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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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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在枝头一点点地绽放,和煦的天舒服得让人伸懒腰,一整个寒冬的倦意在此刻都悄无踪影。
一转眼,春天来了。
博果尔望着窗外还有些暗沉的天空,静静坐着。
跪在冰河上割开身体的感觉已经有点记不得了,闭眼回想,印象深刻地是回魂的第二天听闻额娘去世时的痛彻心扉。彻夜未眠,终于想通了自己的处境。本以为换了身子,也依然可以与额娘一起在宫中生活下去,常伴其侧以尽孝道,不曾想,天意难测,额娘竟然在自己的死和乌云珠进宫的双重打击下,悲愤之中,轰然而逝。
听闻噩耗,博果尔跪地痛哭,竟是生无可恋之状,让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惊慌不已,想着这怎么就赶巧了,拖着病体上京为废后求情的科尔沁亲王吴克善与贵太妃竟然前后脚地在同一晚离世。
博果尔一病不起,在炕上足足躺了月余才起身。众人皆以为是因亲父之死,想着自己入宫伺候各位主子,亦是多年未归家,感慨这位主子的孝顺,且卧床期间,太后、皇后以及贵人小主们都纷纷前来探望,太后是再三询问,甚至于亲自喂药,而从静妃身边出去的瑾贵人也向太后请旨,自愿搬到这侧宫与静妃相伴,连厌弃静妃的皇上也让吴公公带了太医院的正手来把脉,众人对往日娇蛮凶狠的静妃有所改观,伺候不再是以着本分,多添了几分真心,日夜有人守候在旁,恐有怠慢。博果尔在众多人的伺候中,找不到寻短见的机会,慢慢也放下这份心,想留着这条命在人间为额娘戴孝念经也是不错的,如此一来,有了份念想,本也无甚大病的身体渐渐好转。
初愈的博果尔一改以往地明服艳妆,因为宫妃的身份不能服孝,所以只略施粉黛,衣着简便,尽观全身,多用玉和银为饰物,倒是惹人爱怜。
花束子一进屋,入目即是博果尔远眺的静穆,心中一叹,走近抖开披风,为博果尔披上,开口:“主子,虽是初春,但天气还有些微凉。”博果尔回神转身,任花束子绑好绸带,摸着花束子的手有些冰凉,便将暖炉递给花束子。花束子轻轻一推,坐到贵妃椅上,继续说道“早膳过后,可否愿意与奴婢去御花园的长亭里下会儿棋?”
相处多日,博果尔对眼前这位温雅得体,心性善良的瑾贵人早有八九分好感,时常想着还好九哥是个有眼无珠的,要不爷这宫中生活怕不是要憋闷死。想到除了额娘,第一次有人如此真心相待,心中一暖,博果尔微微一笑,说:“我本不爱这些琴棋书画,更何况就我们两个臭棋篓子,没得瞎耗时光。不过平日常在小佛堂坐着,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错,出去走走也是好。”
“喜福,喜宝,摆膳吧。”吩咐完,博果尔站起身拉着花束子的手,引到炕上,说:“天还冷着,一起炕上坐着吧。”说罢,抬眼看着花束子旁边的耷拉吴,说:“这么没有眼力价儿,主子手冷,拿个手炉过来。”耷拉吴连称不是,躬身退出去寻手炉,转身间看见静妃娘娘将自己的手炉硬是往瑾贵人手里塞,不由一笑,与抬着膳桌进屋的喜福、喜宝刚好对视,彼此眼里满是喜悦,皆感叹这静妃娘娘病好了以后,真真是不一样了啊。
当然不一样了,博果尔本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自绝时不过十四,在额娘的庇佑下长大,宫廷阴秽之事很少过眼,更兼他虽然回魂至静妃身上,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适应,已是放开胸怀,只想在这侧宫之中为额娘念经祈福,了此残生。另外,还有点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虽然此时的博果尔是女儿身,但仍然自认是这侧宫唯一的大男儿,宫女太监平日里尽心尽力地伺候也是看在眼里的,偶尔犯点小错,爷男儿胸怀,岂会计较?
如此一来,博果尔与宫女太监们倒是相处融洽,即使粗声粗语,也不会有人当真。侧宫一改往日的阴沉,阳光弥漫。
博果尔与花束子用完早膳,一同在小佛堂诵读佛经后,起身出了侧宫。
博果尔穿不来旗鞋,却不要大宫女喜福搀扶,只搭了花束子的手,口里叨叨念着今天早膳的奶疙瘩还不错,要多备着到御花园吃去,有一句没一句的,也不理花束子和宫女太监们的偷笑,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着。耷拉吴与喜宝在前面提着灯引路,不时回头望下主子们。
博果尔走着走着,发现耷拉吴和喜宝停了下来,挑着眉问道:“可是又遇见了皇上?”耷拉吴答道:“回主子,前面有人掌灯,想是圣驾。”博果尔啐了一口,真倒霉,怎么天天去慈宁宫请安,天天遇见圣驾?得,圣驾来了,行礼吧。心中腹诽着,弯弯膝盖骨,轻轻甩下帕子,行了个别别扭扭的礼。御銮上的顺治看着底下胡乱行礼的静妃,心想:“宫里都传这静妃性子改了,朕看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天,没一次行礼是认真的,还不如新封的只会蒙语的皇后。”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太计较,随意说道:“行了,起吧。”上朝去了。
博果尔看着渐行渐远的圣驾,撇撇嘴,拉过花束子的手,昂首挺胸地继续前进。花束子看着博果尔的表现,也不过是无奈地一笑,知道主子对皇上还是存有怨气,也不多劝,任由她去了。
又走了几步,博果尔与花束子分开了。花束子品级低,要先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而博果尔得太后首肯,无需专门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也不必每日都去慈宁宫拜见她老人家,但博果尔因为前段时间太后娘娘亲喂汤药的关心与前世多有照念的恩情,心中对太后也是有几分感激,加之额娘离世,便将部分濡慕之情移至太后身上,虽然穿不惯旗鞋,但也是跟先前给额娘请安一般,每日步行,以全孝心。
一到慈宁宫中,苏麻便引着博果尔坐到太后右手边临近的椅子上,太后不知原来的静妃已经换了芯,只叨念着侄女至情至孝,又一改以往的凶狠蛮横,十分满意,笑眯眯地与博果尔闲话一二。
博果尔得了一筐子的关心与称赞,看看天色,估量着皇后应该要带众妃嫔过来了,便向太后告辞,心满意足地走了。不曾想,出门便与皇后的嫔妃部队相遇,“姑姑。”新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怯怯地跟博果尔打招呼,博果尔点点头,行了礼,远远望了眼宫妃队伍里的乌云珠,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想今天真倒霉,奸夫□□竟然都遇见了,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眼。博果尔磨着牙,哼了一声,目不斜视,摆着比皇后还大的派头,直直回侧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