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岁和18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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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草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一位教化学一位教物理。两位理科高材生基因相结合后反应在陆小草身上只有四个字-----物极必反。
陆小草的理科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无论两位老师在家里如何开小灶加班加点的教，陆小草也丝毫不得要领。到了高中文理分科时，母上大人咬碎了银牙在陆小草的文科申请表上签了字。
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学生身上。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种人：女生大概可以总结为长相佳，气质好，学习优，在走廊被风吹起的长发吹进了多少男生的午夜梦回；男生大抵是长的帅，体育好，年级第一的桂冠拿起来看似毫不费力，操场上的投篮把自己的样子也投进了那些少女心里。
简而概之就是：女神&男神。
何一扬就是这样的男神，是安老师满腔期许的承载者。
陆小草的母上大人-----安老师是何一扬的物理老师。2003年的夏天，为了备战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何一扬在安老师家度过了几乎一整个高二暑假。而陆小草也在那个夏天遇到了自己的梦想。
那一年陆小草刚刚结束中考，是何一扬的准学妹，即将进入一中学习。没有遇见何一扬的陆小草那时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武侠小说。可是在陆家这样一个理科家庭，你可以在书架上看到《时间简史》，你可以看到《物理年鉴》，你可以看到《数学原理》，但绝对找不到一本小说，在这儿，连四大名著都只有少儿插画版本的。更别提古龙、梁羽生、金庸了。
那年夏天，即便小草刚刚结束中考，安老师也没有对她放松，高中就要文理分班，安老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还是想再努力努力。爸爸陆老师倒是早已看开，但无奈劝不动自己的爱妻，只能对着小草求助的眼神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重压之下必有反弹，陆小草明着对自己的妈妈是敢怒不敢言，可无论安老师怎么教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暗地里更是从不温习，用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看各种从小书店里租来的武侠小说。
小草后来跟李一一说起这段过往时也反思过，觉得自己当年未必是真的不能念理科，她自己的数学成绩就一直很好。只是背的期望太重，父母的要求太高，妈妈的管束太严让她有了逆反心理，物理便是怎么也学不进去了。
陆小草本来以为可以得到些认同，李一一盘着腿啃着苹果了说了一句：“脑子笨学不好理科还怪你妈？你也真是够够儿的了。”
暑假的第一天，陆老师和安老师要去参见调研会，临走前告诉她下午会有一个男孩来家里补课，如果到早了就先招呼一下，陆小草答应着，看见大门一关，就跑回房间从床底下掏出《云海玉弓缘》趴在床上看起来。
没多一会儿门铃响了，陆小草以为是爸妈回来了，吓得把书往床下一扔飞也似的跑过去开门。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爸妈都是有钥匙的，怎么会按门铃呢。踮起脚从猫眼望去，看见一个少年穿着黑色圆领T恤背着个双肩包站在门外，因为没有回应，抬起手又按了一次门铃。陆小草想了一会儿，安老师临走时好像是说过会有人来家里。
把门开了一条缝儿，她探出头问道，请问你找谁？
门外的男孩笑了笑说：“请问这是安老师家吗？你好，我是何一扬，是来找安老师补习的。”
陆小草看着他，心想，这么白的大哥哥肯定不会是坏人，便利落的开了门。
把人迎进客厅后，陆小草给他倒了杯水：“我妈妈出去开会了，你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吧。”
何一扬接过水杯答应了声好。
虽有大帅哥在前，可陆小草惦记着毒了谷之华后的厉胜男，放下水杯又匆匆赶回房间。把《云海玉弓缘》从床底下掏出来，翻了两页，想想把客人单独留在客厅实在不够礼貌，只好又抓着书踱回客厅，给何一扬拿了包虾条“你吃点儿零食，边吃边等吧。”然后在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看书。
看小说对于陆小草来说跟打游击战似的，也因此练就了她非凡的阅读速度，何一扬一杯水没喝完的功夫，陆小草已经看到了结尾。
“世遗，你其实也是爱我的啊。”这是厉胜男对金世遗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句遗言。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是想躺在心爱的人怀里，听听他喊自己的名字，陆小草很心疼这个“妖女”，一时伤感的哭了起来。
何一扬本来在看习题集，听到旁边有响动，转脸一看，旁边初相见的小姑娘竟然在哭。又伸头看了她手上的书名，便猜到了几分。还没有来得及安慰，玄关处传来声响，是陆老师他们回来了。陆小草飞快的把书往沙发垫下一塞，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陆老师进门就发现小草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安老师顾着和得意门生打招呼却没在意。陆小草两只兔子似红眼睛紧紧的盯着安老师迈向何一扬的步伐，眼看着越过茶几就要坐在被塞进沙发垫下的书上了，索性鸵鸟似的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宰割。
就要落座的一瞬，“等一下”何一扬喊出了声，伸手从沙发垫下抽出书，安老师停在弯着腰微微撅着屁股准备落座的姿态上，一时愣在当下。何一扬把书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冲安老师露出大白牙笑了笑，“老师，可以了。”
安老师这才恍然的坐下，“我刚刚看着是本武侠小说，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有时间应该多做两道习题，不要因为在学校的成绩比较好就掉以轻心，要知道，外面的强者还是很多的。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何一扬笑着应了，到底安老师还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看他态度良好也就不再训诫，带着他去书房补课，经过陆小草时嫌弃她碍事，把她赶回了房间。
陆小草显然还没能理解这一系列事情，直到安老师和何一扬进了书房还是木鸡似的站在那儿。陆爸爸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下知道事情的大概，走过去推了推她，让她回房。
那个下午，陆小草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前的习题册2个小时都没能翻过一页。听见屋外有动静，陆小草拿着水杯装着倒水的样子往外走，看见何一扬在玄关处和安老师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晚饭时，陆小草无意似的提起“妈妈，以后每天都有人来家里补课吗？”虽然高中老师带小课是常事，但是安老师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楸自己的女儿了，所以这还是第一次。
“何一扬是我的学生，9月份就要参加全国竞赛，所以暑假会来补课，一周三次。”安老师往陆小草碗里夹了块鱼，又用力敲了敲陆小草的碗边“你看看人家的物理，基础扎实，思维清晰。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学到呢！”
陆小草嘴巴里塞着饭，呜呜呜的答应着，虽然安老师还在说教，她的心里却有些小确幸。一周三次，所以说他会常常来咯。“今天的饭可真好吃啊。”陆小草甜甜的说着，在父母惊诧的眼光下，大口大口的吞白米饭。
何一扬在第三次补课时找了个机会把书还给了陆小草，一句“小师妹”喊进了陆小草的心里。偶尔等安老师的空闲里还会和陆小草讨论一下武侠小说，原来何一扬本身也是个武侠迷。有一次两人讨论着各位大侠，陆小草问他最喜欢谁，他想了想说：“最喜欢谁其实都谈不上，但是我很敬佩郭靖。他曾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各个武侠里的人都被称之大侠，可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却着实不多。郭靖虽然《射雕英雄传》里的风头都被黄蓉盖了去，可是最终他拼死守着洛阳的气节还是值得尊敬的。”
陆小草因为喜欢杨过，所以对郭靖夫妇向来很不待见，连带着《射雕》也不过读了两页而已。此刻听何一扬这么一说，想了一会儿，竟有了改观，可还是辩驳道：“杨过到了后来也是帮着守城的啊，和小龙女一起打败了金轮法王也算是大侠了吧。”
何一扬笑着说“是啊，当然也可以算是，遑论其他，单是情之所钟一条就能算是侠者。”
陆小草听着他夸奖自己的本命，小鸡啄米似得点头称是。
“只是杨过的性子到底还是冷漠，#自己人#和#他人#的界限分的过于明确，最终与小龙女一起归隐，成就了一段佳话，世间也少了位英雄。”
陆小草当初一心一意喜欢杨过，容不得旁人说他半句坏话，但是何一扬坐在那儿，腿上放着本模拟试题，人微微靠在沙发上，笑着和她说他自己的武侠观，因为陆小草坐在他的左侧，他说话时会微微向左侧向她。她就在旁看着他高高的鼻梁和他扑闪着的长长睫毛，他的声音太温柔，所以陆小草不忍反驳。色迷心智，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多年后的一个夏夜，她和他隔了许久的时光，坐在一起喝着啤酒。那时他们都已经不怎么看小说了，新版翻拍的《神雕侠侣》却是大热话题，旁边的女孩子们正在吐槽女主角的选角如何的匪夷所思，陆小草的思绪也被带回了这场谈话。
陆小草聊起时，何一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本是意料之中，她也不介意，喝了口酒：“当年你说你最欣赏郭靖，说他是真正为国为民，有气魄的侠者。觉得杨过还是失于冷漠。”
“是吗？”何一扬捏着易拉罐，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嗯，当年我最喜欢杨过却还是没有反驳你，觉得你说的总是对的。郭靖对黄蓉几十年来相知相伴当然让人羡慕，但是想一想身为大众男神却仍独善其身的等着小龙女的杨过也是一种感动。”
“所以呢？你现在还是喜欢着他吗？”
陆小草转脸看着何一扬，望着他的眼睛。二人相识多年，她这样直视他却实在鲜有。周围灯光微弱，陆小草的眼睛似萤火光芒，她仔仔细细的端详他，在心里回忆当年的那个站在门口对她说“你好，我是何一扬”的纤瘦少年。脑海里人影重合，却又慢慢散开。
不过几秒时间，何一扬却觉得这段对视如此漫长，觉得她眼里的光芒太过耀眼只能屏息相待。直到她摇了摇头望向前方：“不，他和小龙女的一生或许可以说是圆满，可是多少旁人却在他们的圆满中白白耗尽了一生。这些#耗尽#在书里也不过是一场唏嘘，是点缀月圆美景的零星星光而已。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是一辈子没有止境的等待与无奈。小时候总是把自己代入成女主角，现在再看，人生这场戏里，除了自己的那一场，在别人的戏目里大抵都是配角的命。杨过再好，你不是小龙女一切也只是镜花水月。”
那个晚上，陆小草喝完手中酒后转身离开，那是她和何一扬相识之后唯一的一次提前离场，她笑着和何一扬挥手告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大步的走，看了看夜空，不由的自嘲“这么有意义的一个夜晚，居然连颗星星也没有。”即使是仰着头，眼泪还是在往下淌，陆小草用手胡乱的擦着，最终蹲在马路边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那个夜晚，她在告别，和16岁的自己告别，和18岁的何一扬告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6岁和18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