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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杜生傻傻地看着妻子报过来的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

      杜萍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怀中的孩子酣睡的正好,很是心满意足。

      “钱鑫呢?”杜生一把抓住杜萍的胳膊,语调突然提了上去问道:“钱鑫他在哪儿!!”

      杜萍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傻了。

      看着毫无反应的杜萍,杜生心急如焚,撇下两人就往法租界那儿跑去。

      幸亏认识的一个混混在那儿当个下手,打听到那是法租界里面苏家的女儿。

      “那苏家的女儿是不是嫁给了高桥镇的钱家二少爷。”

      那下人拍了拍杜生的肩膀:“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杜生。”

      杜生没有回答。

      “那苏家的小姐可是和那钱家二少爷夫妻琴瑟和谐,好像还有一个儿子。”

      “儿子……”

      “对的。儿子。不过那孩子貌似在那场动乱中不知道去了哪儿,苏家的夫人天天以泪洗面,这么苏家的大儿子把苏家二老接到了香港,听说那钱家的少爷因为这件事情打击不小。”

      杜生赶忙又问道:“那那钱家的二少爷在哪里呢?”

      “怎么?”那下人突然面色严肃起来:“杜生你是想攀个新贵一样,跟那些马屁精一样像个狗一样跟在那些大老爷的后面。当初可是你劝了好多兄弟不可为此般下人啊。”

      杜生笑了笑,回答道:“并非你想的那样,那钱家的二少爷我欠他一个人情,你也知我杜生出来混就看中义理和情面,我们这般人物,估计到了那边也是没趣,你说的对,等来日方长,出人头地之时,再谈这件事情。”

      于是就这样,杜生并没有往下打探了下去。

      他好奇,四五年过去的钱鑫是个什么模样,好歹也是为人父母,曾经那股傻劲是不是收敛了许多。

      现在的钱鑫,能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影子能重合几分。

      也许,自己一直心心念着的是之前的那个钱鑫,不嫌弃他的,认真去对待他的话的钱鑫。而不是现在这个已经成为了一名丈夫,一位父亲,一个普通的职员的钱鑫。

      十六铺上面的日子渐渐难混起来,各国之间的矛盾也是重重,基本上生意是做不下去的,家境显得有些窘迫,而那个孩子还嗷嗷待哺。

      杜生面对这样的生活又开始觉得烦闷,来到上海滩已经四年,竟然没有混出任何的名堂,情面倒是攒足了,就是出口难找,自己拜在了陈世昌的膝下,可是不见得那个人与青帮上头有多大的联系,陈世昌是通字辈,自己则是悟字辈,也就是青帮最低的一个辈分,离那些大字辈的主头们似乎遥遥无期。

      夜晚,杜生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外白渡桥边,此时已经是夜深半夜,并没有多少人在这街上走动,仿佛前半夜的繁华热闹是一个如谎言一般不真实的梦。

      突然,桥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杜生悄声躲在了石柱旁边,侧耳听着。

      “小心点,这批货要是没送到黄爷手上,小心你的脑袋。”

      “可那英国人船上的不少啊,矛钩怕是难弄到那些鸦片啊,发现了怎么办。”

      “你放心,黄爷是法租界的人,英法也算同盟,况且英国人哪能去法租界闹事。”

      黄爷?杜生在暗中思忖。

      这法租界中能被人叫黄爷的,还能暗地里面坐着强鸦片的生意不被询问的估计也就是那青帮中的大佬黄金荣了。

      还未思考完,船上照明灯啪的打起,杜生赶紧躲到桥上面的树下,底下的人就像陆地上面的蛇,滑滑溜溜不知所往。

      杜生心眼一转,立刻跑到了桥下面,扯尖了嗓子叫到:“快往十六铺码头那边跑。”

      底下的人一听这话,以为是黄金荣的亲信什么的,赶紧拖着刚刚从船上面扒下来的包裹就往岸上冲。

      人一上岸,杜生赶紧说道:“快往法租界跑,后面我来应付,先给我一包,我去把他们往十六铺那边引去。”

      那些人听了这话,赶紧急急忙忙往法租界的那边跑去。

      杜生故作着急的喊道:“快!快!快!快去十六铺码头那边。”

      前面的人基本已经看不见踪影,船上的人也渐渐逼近岸边,杜生拾起地上的包裹撒腿就跑向十六铺那边。

      十六铺的半夜只有赌场还在熙熙攘攘,杜生悄悄潜了进去,从后门抄了小路一路飞奔回家。

      那夜十六铺的被那些英国人弄得人仰马翻,那些人要挨家挨户的进去查找。

      杜生看着吵吵闹闹的外面,对杜萍叮嘱道:“你赶紧去何虎家躲一躲。我有事马上回来。”说完便赶紧出了门。

      月色渐浓,晚风有些凛冽,房顶上的乌鸦也嘎嘎的叫个不停,杜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不安感。杜生抖了抖自己的肩膀,快步向前跑去。

      突然,身后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和杜萍的吵闹声。

      杜生心中一惊,赶紧转头往家中跑去。

      时间似乎过得太快,腿怎么迈都迈不到家中的灯火那边。

      杜生亲眼看着窗户上迎出来的杜萍的模样,义无反顾的将枪指在自己的额头。

      “不可以……”杜生心中在呼喊,在祈祷。

      “砰!”

      一声枪响,屋顶上的乌鸦都像受惊了一样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杜生亲眼看着那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从家中出来,其中一个人剔着牙齿,不满的说道:“婆娘太烈,家中还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旁边那人咧着满口的黄牙说道:“还不是你逼得太急。再说我们这是来找那些偷鸦片的人,谁叫你不干正事。”

      “嘿嘿,这叫及时行乐。”

      两人对视了一眼,翻了个白眼,继续嘿嘿哈哈的猥琐的笑着。

      杜生看清了月光下那两个吸血鬼的模样,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一场风波过后是让人瘆的慌的黑夜。

      杜生看着床上啼哭不止的孩儿和静静躺在地上的杜萍。

      那是一种一刹那的剥夺感。

      就像一个登山之人在寻找顶峰的荣光的中途猛的被人脱掉了所有的行囊,一个人赤裸裸的站在那里。

      杜生轻轻摸着杜萍的脸颊,看着怀中重新睡着的孩子,想起前几日的奔波打听。

      真是可笑,这四五年,与钱鑫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脱去。这关系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

      第二天,杜生抱着孩子来到了黄公馆的门前,带着一个包裹。

      “黄爷,门外有个人带着包裹要来见你。”

      戏台上的智取威虎山正唱到精彩的地方,雅兴被打断,黄金荣有些气恼。

      “赶出去。”

      “让他进来。”

      黄金荣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妻子,没有说什么。

      下人等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是何决定。

      黄金荣端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说道:“带进来。”

      杜生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刚准备开口说话,怀中的孩子就开始大哭大闹起来。

      黄金荣面色有点不悦,隐隐约约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的妻子林桂生似乎有些关心,对杜生说道:“你把孩子给我,我来哄哄。”

      “这……”杜生犹豫道。

      林桂生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事情。
      孩子被慢慢送到了林桂生的手上,说来奇怪,那孩子刚一看见林桂生的脸边嘻嘻的笑开了。

      “说吧,你来这边有什么事情。”

      “慢着,”林桂生打断了对话,黄金荣不解地看着他,杜生看了一眼林桂生。心想果然是那青帮十姐妹之一,心眼果然转得快。

      林桂生挥了挥手,示意台上和下人都褪去,慢慢吩咐道:“说吧。”

      黄金荣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倒是林桂生,一副饶有兴趣又带点严肃的神情等待着杜生的下文。

      “这事情看黄老板和黄夫人的神情也能猜到了。”

      黄金荣往杜生那边瞥了瞥。

      “你就开门直接说吧。”

      “黄老板昨日的鸦片可有少一包。”

      黄金荣顿了一下,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削弱的身体,那双手倒是生的不错,指节分明,细长。就是太多老茧。衣服也是破旧不堪,杂乱的头发挡住了前额,显得拖拉无比。

      这是林桂生突然插话进来问道:“你身后可是我们丢失的那包。”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从背后出来,一个拦住杜生,一个打开包裹。可是包裹里面的都是些泥土和树枝。

      黄金荣大怒:“你胆敢偷偷窥我黄公馆的生意。”

      杜生一副泰然的模样,不慌也不忙的解释道:“黄老板退一步想,偷了黄公馆的鸦片还敢上门的这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这是昨日为了掩护那些黄老板手下的人特意拿了个包裹冒充去引开那些巡捕。”说完,突然跪在了地上,语气有点哽咽:“我师父也是青帮之人,江湖□□说来不过义气二字最重要,那时情况紧急,杜生怎么能不出手相救。上天可鉴,为了引开那些巡捕,十六铺码头那边昨晚被闹的鸡飞狗跳,我的妻子也被那可恶的人给杀害!”说道这儿,杜生用力攥紧了拳头,眼眶渐红,血丝可见。

      林桂生使了个眼色给柱子后面的人,那人便退了下去。

      “杜生不甘亡妻死过于轻松,听闻黄公馆丢失了一包鸦片,立志要将那人给黄老板找来,以告亡妻此事并不是毫无意义。”说完,杜生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不一会儿,柱子后面的那人出现了,悄声在林桂生耳边说了几句。

      “可是听昨天的那些人说有人吩咐他们丢下一包东西往法租界跑,自己去十六铺码头。”林桂生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杜生。

      杜生泰然地抬起头跟林桂生对视道:“杜生做事情从不偷偷摸摸,黄夫人若是不幸可以当面对质,再说,杜生小小一流氓之辈,黄老板的下人做事自是带着脑子的,怎会听从一个小瘪三的话语。”

      林桂生招了招手,三个人立马被带上来了。

      黄金荣呵斥道:“你们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不是昨天你丢给包裹的人。”

      那三人偷偷地看了杜生一眼,杜生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和那些人对了上去,三人不知怎么地感到莫大的压力,抬头看了一眼黄金荣,满脸的怒气,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局面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杜生这时候突然走到那三人的旁边,说道:“依小辈只见,肯定是有一些小浑虫伺机骗走了一包鸦片,这三人也是为了黄老板的事业在卖力,不如让杜某给你找过来。”

      “你……”黄金荣拖长了音调。

      杜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林桂生。

      林桂生注视了一眼杜生,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去吧,一个人应该能应付吧。”

      “加上一把枪就完美了。”

      那夜,杜生在赌场外面赌拦住了两个人,那两人喝的醉醺醺的,勾肩搭背的走着。看着拦住自己出路的杜生,大声的吼道:“他妈的,给老子让开!老子可是英租界的巡捕。”

      “英租界最近貌似拿了法租界黄老板的一点东西。”

      “贼……”后面的三个字还没有吐出来那人就呆住了,冰冷的枪口指着其中一人的额头。

      “那夜你们搜查的时候是不是拿走了一个包裹。”

      那两人慌了神,支支吾吾,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不是!!”杜生大声吼道。

      那人腿一软,跌跪在地上,求饶道:“是是是。”

      “藏在哪儿了?”

      “江边江边。”那人讨好地回答道,给旁边那人使了个眼色。

      杜生一直用枪把两人送到了江边。

      这时候两个人呢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向杜生扑过去。

      “砰!”

      “砰!”

      两声枪响,江边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

      看着随着水流渐渐远去的尸体,杜生冷笑了一声:“希望在下游能有人捡到你们的尸体。”说完,走到桥洞那边一个隐秘的地方,扒开了石头,拿出了一个包裹。

      “出来吧。”杜生突然把枪口指向不远处的桥墩。

      “不出来我可要开枪了。”

      不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诺。”杜生把包裹扔到那人手上,“带给黄夫人,告诉他药物追回。”

      那人看了看手中的包裹,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你叫什么?”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杜生。

      江面水波在月光的下泛着银色的波光,万古的月亮今日散发着更加清亮的光芒,那光芒照亮着整个外滩的一条街和熙熙攘攘的码头船只,而在那静谧背景中的中央,站着的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并非凡夫俗子。

      脑海中突然涌现了这个想法。

      “万墨林。”

      第二日,杜生进到了黄公馆林桂生的手下做事情。

      “那两人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处置掉,总之你干的很干净利落。我也不去仔细询问鸦片包裹的事情,东西已经找了回来,去追究一个百分之一可能的真是,不如去相信那剩下的谎言。你以后就和墨林在我手下做事,你也顺便跟着黄老板学点本事,以后成不成气候可全是你的事情。”

      杜生给林桂生行了个大礼,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杜生永生铭记夫人提携之恩。”

      那一日,就像在茫茫黑暗的今天终于看见了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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