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板》井村则优

1、1

　　“叮零零”的电铃声响起，孩子们都似满弓的箭,只待黑板旁的先生说一声下课。
　　林先生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孩子们闪着光的眼睛，淡淡的说了声“下课了”。
　　“噢耶！”一声欢呼，箭已离弦，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林先生一人。
　　他走到门口，望了望在前场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们。‘唉，要是孩子们的热情能多放点在学习上就好了。不过，这也是孩子们的天性啊。’林先生笑意盈盈地看着自由玩耍的孩子们。许久才走回教室，拿起板擦，擦去了一节课的内容。‘希望孩子们都记着了啊’，他在心里是这么想着的。白色的粉尘漫天飞舞着，落在了他的肩上，双肩像是戴上了什么的肩章；在他乌黑的头发中也落进了白色粉尘，一时间，乌黑的头发全部染白，林先生突然就觉得被呛得不行，直咳嗽。
　　“林老先生，林老先生，没事吧？”他是被旁边的一位年轻老师推醒的。
　　那老师又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看您在梦中一直咳嗽，是不是……”
　　“ 不，没什么，只是人老了，不大中用了。”林老先生缓过来，才发现是场梦，有些惆怅。
　　‘又梦见了啊，三十多年了。’林老先生的名字叫林昊阳，今年六十了，教了三十多年的书。过了今年，他也就该回家养老了。这是最后一年啊。
　　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是上课铃声。
　　老先生夹着书本，踱着步子走向了教室。
　　“咳咳，同学们，上课。”虽然是快退休了，但是讲台上的林老先生的身影依旧挺拔。
　　或许是因为林先生是个老人了，孩子们大都不理睬他，各做各的。课堂上静悄悄地，回荡在空旷教室里的只有林老先生的苍老的声音。
　　“下课。”伴着悠扬的下课铃，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教室里炸开了锅，大家笑着、吵着、闹着。
　　林老先生静静地望着，那身影与三十多年前的如出一辙。只是，眼神中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惋惜。林老先生很庆幸自己能够教这么久的书，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教书让他心寒。记得以前，孩子们贪玩，却不会忘了学习。当时条件差，又闹过了□□没几年，可谁也没说什么丧气话，大家都相信“知识是通往成功的‘惟一’之路”。现在，虽说成功的路子多了，但却也都离不了基础啊。可现在，哪有多少孩子是有心学习的呢？
　　或许是时代变得太快，自己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去。但却又也难怪孩子，现在父母多半是不让孩子受多大苦的，犯个错也不过说两句，偶尔有父母气不过的打，却也是“打个巴掌，给堆甜枣”。想想几十年前，包括林老先生自己，大家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可是，该打就打,有时甚至抄上家规。记得那年，约莫是年前的半个月左右，一时嘴馋的小董（林兴董，林昊阳的弟弟）偷吃了过年用的白糖，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卧床了十几天。小董也记了个教训，以后也没有再犯过。错了就打，打了能改。大家就这样的过来了，没什么的。
　　林老先生想到这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反身拿起板擦，擦去了一课的板书。粉尘如梦中那般落下，黑色袖口和肩上的白粉是看得分明，只是当它落入那头白发时，却是分辨不出了……
　　那一天，教室一片肃静，这是最后一场期末考试。每个人都执着笔，“沙沙”的在考试卷上奋笔疾书。窗外的知了不停的叫着，有点烦躁。在另一班级监考的林老先生也有那么一点的焦躁，有一点的心绪不宁。他在期盼点什么。他希望，那群孩子能在毕业前，对自己笑一回。听起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但并不夸张。孩子们笑过，但从未对他笑。而且，那也不是林老先生所想看到的笑。七八十年代的孩子们的那种纯粹的笑或许新世纪的孩子们已经不再有。
　　“漫长”的学期结束了，孩子们很开心，可以放假了。对他们来说，林老先生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不需太多无谓的交集。另一边，办公室中的林老先生，穿着一件黑色布衣，同三十多年前的似乎是如出一辙。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办公桌上的那个黑色公文包里，几本语文书，练习册以及他自己所做的笔记，就这些。
　　炎阳下，在成群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有一个孤独的黑色身影。在穿着鲜艳的学生中，他是如此引人注目却谁也没有在意他，也对，不需要在意啊。
　　林老先生该休息了，可是，当他到家时，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进了书房，整齐的书柜前是那块曾经的老黑板。以前学校修整时，换了新黑板，老黑板无了用，林老先生就把它带了回来，算是留个念想。
　　退休了，该清闲了。可是林老先生的儿子林羽浩却常常发现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知是干什么。
　　夕阳西下，西边的窗子里溜进几色晚霞，一位黑衣的白发老人正对着一块年代已久的黑板认真的做着板书。写满了就擦，擦完了再写……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