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二部之重生》阿黎

28、第 28 章

　　芳萋与泠霜对视一眼，前去开门。

　　两个姿容秀丽的女子站在门外，对芳萋道：“姐姐好，奴婢们来换花烛。”

　　芳萋旋身一望，果见龙凤案头一对花烛将要燃尽。国朝有洞房夜花烛不灭的习俗，侯门世家更是自成婚之日子时起便在洞房燃起花烛直至次日寅时，故而中间需要替换，才可保证花烛不灭寓意新婚夫妇恩爱绵绵，终身不灭。

　　“请进。”芳萋看了二人的打扮，不似一般段府下人的服饰，便也客气了几分。

　　两个女子各自手持一支红烛，见泠霜已经摘了盖头坐在喜床上，忙上前行礼：“奴婢巧言，巧灵，见过少夫人。”

　　泠霜一听，便忙叫芳萋扶起来，芳萋心领神会，一手一个扶起来，伸手朝袖中取了两个金锭，道：“二位姑娘辛苦，这是少夫人给二位姑娘的脂粉钱。”

　　巧言、巧灵对视一眼，向泠霜行了一礼，道：“谢少夫人赏赐。”各自收下。

　　在家中时，泠霜便提前了解过段府的人员结构，知道府里有几位早前惠帝赏赐给他们父子的侍婢，想来，眼前的这两位，便是段潇鸣房中的。自古君王赏赐女人给臣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一则以示嘉奖，二则也是安插眼线，而这样的女子，身份自然也不同于一般的奴婢，毕竟是君王所赐，身份也高一点的。此时泠霜细细看她二人，皆是清秀的瓜子脸，柳叶眉，淡淡的妆容，眉目和顺，姿态谦恭，一看就是内府里调教出色的人才。自古大家族的男子，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子，在迎娶正妻前，也有不少‘房内人’就像她大哥袁泠启，打小她就见过他院子里那两个与一般丫鬟不一样的侍妾，她二哥袁泠傲也有两个，但是他性格素来清冷，似乎是因为那两个侍妾暗地里争风吃醋惹恼了他，被他全部赶了出来，从此他的院子里再也没有贴身的女子，想当初芳萋便是因为野心太大不甘做侍妾，才被选来伺候自己的，不然，她也是二哥的‘房内人’。就算是段潇鸣，前世里在自己嫁给他之前，也是妻妾成群，所以，泠霜也早就做好了要面对的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她留意到巧言、巧灵二人虽然衣着绮罗，头饰金簪，侍妾一等的装扮，但是，却依旧梳着少女的发髻，而非盘作妇人头，不由得心里一动，大喜过望，总是让人甜滋滋的。

　　巧灵、巧言利落地换好花烛，复又到床前向泠霜行礼，打算退下，不料却被泠霜叫住，问道：“不知二位姑娘先前在那座殿阁？”

　　巧灵巧言未料到她如此一问，迟了半瞬，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二人原来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

　　“竟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人，”泠霜惊讶地低低一声，转为对芳萋道：“以后这些粗活儿莫要再劳动二位姑娘了，在府中找些清闲的事务交给二位姑娘管着便是。”

　　“是。”芳萋方屈膝应了一声，谁知巧灵、巧言却扑通一下齐齐跪下，道：“少夫人体恤下人之心，奴婢们感激涕零，只是奴婢终究是奴婢，虽然伺候过皇后娘娘是奴婢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但是如今圣上将奴婢二人赐给了府里，那奴婢二人便是府里的人，伺候公子和少夫人本是应当应分的，哪有粗细之分，奴婢们惜福还来不及。”

　　到底是皇后宫中出来的人才，果然与众不同。泠霜心底暗暗一笑，面上却是依旧如沐春风，呵呵一笑道：“如此，那也不便强求，那以后，你们就随在我身边伺候吧，只是不免辛苦些罢了。”

　　“谢少夫人恩典，能够有幸随侍在少夫人身侧，是奴婢们的福气。”巧灵巧言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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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这两个丫头明明是宫中的眼线，为何还要留在自己身边？”芳萋关好了门，走到泠霜身边轻轻地道。

　　“与其逐开了让她们有机会在府里兴风作浪，不如放在身边，一言一行都让她们看着，也好叫宫中放心。”泠霜微微一笑，顿觉得一天礼仪繁杂，腹中饥饿难忍，便道：“我饿了，去拿点吃得来。”

　　芳萋领命，在房中视察了一圈，见什么也没有，便回到床边，让泠霜忍忍。

　　泠霜实在饿急，肚子都不停地咕噜咕噜直叫，举目望去，见龙凤案上，朱漆大盘里一大叠的吃食，气呼呼地道：“那不是吃的吗？”

　　芳萋见她所指，吓得哎哟了一声道：“我的小姐，那可是供品，百子千孙饼，供给和合二仙的，那可不能吃！”

　　“我当是什么，供品罢了，吃他一个又怎么？”泠霜满不在乎，见芳萋还要拦着，索性自己走过去拿起一个便往嘴里送，不顾仪态地咬了一大口，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小姐……！哪有新娘子在洞房夜拿供饼吃的！”芳萋被她气得几乎要咬牙跺脚。

　　“仙人们大人大量，不会与我们凡人计较这点小事的，更何况……”泠霜正津津有味吃着，忽然间，门外一阵嘈杂，还没等主仆二人反应过来，房门应声开启。

　　相信每一位新嫁娘的新婚之夜都令人终身难忘，但是袁泠霜的新婚之夜，不止令她这个新嫁娘终身难忘，同时也令一众本想要闹新房的大男人们终身难忘。

　　本应该羞赧端坐在喜床上等着一众闹新房的好事之徒起哄声中新郎去揭盖头，然后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脸，这样的如花美眷画面，才是洞房花烛夜正确的开场，但是你可以想象洞房门推开的那一刹那，见到的是没有盖头的新娘站在龙凤案头，一口一手吃着供给合和二仙的供品的样子吗？！

　　原本喝得醉醺醺的一群人，有王孙公子，有军中将领，所谓文武双全，此刻齐齐惊掉了下巴，‘哐当’一声，不知谁手里拿的酒瓶应声落地。

　　此刻，芳萋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怕是还没有等到明天天亮，她家小姐，又不得不再次占据京城娱乐八卦榜的榜首了，芳萋无奈地转开头，此刻这画面，不忍直视。

　　处在众人焦点处的袁泠霜只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便迅速反应了过来，只见她不慌不忙，优雅地将咬剩半个的百子千孙饼放回龙凤案头的红漆大盘里，优雅地举起袖子，轻轻抚过红唇擦掉饼屑，优雅地抬起璀璨明眸，优雅地从挤在门口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定在中间的段潇鸣身上，眼带桃花万树，眸含秋水千尺，朱唇轻启，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哐当、哐当、哐当……’一连串的酒瓶应声而落，这一声‘夫君’，唤得那样温柔婉转、酥麻入骨，更有人脚下一软，当场跌到了地上。美人到底是美人，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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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龙凤案头，一对花烛燃得正灼灼华华，一旁的段潇鸣，正坐在圆桌旁，面无表情。

　　原本想要闹洞房的一众人等，早已散去，芳萋离去前，神色莫辨地看了一眼她家小姐，洞房花烛夜，终于只剩下了一对新人。

　　惊觉相思不露头，原来只因已入骨。很多时候，触动人心扉的，大都和当事者的心境有关，如同有人在内心深处低低说了句什么，那一刻，怦然心动，却不得不捂住嘴，仿佛那样，便能按住躁动不安的心。世人都说尘世那么美，却也不过是相守着，那个所爱的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泠霜忽然明白，正因为此时此刻，此年此月，纵使再多的孤单思念，也有了因由。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白发渔樵，青山月老，那样平淡，而又那样珍贵。原来尘世那样美，原来爱一个人那样深，所以，才会有了世间那样深的眷恋，才会有了起死回生，轮回转世吧……

　　袁泠霜一步一步缓缓移到他面前，皓齿轻咬朱唇，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轻轻嗫喏一声：“夫君……你是在生气吗？”

　　段潇鸣一点一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前，满室烛影摇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她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这般古灵精怪，连洞房里上祭的供品都拿来吃；

　　她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这般镇定自若，连嘴角沾的饼屑都拂得如此优雅；

　　她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这般颠倒众生，连一声‘夫君’都可以唤得那般柔软旖旎……

　　段潇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易地触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为了他已故的母亲，费尽心思求来钦旨特封，在大婚当日，将他母亲的牌位摆上高堂，一丝不苟地行大礼，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易地俘获他的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声‘夫君’软糯地几乎让他原本秋草霜白的心都要顷刻化掉了，甚至，都生出一丝怨怪来，怪她怎么能把这样美的声音和画面，让这一帮不相干的男人听去看去。

　　此刻，她凤冠霞帔，杏眼桃腮站在自己面前，乞怜的目光问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气，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是在生自己的气。

　　“你饿了？”清了清嗓子，段潇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啊？”袁泠霜反应不及，愣愣地不知道如何回应。

　　“如果你饿了，我去叫下人帮你做点吃的来。”见泠霜依旧愣在当场，段潇鸣站起身来，欲转身出去帮她找食物，谁知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被泠霜一把抓住袖子，他不由一顿，两个人都尴尬地互望着彼此。

　　“夫君，我不饿，刚刚，已经吃饱了。”泠霜抓着他的袖子，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段潇鸣站在当场，挣开也不是，不挣开也不是，竟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泠霜看着他的窘态，毫不避讳地笑出声来，段潇鸣听见笑声，正欲朝她脸上看去，却见眼前一团红移影动，她像一只绚烂的红蝶，翩翩扑入他怀中。

　　“夫君，你不抱我一下吗……？”她的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口，紧紧地抱着。

　　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便是这样地自然，他收紧手臂，回报住她。

　　“夫君，抱紧一点，可以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女子向自己撒娇，但是，他却从不知道，原来女子撒娇，竟可以这样稚气未脱，又百媚千娇，段潇鸣觉得，对这个妻子，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可能，也唯有在此刻，才能卸下一身的防备，愉快地享受这一室的静谧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