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传说》蓝心翎

2、雪族少女

　　那一年，男人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他的母亲，一位慈爱美丽而优雅的女性。为了复仇，他只身潜入了撒巴特的巢穴，欲将手刃仇人时，遭遇了伏击，受了重伤，全凭顽强的求生意志冲破了一道又一道魔障，侥幸逃了出来。
　　那时，正值隆冬季节，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男人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面朝天，望向漫天飞雪，寒风萧萧，他向天空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点什么，海蓝色的通彻的眼眸里充满了悲怆，他突然感觉到冷，这种冷不是来自外在因素，而是源自心里，像被硬生生地掏空了一样，撒巴特不仅带走他的母亲，而且连他生命中的那点色彩和温暖也一并抹杀掉了，如今的自己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危在旦夕，看来很快就要追随母亲而去了。他吁了一口气，淡然地笑了笑，闭上眼，这样也好……
　　这时，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这边慢慢走过来，可能是发现前面有什么东西，便加紧了脚步，在离男人几步之外的距离停了下来，只见一个银发男人正躺在雪地里，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腰间的武器，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少女问道。
　　男人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纯净白皙如雪的少女的脸，裹在浅蓝色斗蓬里。
　　『唔……小孩子？』男人有些错愕，他的头和身体都已经半埋入雪里，一动不动。
　　『你是卡玛利拉的人，还是撒巴特的人？』少女问道，握着六棱锏指向他。
　　『呵呵呵…哈哈哈…』男人看着少女率真的表情，不由得大笑起来。
　　『不准笑，回答我的问题！』少女的六棱锏对准男人的左胸心脏处。少女知道，这个位置是血族里最忌讳的，也是血族的死穴。同时，她也知道，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以防对方突然袭击，而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进行自卫并还击。
　　『是卡玛利拉的人如何，是撒巴特的人又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男人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故意挑逗道。
　　『……』
　　『你，受伤了？』少女依然没放松警惕，六棱锏直抵着他的心脏处。
　　『嗯，而且快要死了。』话音刚落，男人立即呕出了一口血。
　　『你，怎样？』少女有些动容，但并没有马上去扶他，只是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冰冷和敌视。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缓过气，慢慢问道。
　　『……』
　　『呵，不肯说？』男人笑了笑，说道。
　　『除非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少女丝毫不敢松懈，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面前这个男人。
　　『即便我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骗你呢？』男人嘴角噙着笑，说道。
　　『你说我听，我要不要相信你的话又是另一回事。』少女说道。
　　『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鬼。我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男人打趣地看着少女那纠结的表情。
　　『……』
　　『雪莉·米兰·普罗米修斯，便是我的名字。』少女犹豫了再三，看此情形，对方也是半死不活，毫无缚鸡之力，即便告诉他也无妨。
　　『普罗米修斯……呵，原来如此。』男人抚额笑了笑，说道。
　　雪莉米兰端详了会，收回了兵器，向前走近男人的旁边，把手伸向他，说道：
　　『起得来吗？』
　　男人有些错愕，还是伸出手握住那只微凉但柔软的小手，在少女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雪莉米兰向前俯身端详了男人一会，碧蓝色的清澈双瞳流露出关怀与同情。
　　『好美的眼睛，而且是那种深而澄略带紫的海蓝色，拥有那种瞳色的人绝不会是撒巴特的人。』雪莉米兰由心赞叹，除了她父亲之外，这是她见过最漂亮最纯净的眼睛。
　　『你会看？』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纯净清澄的碧蓝色眸子，不掺杂一丝杂质。
　　『略懂一二。』少女笑了笑，边说边拍落男人身上和头上的雪污。『能走吗？前面不远便
　　是我的家。家父能医治你身上的伤。』
　　『我们刚认识，你就这么放心把一个陌生人领回家？你经常做这种事吗？』男人打趣地看着她的表情，说道。
　　『我会在你对我们产生威胁之前，先下手制止你，你信吗？』少女胸有成竹地说道，拉着他的臂膀挎在自己的颈脖上，故意用力一拉，男人条件反射地呻吟了一声，少女坏坏地笑了笑，又说：『不过呢，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男人没有再说话，目光停留在少女左腕上绑着的红色蝴蝶结，隐约透出红色的光，若有所思。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背后留下深浅一大一小的脚印。
　　【普罗米修斯府劭
　　雪莉米兰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叩响了书房的门，待听到里面的人应道：『进来。』便走了进去。书房里装饰得奢华却不繁冗，大气而不张扬，古典而不过时，简约极致，典雅、稳重，如同书房的主人一样。
　　『父亲大人~』雪莉米兰亲切地喊了一声。一身优雅的蕾丝哥特风洛丽塔风格服饰，长得俏丽可人，双手并拢放在怀中，端庄优雅地站立着，正等待书桌后面的男人的回答。
　　男人停住了翻书的动作，抬头，闻声望过来。男人有着一头柔软的金发，留着辫子，清澈的血红色漂亮的双瞳，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面容如白玉般雕琢精致俊美英气，左耳戴着一个银色弦月羽毛吊饰，食指戴着一枚特殊戒指，系历代普罗米修斯公爵家主传承下来，而眼前这个男人便是现任的家主，伊原·利文·普罗米修斯。
　　『是你，这么晚还不去休息？你不累？』男人把书放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问道。
　　『父亲不也没有休息吗？』雪莉米兰背着双手，脚尖抵着地板，微垂头，低眉看着地板。
　　『你有话要问？可是跟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有关？』伊原利文看着她，依然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嗯……』心思被人一语道破，雪莉米兰显得有些唐突不自在，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没有大碍了，你大可安心地睡觉了。』伊原利文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的跟前，一只手托起她的左手，另一只手抚着手腕上的红色蝴蝶结，轻轻地解开，一朵娇羞待放的曼珠沙华，鲜红似火，呈现在眼前。『和我预想的一样，这个印记会随着你成长而变化着。』
　　『父亲，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个印记跟我的身世有着什么关系？又为何要将它遮掩，不让人看见？』雪莉米兰抬起头，盯着那双清澈的血红色眸子，似乎想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再长大些，我自然会告知你一切。不早了，去歇息吧。』伊原利文边说着，边将红色缎带缠到她的手腕上，轻轻系上蝴蝶结，重新把印记遮掩起来。『在此之前，绝不能让人看见这个印记，谨记。』
　　『嗯，我知道了，父亲。』雪莉米兰点了点头，应道。她知道，再如何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父亲做事一向都有他自己的考量。他说不是时候便是不会说的。
　　『好了，去睡吧。』伊原利文摸了摸少女的头顶，露出了温和慈祥的微笑，说道。
　　『父亲，晚安。』雪莉米兰凝视着那双充满慈爱和温柔的血红眸子，像被吸引住一样，不舍得把视线移开。
　　『晚安。』伊原利文微托起雪莉米兰的下巴，俯身轻轻在她的粉额上吻了下。雪莉米兰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双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霞。
　　送走了雪莉米兰之后，伊原利文走到窗前，凝望了会窗外，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出了书房。来到了一间客房前，站了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了眼床上的人，双手抱臂倚靠在窗边，双眼闭合，眉毛微蹙，表情严肃。
　　『文森特·莱恩·巴塞罗比亚，我知道你醒了，起来把话说清楚。』伊原利文的语气带着不可抗拒力，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嘿，伊文，好久不见。』文森特莱恩掀被，坐起身，嘻皮笑脸地向他的挚友伊原利文打招呼。
　　『哼~少给我来这一套。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捡回一条命，只能说你运气好。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伊原利文冷漠沉稳地说道。
　　『哎哎哎，这次着实太冲动，以后这种傻事不会再做了。冲动真是一头猛兽。』文森特莱恩摸着后脑勺抱歉地笑了笑。
　　『身为血族，如果不能理智地掌控自身的情绪和情感，就会陷入无止境的疯狂、杀戮、自残，最终只会自取灭亡。只因血族所能感受到的东西远要比普通凡人强烈数倍。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伊原利文盯着他双通透清澈的海蓝色眼睛。
　　『……』文森特莱恩回望着挚友，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要被那双魅惑的血红色珠子吸进去一样。
　　『你并不像是那种会冲动鲁莽的人，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感情用事，乱了分寸？难道…是为了巴塞罗比亚夫人？』伊原利文谨慎地说道。
　　『……』文森特莱恩沉默了一会，轻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她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暖最温柔的女人了，可惜从此再无此人……』
　　『巴塞罗比亚夫人的事，我深感惋惜。但是，为了复仇这种愚蠢行为而丢了性命，难道就是夫人所希望看到的吗？』
　　伊原利文离开窗边，来到床边，俯身在文森特莱恩的耳边，低声说道：
　　『希望你仔细斟酌以上的话，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挚友。』然后，轻拍了拍他的肩，直起身，俯视着他。
　　伊原利文的话如同附有魔力一样，文森特莱恩凝了一下神，然后，眼睛闭合又睁开，笑了笑，说道：
　　『呵呵~我可不想与你这个家伙为敌。这比直接被你杀了还更让人痛苦百倍。』
　　『哼~！』伊原利文瞪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传闻，十几年前，普罗米修斯公爵从雪之里带回来一个女婴，而这个女婴还是已经灭了族的雪国的余孽，这件事当时可是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众说芸芸。有人私下议论，普罗米修斯公爵收养这女婴是别有用意、动机不纯。』文森特莱恩打趣地看着伊原利文的表情。
　　『你想知道些什么，就直接问吧。何必拐弯抹角？』伊原利文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说道。
　　『雪莉·米兰·普罗米修斯便是十三年前那个女婴，人长得倒俏丽可人、惹人怜爱，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脑子也很好使，果敢聪敏，心地善良，将来也必定是一个可造之才。』说到这里，文森特莱恩朝挚友看了一眼，只见伊原利文双手交叉抱臂，闭目养神，一副无动于衷，泰然自若的样子，又继续说道：『有一点我甚好奇，一向冷酷稳重、心思缜密的你，为何会放过异族的余孽，并且还收养她为义女？恐怕不会出于爆发的同情心吧？还有，她左手腕上用红色缎带绑着的蝴蝶结，这当中隐含着什么秘密吗？』
　　『血色曼珠沙华，我曾在一本记录血族古远历史的典籍上看到过这种印记，但古籍里记载此符号的一页被撕掉，已无迹可寻。我知道的也仅此而已。』伊原利文平稳地说道。
　　『血族古籍？血色曼珠沙华？雪女？这三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呢？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呵呵~』文森特莱恩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说道。
　　『有一个人或许能为我们解开答案。』伊原利文平静地说道。
　　『这个人是谁？』文森特莱恩问道。
　　伊原利文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雪族的祭司长，雪女沐心。』
　　『雪族不是都已经被灭族了吗？那个女人不可能还活着吧。』文森特莱恩看向伊原利文，说道。
　　『屠城之后，我又去了一趟雪之里，在现场并没有找到那女人的蛛丝马迹。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逃过了一劫，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伊原利文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为何迟迟不来与雪莉相认呢？』文森特莱恩托着下巴问道。
　　『也许，她不是不来，只是来不了。当然这也只是个人猜测。』伊原利文说道。
　　『也有可能她已经遭遇不测了。』文森特莱恩打趣地看着伊原利文的表情，说道。
　　『…………』伊原利文沉默。
　　『也不必如此悲观，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文森特莱恩扬手摆了摆，嘻皮笑脸地说道。
　　就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喊道：
　　『主人…』
　　『进来。』伊原利文平稳地说道。
　　进来的是一位棕红色头发碧瞳少女，身着以黑紫为主调，维多利亚哥特式洛丽塔风格服饰，长得容姿端丽，温文而雅。少女朝床那边的文森特莱恩看了一眼，转而向她的主人伊原利文鞠身施了下礼，低眉颔首地说道：『主人，艾歌有事禀告。』
　　『不必拘谨，直说无妨。』伊原利文说道。
　　少女突然单膝跪下，说道：『请主人恕罪，艾歌没能完成主人交托的任务，愧对主人。』
　　伊原利文从沙发站起来，俯身扶起她，平稳地说道：『是吗？具体事情经过，你如实说来。』
　　『艾歌遵照主人指示，找到了那个小镇，打听得知，那个人确实曾住在镇上，但现今已经不在那儿了，早些时候镇上来了几个陌生人，那个人和几个陌生人一同离开了小镇，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少女说道。
　　『晚了一步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伊原利文说道。
　　『是她的同伴，还是另有其人？』文森特莱恩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在伊原利文旁边的沙发把手边上，摸着下巴，径自说道。
　　『艾歌·塞拉斯~』伊原利文轻拍了下把手，平稳地说道。
　　『在。』艾歌·塞拉斯立即应道。每当主人有重要任务交给她时，总会喊出她的名字。
　　『尽快查明那几个人的身份和来历，务必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找到那个人。』伊原利文说道。
　　艾歌·塞拉斯得令应道：『是。』抬头看着前面两位血统尊贵的俊美青年，那是一幅唯美而温馨的意境画，没有一丝不和谐，凝了一下神，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