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聘》唐亮亮

9、相逢再见

　　楚昭昭打了个盹儿，梦里血迹猩红。
　　她泪流满面的向前奔跑，咬破嘴唇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突然一双冰凉又有力的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吓得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已然是满头大汗。
　　杨锡背着手站在她的跟前，皱着眉，那神色仿佛在问她。
　　为什么你在这里？
　　雾气朦朦刚刚散开，远处地平线的初阳刚露出一缕晨光。
　　这是楚昭昭第一次正眼瞧见他，山野初时，那夜烛火昏黄，她只知杨锡不一般。
　　可这次客栈再会，她明白了，此时眼前的男子恍若天人。
　　与她天壤之别。
　　杨锡玉冠束发，墨衣薄衫颀长而立，整个人恍若话本里走出来的俊俏男子。
　　他有着极美的五官，玉面隽秀。生生是胜过倾世佳人，那一份阴柔却不让人反感，腰间配着的利刃倒是添了三分阳刚。
　　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眼梢处微微上挑，以至于当那对墨瞳望着你的时候带着矜贵与高傲，无情又似多情。
　　楚昭昭在心里不由感叹，这世上为何有人生的如此好。
　　但转念又想到杨锡的身份，也连忙打断心里的小九九。
　　暗自呢喃了一句：“斯文败类。”
　　她从石凳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袖。
　　突然一旁的江海好奇道：
　　“姑娘一夜都在这院子里歇息？”
　　楚昭昭上下扫了杨锡身边的男人几眼，立马联想到这人的身份。
　　约莫是个侍卫。
　　她也不愿答话，从鼻腔里嗯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对杨锡道：
　　“借过。”
　　杨锡不明白楚昭昭这份莫名其妙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只是淡淡道：
　　“昨夜是杨某唐突姑娘了。”
　　他的话让人挑不出错，偏偏楚昭昭不受用。
　　“既然杨大人知是唐突了，那……”她一时语塞，倒想不出寻杨锡什么短处了。
　　杨锡淡然的笑道：“莫不是姑娘又缺银子了？”
　　“你……你！”楚昭昭当即红了脸，知道说不过眼前的人，连忙丢下了个由头便加快步伐离开了。
　　江海难得一见这样的公子，连忙笑道：“今个儿公子倒是好心情，还知道打趣儿姑娘了。”
　　杨锡只是淡淡的抬起眼睑扫了一眼江海。
　　江海自知又是多言了，连忙默不作声候在了一侧。
　　“你如何看周新的案子？”杨锡拾起石桌上的一粒翠珠，专注的把玩着指尖这颗翠玉。
　　心想大概是楚昭昭落下的。
　　“周大人断案入神，市井之案罢了，定然是会水落石出的。卑职想还是先解决圣上的旨意为好。”江海思虑再三才说道。
　　初阳攀上了屋檐，阳光斜撒在杨锡如玉的面容。
　　杨锡轻轻一笑，随后将那珠玉握在掌心。
　　“未必。”
　　江海是知道杨锡的手段的，他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既然杨锡这样说，那他必然是百分百的信任主子。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江浙连日大雨，归安溃堤。今日难得放晴，做臣子的当然也以百姓为重。杭州虽美，却多是纸醉金迷靡靡之姿，既然南下，那不如瞧个究竟。”杨锡顿了顿，便起身吩咐道：
　　“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江海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己的主子，他从小便跟在杨锡身边。但近些年来，他却越来越摸不透杨锡的想法了。
　　难道主子这回都不管皇帝的圣旨了？

　　另一边，楚昭昭接过了信鸽，心叫不好，连忙去寻周新。
　　周新早已起身，正在院子里踱步。一见着急冲冲的楚昭昭皱眉严厉道：
　　“万事不可急，我说过多少回了。”
　　真是个老夫子！楚昭昭心里嘟哝着，连忙递给他信件。
　　“大人，是师娘的急信！”她咂咂嘴，想到周新还未收自己入门，连忙改口道：“是夫人的信！”
　　周新听到是自己夫人的来信这才松了眉眼，只见他前一秒还是严肃认真后一秒便缓和了神色打开信件。
　　只是那份柔和并未持续久，只见周新的面色凝重将信件揉成一团，愤恨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连忙对楚昭昭吩咐道：
　　“收拾东西，通知周明马上去归安。”
　　楚昭昭心下一紧，若真的如师娘在信中所言。
　　那么，究竟又是何种人间炼狱……
　　那小二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听闻周新一行人要前往归安连忙说道：“大人，今个儿才打听到的消息，听说倚月楼的画舫前日也搁在了归安，此时怕也还困在那儿。”
　　周新突然心生了一丝异样，问他：
　　“画舫怎么会困在那儿？”
　　小二此时只想赶快送走这尊大佛，一脸诚恳的回道：
　　“具体原因小人也不清楚，但是此时归安大乱，大人当真是要前往？”
　　周新倒是看出了小二心中的小九九，他点头。
　　“你家少爷若是回来了，让你家少爷等我回来。要是我没见到人，那么你就跟着我往衙里走一趟了。”
　　这话一出，小二吓得脸色惨白。
　　周新见这番恐吓倒是有了些成效，这才放心的往门外走去。
　　楚昭昭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却在经过杨锡的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点什么事想问问他，比如……他真的是锦衣卫？再比如，他既然和周新关系交好，那么他能否有法子让周新收下她做弟子？
　　这时楚昭昭才发觉，她已经和杨锡见过了好几面，却从未和他和和气气的讲过话。
　　纠结了半天，转念又想到，在杨锡眼里仿佛自己就是那贪财的小人似的。
　　这让她陡然加火冒三丈，伫立了一会儿，楚昭昭也没鼓起勇气敲开房门。
　　罢了，罢了。
　　还是不要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等她乘上马车，发现了周新、周明的凝重面色，心里咯噔一下没了底。
　　“大人，事情真的如夫人所言有那么严重？”她试探性的问道。
　　周新颔首。
　　一向话多的周明此时也不再多言。
　　楚昭昭叹了口气，掀开了窗帘，一缕阳光透了进来。
　　固然明媚，却失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