑衣人紧逼在前院。五人背靠背面对一圈的敌人,对方人多,加上曹华恩未习太多武功,其他四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暗夜……”怡安亲王舔着嘴角的血渍,至此仍难以置信,“本王自认平日待你们不薄,为何如此背叛黄家?”

      “亲王——我就在你魂归西楚之前,暂且称你一声亲王吧。”总头目从层层复杂的包围圈中走出来,看上去煞是盛气凌人,“亲王,您活了这么多年,可不能不知道这世界的法则呢。”

      怡安亲王紧咬下唇,并不说话。

      “你待我们不薄,却有人待我们极优;你乐意养着我们,却有人乐意给予我们更高的地位;你不杀我们,也有人乐意威胁我们。亲王,你这黄家早已不是黄家,在你失去我们这些下人的庇护开始。”

      “你们从的新主是什么人?”

      “这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呢?”总头目轻蔑地笑,“我只告诉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兄弟们,今晚就是你们发挥作用了时候了!”

      黑服杀手们个个兴奋到了极点,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几乎要像野兽般垂涎咆哮。在总头目跳上围墙顶,微微做了个进攻手势后,提刀扑向被围攻的五人,战斗力比刚刚更是强了一倍。

      作为暗杀团队,在每一次特别集体行动时,都需要服下一种专用的兴奋药剂,到了一定时间之后准时发作,杀手们将是标准的杀人机器。然而这只是一种冒着生命危险开发身体潜能的方法,这次行动,由于有烟波这个世外高手在此,总头目临时擅自做了决定,让暗夜全体人员服用此药。

      薛弥的感知能力在如此猛烈而迅速的攻击之下显得有些多余,他能够灵敏到判断出谁的杀气是冲他而来,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即使没有感知力他也可以知道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有多少,反射着寒光的刀刃又有多少。

      “包子,过来,师兄保护你……”

      曹华恩靠着背后的围墙,泪眼汪汪地看着薛弥对着面前一群更似饿狼的黑衣人挥舞着长剑,他的衣衫几处被划破,鲜血淋漓。据她判断,这些伤口都是皮外伤,但不唯这些伤,随着他的每一次运功,每一次活动,每一次与人利刃相抗,他的血便会不停地流。

      薛弥已经杀昏了脑袋,紧紧地把师妹护在身后,体力透支。这大冬天里,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际直往下流,混合着下唇和下巴上覆盖的鲜血。他甚至顾不上擦去。对手的攻击过于密集。不论杀掉多少个,总会有下一个轮番而至。

      他恍惚中听到曹华恩在身后叫他。

      “薛弥师兄,到彦微师兄那边去吧。那边是屋子的入口,你进去我帮你包扎伤口。兔子师兄会帮忙把门的。”

      薛弥一边抵挡朝他们涌上来的人群,一边观察着形势。暗夜人数太多,他与李彦微都不可能有脱身的余地,师妹的说法还是过于乐观了。

      “师兄没事。”薛弥专注着砍杀,连安慰惊恐的师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简短地让她别担心。

      杀着杀着,暗夜的人似乎药效渐弱,出现了精疲力竭的现象。

      薛弥此刻左顾右盼,估计了一下形势和地势,瞅准了时机对身后的曹华恩说道:“快,从你后面那面墙爬出去。”

      “可……可我不会爬墙……”

      “这样,你踩我剑上,我把你托出去。”薛弥抵挡着那些还不愿罢休的黑衣人,他们被杀的人并不多,都只是付了些皮外伤,只是攻势不再猛烈。

      “怎么托?你没办法让他们停止攻击的。”

      薛弥不说话,瞅准一个空挡,把剑递到曹华恩面前。

      “快点!”

      曹华恩不敢犹豫,忙踩上剑刃。

      薛弥使出御剑之术,以内力将剑与曹华恩一并托起,暗夜杀手也抓住了破绽,对着薛弥上去就是一刀。薛弥嘴角的鲜血淌到他的青色长衫上,剑突然一晃。只听得上方曹华恩一声尖叫。她本能得一伸手扶住了墙顶的瓦片才不致摔下。

      薛弥咬牙一挺,又稳住了长剑。暗夜杀手像是被她一声尖叫唤醒,见上方的人欲逃走,便将刀换做镖,直攻击爬上了瓦片顶的曹华恩。

      曹华恩一点没有防备,连中数镖。她不敢喊疼,怕又被远处的黑衣人注意到她。薛弥周围的黑衣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快要逃跑的曹华恩身上,几个人叠罗汉直往上冲,顶端的人用大刀钩住了曹华恩的狐皮大袄。黑衣人与她相距不过一把刀长的距离,再近些刀尖就可穿过她的皮肤。曹华恩见状吓得不停挣扎。

      “救我,薛弥师兄!”

      “把大袄脱掉,快!”

      曹华恩当即听从了薛弥的话,将保暖的大袄一脱,从墙顶直接摔到了府外的小巷里。没有了厚厚的大袄做保护,摔在土石地面的她感觉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冷风一刮更是冻得牙齿打战。但却不敢吱声,颤抖着忍耐,担心喊叫声过大会暴露了行踪。

      从墙那边的惨叫声来看,薛弥应是趁着叠罗汉的几人暂时无反抗之力,当即三下五除二,通通给抹了喉咙。

      曹华恩扶着墙站起,瞬间感到脚踝一痛,暂时顾不上,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口,偷偷朝外探出头观察着黄府大门口的情况。

      原本在外包围的人也全全进入了府中,也难怪,师父武功高强,虽并非年轻力壮,但足以应付这些未有经受过什么特殊修炼的鸡中之鹤。里头的数量已经维持不住,外面的人肯定也接到了杀进黄府的命令。

      皓月高悬,一片冷寂。在黑暗中她更感危机四伏。

      她望着高高的围墙,听着黄府里一片混乱的声音,想象着师父和师兄还陷于危险之中。她很想进去救他们,但她知道以自己之力并不能做到。薛弥师兄把自己送到黄府之外,为的就是她能够逃出这里,去叫救兵。可是祁云山那么远,要回谷去通知师兄们过来支援,不是一下子便能完成的事。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背后突然一声极弱的声响,在这夜里显得尤为让人敏感。曹华恩条件反射般地回过神面朝巷子里摆开架势,却不小心又碰到了脚上受伤的部位。她倒吸一口冷气,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巷子里倒是没有人,反而是外面跑出了几个黑衣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出来找她的。

      “往港口去,这会儿应该逃了。追!”

      她惊恐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在这寂静的夜里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她扶着墙面,像小时候在谷里跟啾儿师兄玩木头人一样,直等到几个暗夜杀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低头,看到了刚刚那声微弱声响的制造物,是一块青色的布。准确来说是冬弥师兄的衣衫一角,断裂处还有密密麻麻的青白丝线。曹华恩把它轻轻捡起,弹了弹上面的灰,打开一看,上面用血书写着三个字:

      先,回,谷。

      看来薛弥并不是要她去外头求救,而是直接要她先走。

      可是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回谷能救他们吗?可是黑衣人已经赶在她之前就在港口把守了。躲在怡安郡的某个地方吗?可这样也不可能让师父师兄脱离险境。

      冷风从巷子深处阵阵刮着,曹华恩冻得重新抱起双臂。这大冬天里,她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形成一股白雾,飘散在寒风里。

      她蹲下来,蜷缩在墙脚,听着围墙另一面的打杀声,想要确认师父和师兄们都还没事。

      她右脚脚踝处的扭伤,还有刚刚中的镖伤,都在这寒冷的夜里冻得生疼。她突然有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可能真的冻昏头了吧,但确实想去实施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现在能去的地方被限制在了怡安郡内。她竟是想去到杨文昌的临时住处落脚。

      或许,等着等着,他真的会出现吧。

      这样的想法给了她另外的力量,她自己勉强能独立站起,将重心放在正常的左脚上,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条黑漆漆的小巷。她背对黄府,回忆着之前随杨文昌来黄府的路线,坚定地往前走着。

      当初哥哥半夜偷溜出谷的时候,她并不完全理解哥哥的那种想要见到忆慈姐的心情,然而自己却也曾有一种想要跟随他出谷的冲动。她也想要见一个人,只是这人与哥哥要见的人不同,她也就没有开口向他要求。

      哥哥走后,她确实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无精打采,却不完全是因为哥哥又不在身边,更多地是纠结自己想要去见杨文昌的原因。强烈的愿望,就如在这个无助的夜里,她第一个想到要寻找的,不再是哥哥,而是他。

      穿过白天热闹的集市,路过闭门的心珍楼,她很快便认出半年前居住了十多天的住址。

      她抬头打量着这个没有牌匾的大门,心中百感交集。尽管理智告诉她,杨文昌早已回到了泰州。从黄府的情况来看,黄忆慈也已跟他一同前往泰州。按照约定,忆慈姐是要嫁给文昌哥哥的。

      她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她想,哥哥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青铜大门,门不动。但她并不放弃,又载上全身的重量想要把门推开,最终也只是让扭伤的脚肿的更大罢了。门在半年前就被上了锁。

      她精疲力竭,直接在门旁边的墙脚下席地而坐,将手轻轻覆盖在淤青肿大的脚踝处,给冰冷的伤部暖暖。只是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她的指尖冻得青紫,就连手心的温度都算不上温暖。

      雪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便是漫天银白。

      她并不打算在这坐多久,稍微歇回一点力气就得继续赶路。等他毕竟是很不现实的做法,她不过是想,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的每一句关怀的话,每一个像是阳光融去寒冰一样化开的笑容。他面对下人或是对手时言辞甚是犀利,但在与她玩耍、被她戏弄时就变得笨拙而难有平时争取的态度。

      她冻得嘴唇发紫,眼前模糊。这屋檐虽能避雪,却避不了寒风。她仍然坚强地站起,抓着大门上的铜环。眼前的景象摇晃不止。

      后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幻象,那英气的眉眼,肃穆的神色,还有带有星星般流金条纹的,如夜幕一般的黑袍。

      她嘴角带着一丝近乎幸福的微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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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儿,去后院备马车。”归尘与李彦微背靠背对抗着敌人,压低了声音对话。

      “可是马和车我都不知道在哪。”李彦微将剑刺进一个黑衣人的喉咙,顺带着尸体甩向另一个黑衣人。

      “在后院!”怡安亲王的声音从前院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薛弥呢?”

      “我在这儿。”薛弥身上的红色血迹比其余三人更多,几乎都是方才那一刀所致,只是终究在意志的支撑下仍能满含精神地挥舞着长剑。

      “替我御剑,送我一程。”

      薛弥随即集中精神,将自己一心作二用。与暗夜团斗的同时驾驭着李彦微的长剑。李彦微即刻凭借谷中最为优秀的轻功,踩着被薛弥频频移动的剑刃,作为阶梯凌空跃过众黑衣人,到达中堂的房顶上。

      他努力落至地面,又借树飞跃。

      忽的一块石头砸中了脚踝,李彦微不曾防备,情急之下尽力稳住了身形,险些摔在了石土地面上。刚刚摆正了视线脚下正好被一根树枝绊住……

      于是在那群人凑过来围观的时候,他正好倒挂在了树上。

      “这位哥,你还好不?”围观的几位看上去像是杨府仆人的人争先慰问道。

      明摆着的事……李彦微看了看自己被树枝划破流血的脚,有种想拿这几个人泄愤的冲动。他把这种冲动化为了沉默。

      “这位哥,需要我们帮你从树上下来么?”

      “……”

      “这位哥,你受伤了么?”

      “……”

      “这位哥……”

      这位哥这位哥,真是烦透了。李彦微感觉脚上的疼痛稍微减轻些后,便一个翻身打挺,漂亮地落在树枝上。正要朝后殿旁边的马槪而去。

      “这位哥,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曹三丰曹少爷?”

      一惊,绷紧了正要蹬出去的脚又放松了下来。

      “谁?”故意又确认了一遍。

      “曹三丰,这位哥认识这个人吧?”

      尾缀用的是“吧”,而不是“吗”,听上去他们早已经知道他与曹三丰相识。至少对于他们相识这件事有着较大的把握。

      “永安尊主的儿子?十二年前就不在了吧。”李彦微引出了十二年前的事,从另外的角度去证明自己与曹三丰没有关联。无论如何都要保好师弟的行踪。

      “抱歉,打扰了。”那几个人刚说完便一个瞬移消失在原地。

      盘问结束,刚刚本想快点逃跑的李彦微现在却静止在树枝上,看着刚刚那些人站着的地方发呆。那些人的轻功速度之快,但凡连锁动作都难以看清。

      什么仆人,杨府会有这么离谱的仆人?武功几乎要与杨文昌平起平坐,当仆人是不是委屈了点?不,简直是太委屈了。

      然而这般水平并不能威胁到静幽谷中轻功第一的李彦微。因而他也并不多想,听着前院的打斗声,毅然先去解决师父和师兄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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