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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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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冲正妻名叫蕙娘,娘家姓李,是江洲府数一数二的珍珠商户。元冲这门亲事还是他爹在世的时候给他定的,看的就是两家门当户对,一个是海产大户,一个是珍珠大户,真有点鱼找鱼,虾找虾的味道。
但凡世代经商的人家,家里的孩子从小最先学会的就是打算盘和记账。当然,除了元冲,他生下来就不爱读书,专好舞刀弄枪,小时候读书就嚷嚷着头疼,教他算账就两眼嘛黑。李蕙娘十八岁嫁进元家,大元冲三岁,不仅当了元冲的媳妇,还当了他的姐和半个娘。起初蕙娘还时常督促元冲学习,后来发觉元冲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便放任不管。
时至元冲及冠,他爹元陆出门收货遭遇台风,被倒塌的房梁砸中身子,折腾几天人还是去了。元冲接过家中生意,一个头两个大,幸好有蕙娘帮衬着才熬过那段时日。如今店中事务多半是由蕙娘打理,元冲乐得当这甩手掌柜,除却在外人面前充充场面,店里的大事小情还得听媳妇儿的意思。旁人都晓得,这元老爷是娶了个厉害的主,不知少操了多少心,皆羡慕不已。
七月初这天,蕙娘急匆匆回到元家,身后跟着自己八岁大的闺女秀秀,同样是一副着急的模样。
刚进前院,就看见白锦坐在东厢房前门回廊上,身边的竹篮里白宝宝正在呼呼大睡。白锦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摇竹篮,自己眯着眼睛晒太阳。
蕙娘稍稍吃惊,她早闻元冲前段时间收留了一对父子在家中居住,只是平时生意忙碌,每天早出晚归始终未曾见过面,今日一见没成想这“父亲”竟是个少年郎。
不待多想,她还有正经事要找元冲商量,急急忙忙往前厅去了,正巧跟刚出来的元冲碰个正着。元冲从后院过来,手里端着一盘洗净的黄桃,此时正要去给白锦献宝。
蕙娘皱了下眉,对元冲说道:“老爷,筹备贡品的事现在有些棘手,我叫人请了堂叔和表舅过来一起商量,你要是没事也来一下吧。”
“行,我马上就来。”答应完就找白锦去了。
蕙娘见元冲往东厢房去了,心想,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历,元冲竟对他这般殷勤,一般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自从元冲耍酒疯那晚过后,他对白锦的关怀程度有增无减,有好吃好玩的就送给白锦。白锦也照单全收,不能用的就堆在屋里,能用的就暗暗记在自己的小账上,等日后一并算清。
元冲端着黄桃走到白锦身旁,跟他并排坐在栏杆上,看他眯着眼睛可爱的不得了,拿了个桃子凑到他鼻子下晃晃,逗他的馋虫。
“香不香?”
白锦睁开眼,见是个黄桃,也不稀奇。
“这可是昨天刚摘的黄桃,可好吃了!我托人从桃花庄带回来的,等了半个月也就带回来这么十来斤,刚送到就给你拿过来了。”凑过去问白锦,“看我对你好不好?”一记白眼飞过。
元冲嘻嘻一笑,把桃子都塞进白锦手里,说:“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一会几个主管过来议事,我先不陪你了。你记得尝尝啊!”
白锦点头应了。
等元冲走了,白锦拿起一个黄桃,闻闻还真是香甜。正准备要吃,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不一会进来个中年男子,身材矮胖,摇摇晃晃往前厅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仆。接连进出了几波人,白锦晒太阳的心情也没了,一手端着桃子,一手提着竹篮进屋呆着清净。
傍晚,仆人送来晚饭。白锦一下午都没见元冲过来,随口便问了元冲去向。仆人告诉他,老爷下午跟夫人和几位店掌柜谈完生意就出去办事了,现在还没回来。白锦心想,看来元家生意上的问题还不小,连元冲这种天天游手好闲的都出门办事了。
饭后,白锦哄宝宝睡觉,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位端庄贤淑的贵妇人站在门口,云髻高耸,只佩戴两三支嵌了珍珠的簪子,价值却是不菲。
白锦在元家住了有段日子,知道元冲有三位夫人,其中本事最大的要属正妻李氏,想必就是眼前这位。难怪元冲会怕的叫她“母老虎”,今天进门的时候白锦就见识过了,走路脚下生风一般,神态举止十分干练,跟一般人家的妇人大为不同,元秀秀那小大人的模样估计就是跟她娘学的。
白锦没想到元夫人会来找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先看看再说。后退一步,对蕙娘作揖道:“大夫人好。”
蕙娘见他虽然是头一次与自己见面,却十分确定自己的身份,便知他是个明白人,心想,是个明白人就好说话了。白锦把人请进屋来让了座,自己也坐下,等她开口。
蕙娘扫视一圈屋内摆设,这些天确实新添置了不少物件。正视白锦微笑着说道:“还请白公子见谅,我平日多在店中忙碌,不常呆在家中,今日才来探访是我的疏忽。不知白公子这些天住的可好?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
“白某对夫人的照顾之情感激不尽,其他的不敢奢求更多。”说着又作揖道谢。
“白公子客气了,来了便是客,自然是要好生招呼。”
白锦听她着重说了那个“客”字,眉头微皱,这妇人到访果然不是单纯的招待客人,话中有话,这是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呢。细想缘由,不外乎是元冲对自己太过热情,叫这位管事夫人知道了,来给自己下马威。
二人客套了几句,蕙娘话锋一转,对白锦说道:“小公子乖巧可爱,我们家老夫人也是喜欢的紧。不知小公子是哪日出生,我们也好准备些满月礼?”
白锦回答:“是六月初八生的。”
蕙娘佯装思索,“六月初八?我记得老爷救下小公子那日也是六月初八。”白锦脸色微变,暗道一声不好,这婆娘是在套自己的话儿呢,她故意问出宝宝的生辰,定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果不其然,蕙娘不等白锦回应,继续说道:“听说白公子是从山南边的水岭村而来,这水岭村到本县走最近的栈道也有一百来里的路,走路还需一日时间,老爷那日是早上出门,中午便抱了小公子回来,不知白公子是何时出的门?而且听说白公子来的路上还遇到过劫匪,可老爷说小公子是他从大蛇嘴里救下的,也不曾见到劫匪,不知这中间又有何过往。”蕙娘抿嘴一笑,“可能是我多心了,我在江洲府也呆了二十多年,倒是不曾听说这附近还有劫匪出没。”
白锦越听脸越阴沉,这女人明显是在怀疑自己的来历。当初不过是为了寻回宝宝,编了一套说辞暂时蒙混过关罢了,谁知竟被她找出漏洞来质问自己。这位元夫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想要过她这一关,看来不能用以谎圆谎的伎俩,不然越戳越深,更惹人怀疑。白锦考虑如何说才不至于叫她深究,又不至于暴露自己。暂且闭口不言,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蕙娘见白锦脸色变换,定是被自己说中了要害,她可不关心白锦究竟是何来历,到他们家又抱着何种目的,她只是来给白锦提个醒。
蕙娘低头暗笑,看来今天她这个小人是当定了,抬眼对白锦说道:“看来是我多言了,请白公子莫怪。话说回来,我们家老爷虽然爱玩了些,但是人心眼好,也实在,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就怕他在外面吃了亏,好心办了坏事,到最后得不偿失。我看白公子跟我们家老爷挺投缘,平时玩玩可以,但是别玩过了,伤着哪了可不好。不过要是谁真敢伤了我们家老爷,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一瞬间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转而又恢复了常态。
蕙娘对白锦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白公子休息。”说完起身拜别,脚还没踏出门槛,就听白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夫人,白某承认起初的说辞不足以让夫人信服,但白某确实有苦衷不便细说,还请夫人体谅。白某父子二人居无定所,承蒙元老爷收留,心中万分感激,定不会做出对元老爷不利之事,请夫人放心。”白锦这番言语说得不卑不亢,蕙娘听得也是一愣,不过她话已说出也不好收回,心中却是对白锦印象缓和了不少。
蕙娘走后,白锦独自坐在桌边,心情极度不佳。“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他一巴掌震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白锦伸手一抄接住茶杯,用力扣回桌上。心想,他白锦是什么人,竟然被人这般轻看,难道他还会谋财害命不成?再就是说得他好像对元冲有所企图一样,就算是有所企图,那也是元冲对他。真是平白生了一肚子闷气。
元冲推开门,就看见白锦面色不善地坐在那斜着眼瞪他,疑惑不已:“这是怎么啦?”白锦用鼻子哼了一声,侧过身不理他。元冲挠头,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火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