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传说》蓝心翎

29、梦魇丨少女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每天冷丽都会准时地等候在利文·兰斯华尔的学校门口，然后，两人一起去中心图书馆阅读，或，一起出去郊外走走，或一整天坐在河边垂钓，陶冶情操，遇到阴雨天，就留在屋里，下下围棋，画画东西，写写字，听听音乐等等。这样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便渐渐地互相熟络起来，变成一对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知己朋友。
　　这一天，冷丽如往常一样，早早地等在了那里，看见利文·兰斯华尔从大门口走出来，笑着迎上前。
　　『丽，你来了。』利文·兰斯华尔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说道。
　　『丽，前面是否应该加个，姐姐呢。怎么说，我也比你大，是你的长辈喔。』冷丽打趣地看着他说道。
　　『又来了，唉。』利文·兰斯华尔抚额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利文，你等等我嘛。』冷丽紧步追上去。
　　『不—等。』利文·兰斯华尔一直向前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头理她。
　　『好了，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么？利文，等等我呀。』冷丽小喘着气，一副哭丧着脸地对前面的人喊道。
　　『这次就算了。』利文·兰斯华尔停了下来，转过身，等着她。
　　『明天是周末，你有没有其他事情？』
　　『没有呀，你这是在约我么，利文同学？』冷丽笑着打趣说道。
　　『之前你不是跟我提起过要带我去你们家旧居参观的事么，你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利文·兰斯华尔自动忽略她的冷笑话，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我有说过这些话么？』冷丽作出一副惊讶而又困惑的样子，饶有趣味地想想看着他接下来的表情。
　　『冷丽~』利文·兰斯华尔微眯着眼睛，迸出森冷的寒光。
　　『好了，好了，我想起来了。明天带你去就是了。不要再绷着一张冰山脸，笑个。我喜欢看见你笑，来~』冷丽伸手去摸了下他的头，浅笑嫣然。
　　『……』利文·兰斯华尔不禁看呆了，脸颊泛起了淡淡红晕。
　　第二天，冷丽如约地来到兰斯华尔的别墅前等候。过了一会，隐约从里面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之后，只见利文·兰斯华尔绷着一张脸，从大门走出来。
　　『利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冷丽走上前，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利文·兰斯华尔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前走去。
　　『……』该不会同家里人吵架了吧？『家里人』，冷丽不禁觉得有些讽刺，明明是他们把他害成这样子，还惺惺作态、恬不知耻以他的家人自居。
　　『丽，在发什么呆呢？该往哪边走？』利文·兰斯华尔在不远处催促道。
　　『啊，这边，跟我来。』冷丽快步跑上去，带路。
　　兰斯华尔别墅二楼的一个面向马路的阳台上，兰斯华尔夫人正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忿恨不已，咬牙切齿地发起牢骚来。
　　『最近，利文跟那个野丫头走得是越来越近，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了。为了履行与那丫头的约定，竟公然忤逆我，还出言顶撞，不惜与我撕破脸。当初我是怎么说来着，别家的小孩养不熟，即便你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他也把它当作狗肺，肆意践踏。当初若直接把他杀掉不就了了，现在可好，养了只白眼狼尽给自己添堵，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他反咬一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与那丫头一并解决掉算了。』
　　相较之下，兰斯华尔先生表现得尤为稳重冷静，颇有些家主的风度和威严。
　　『夫人稍安勿躁，利文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杀；那个丫头嘛，留着始终是个祸患，得想个办法尽快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才行。』
　　『我心中已经有一个绝妙而又稳妥的计划了。』兰斯华尔夫人脸上露出狡黠阴冷的微笑。
　　【普罗米修斯府】
　　『欢迎回到普罗米修斯府。』冷丽对利文·兰斯华尔微笑着说道。
　　冷丽和利文·兰斯华尔两人推开铁艺大门，走进庭院，宽敞平整的行道，周围错落有致分布着大小形状各异的花坛和粗细不一的紫荆树，花坛里面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蝴蝶于花丛中飞舞，微风吹过，芳香四溢，看样子是经过精心打理过的。迎面正着铁门的是一座三层高花瓣型喷水池，后面是主楼房。楼身已经爬满了藤蔓，可见，空置已久，不过，屋子里面却整洁干净、井然有序。最近有打扫过的痕迹。
　　『这里就是大厅了，平时招待客人的地方。稍重要的客人或涉及相关机密敏感信息时，一般都会转移到贵宾室或书房。旁边是餐厅，这条走廊的尽头转进云是厨房，厨房很大很宽敞，一次可容纳十来个厨子同时制作餐点。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以及贵宾室。主楼后面有一栋两层楼房，是供佣人使用的。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想到二楼看看么，利文？』冷丽作了一系列的讲解，俨然一个向导。
　　『好。』利文·兰斯华尔虽初次造访这里，但总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亲切之感，一种家的感觉。
　　两人上了楼，走着走着，利文·兰斯华尔停了下来，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书房吧，架子上摆满了书本，看来是个极喜爱读书的人。』利文·兰斯华尔略有感触地说道。
　　『是啊，平日无事，利文大人最喜欢坐在这里看书了，他对书的痴迷程度仅次于他自己的生命。书架里的书他都看了不下百次，可是他就是对它们情有独钟，乐此不疲。』冷丽说着，脸上绽放出久违着幸福愉悦的微笑。
　　『丽…你，很喜欢他，是吗？』利文·兰斯华尔胸中莫名涌上了一股酸楚。
　　『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冷丽看着他，有些困惑。
　　『丽，如果是我，你能忘记那个他，跟我在一起么？我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保护你，但是，为了你，哪怕拼上性命，我也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丽，我喜欢你。』利文·兰斯华尔坚定地说道。
　　『利文……』冷丽有些错愕。
　　『丽，你信我么？』似曾相识的话语，似曾相识的神情，似曾相识的场景，仿若昨日。
　　『利文，我信你。』冷丽单膝跪下，搂住他的肩，已经感动得泪眼婆娑。虽是童言，但言之凿凿、情之切切，不免让人感动。寻找千年，终是值的。
　　『丽，等我。』利文·兰斯华尔搂着她的颈脖，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道。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黑暗和恐惧，不会再让你承受漫长的孤寂和等待。利文·兰斯华尔暗暗下定决心。
　　『好。』不管他有没有没过去的记忆，她只知道此生她不想再错过他，留下遗憾。
　　这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碧空万里的清爽日子，冷丽刚整理完书房，听到楼下门铃在响，以为是利文·兰斯华尔。最近，他一有空就会往这里跑，说是想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怕她一个人住会寂寞。
　　『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冷丽对着楼下喊着。过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以为利文·兰斯华尔又在跟她开玩笑，捉弄她。走下楼，去开门：『利文，你常常来这里，没问题么？』冷丽打开门，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取而代之的一系列猛烈火攻，沾了油火带着银色箭头的箭矢如流星坠落一般，从天而降，目标是整栋建筑，但主要目标仍是她。冷丽立马关上门。火势蔓延很快，不一会，大厅的屋脊，横梁，窗户，家具，都沾上了火苗。
　　『不好，书房。』冷丽找来一块湿布，不顾一切地冲进书房，扑灭了书架上的火苗，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准备将书转移到地下室。
　　正在此时，利文·兰斯华尔刚到这里，就看见整栋楼房被熊熊燃烧包围，火势迅速蔓延，有部分建筑已经倒塌下来。
　　『丽，丽！』利文·兰斯华尔大声呼喊着欲冲进火海救人，被随后赶来的年轻女士拉住并劝说道：
　　『少爷，火势这么大，已经来不及了，放弃她吧。』
　　『不，苏珊娜，你不知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才撑到今天的，我好不容易才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绝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和恐惧，无论生或死，我都要和她一起。』利文·兰斯华尔甩开女人的手，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
　　『丽，丽，你在哪里？回答我！丽，你还活着，是不是？丽，丽……』利文·兰斯华尔顶着高温，在一片火海中焦急地搜索着冷丽的身影。
　　冷丽刚把最后一批书搬进地下室，就听到楼下利文·兰斯华尔的声音，果断拉下机关，关闭了地下室的门，之后，循着声音找去，在不远处发现了利文·兰斯华尔的身影。
　　『利文，我在这里。』冷丽一边避闪着掉落的残骸，一边向利文·兰斯华尔靠近。
　　『丽，你没事就好了。』利文·兰斯华尔欣喜地朝冷丽那边靠近，并没有察觉到头顶上的危机，一根粗壮的横梁掉落下来，即将砸到他的身上。
　　『小心上面！』话音刚落，房梁轰然倒塌下来，重重地砸在冷丽的背上和头部，后胸勺同时被砸出一个窟窿，暗红色的血涌出来，肋骨断裂插入内脏，她当即吐了一大口血，趴在利文·兰斯华尔的身上喘息着。
　　『丽，丽，你怎么了？血，你受伤了？』利文·兰斯华尔关切地问道。
　　『只是擦破了点皮，不碍事。』两人从废墟中艰难地爬出来，相互搀扶着。
　　『利文，你没事吧。快，趁现在，快，快逃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冷丽指不远处的出口，喘息着说道。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了门口，冷丽突然用力一推，将利文·兰斯华尔推出门外，门梁倒塌下来，逃生的路被封死了。
　　利文·兰斯华尔惊愕万分，震惊不已：
　　『丽，为什么？！』
　　身处在火海中的冷丽，脸上带着恬静微笑，说道：
　　『利文，我的头骨破裂，内脏严重受损，无法自愈，我已经活不了。至少还有你，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利文，从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是我此生一直等的那个人。不管你有没有过去的记忆，你还是你，我最爱慕的利文。再见了……』冷丽的声音和身影逐渐被大火所吞噬。
　　『丽——！』利文·兰斯华尔跌坐在地上，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