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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Episode 5 ...

  •   谁的一生没有做过几件蠢事,回顾整个冗长的三年级史,可能是我做蠢事最多的一年,也是我心境变化最复杂的一年。
      二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表姐像噩梦一样从天而降。那时候家附近有很多碟片租赁屋,几毛钱一张,交一点押金,就可以带好些回去看一整天。记得到最后那个店主大叔已经可以听声认人,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我说:“第几排,左数第几个。”
      我在表姐软磨硬泡,恩威并施之下被扭着一口气看完了当时所出的所有《名侦探柯南》,又看了一遍金田一。我常常吓得大气不出,冷汗直冒,表姐却在一边格格笑得诡异。
      早早地,我们会去小卖部买上好几包五毛一袋的海带丝,看到恐怖的地方就狠狠地吃几口,被辣的眼泪出来就可以装作啥都不知道了。
      可是我的胆子并没有在魔鬼式训练下变大,反而痴迷于动漫人物与情节。以至于暑假后我与于未然一同走在放学的路上,迎面走来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我下意识盯着他的肚子看半天。
      于未然问我在看什么。
      我阴测测地脱口而出:“我在看他肚子里是不是藏着一个脑袋。”
      我倒是还不自知,于未然可被我吓得不轻,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摸摸我的额头,又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直到它变成鸡窝,再关切地看着我。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使我下意识往后退,我们一时都不说话。
      “做什么?”朱家念突然从后面窜了出来,支着个脑袋在我们中间,我愤然把他脑袋推开,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夜里不敢起床上厕所,我总会顺手把家里的灯打开,然后暗示自己想一些正能量的东西,这个时候老妈一般会突然来一句“作死啊!开那么亮!电费不要钱么!”本来我都不害怕了,每每被她那么一闹,吓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嘭!”
      一声震天响,街对面老人摇着老式的爆米花机,炸开了锅,香味扑面而来。于未然又开始展现他的绅士风度,买上一大包,给我解解馋。
      我只看见他风尘仆仆地走来,站在马路的外侧,车辆呼啸而过,带起烟尘滚滚,可是就那么奇妙,仿佛世界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我们。他把袋子递给我,我冰冷的手直接触到他温热的手心,就像他人一样,永远如沐春风。
      “嘭!”
      隔了很久,又一声巨响,我不知道是爆米花又出了一锅,还是什么在心底砰然炸开。

      “真相只有一个!”
      表姐幽幽转过身,她每天都会模仿一遍柯南的经典名言,用那种故作深邃的眸子盯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我站在床上,脑袋里却是另一个乱糟糟的画面。用被单在腰部裹了一圈,再拿夹子加紧缺口,然后把老爸从苏州带给妈妈的据说是真丝围巾挂了一身,就穿着一身抽象的曳地长裙,突然摔倒在床上,以此模仿大侠定律里最经典的坠崖片段。
      表姐很愤怒,“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么!”
      我咬牙狡辩,“我哪里没有配合你,我刚刚不是挺尸了三十秒。”
      这个时候我的场景已经转换了,小小的坠崖怎么可能要了我的命,我不是大侠,至少也该是个仙女,所以仙女开始腾云驾雾了。我蹭蹭爬起来,在床上转了两圈,床单起了无数个褶子,就像捏起的包子皮。
      “散魂铁爪!”
      果然,下一秒她喊出这句话,我就知道大势不妙——表姐又要施展她的挠痒痒神功了。鉴于我特别怕痒,必须赶紧脚底抹油。
      “尔等宵小鼠辈,来日我势必百倍奉还!”
      我嚷嚷着往后退,结果在床单上踩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宽松的袜子脱了出去,臭脚丫子正擩在了冲过来的表姐的脸上。
      她脸色一下子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我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在柜子里用拿了一条毛巾被扔给她,一脸严肃小大人模样,“咳咳,你现在是仙女的姐姐,要有气质,哦不,是气度。”
      表姐把被单披在身上,作了个水袖。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们思维如此活跃,与现在一比较,我们的脑细胞就像已经沉睡一万年。
      甩了一下袖子,表姐扬了个自认为优雅的笑容,然后执起我的手。
      “妹妹,不如我们趁现在到人间去看看。”
      那个时候电视剧、书本、评书里都说仙女是不能私自下凡的。所以我顺口接到:“那么我们偷偷下去。”
      于是我在衣兜里掏了掏,幻想扔出了一个多啦A梦的任意门,然后到了凡间。为了表现得逼真一些,我们从床上跳到地板上,又从地板蹦到床上。
      席梦思简直就是天然的蹦床,我们跌来滚去,肆意的哈哈大笑。然而就在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奶奶会破门而入,然后手里拿着笤帚的杆,恶狠狠追过来。
      “你俩小兔崽子,非要把我的床板跳穿不可!”

      小学的前两年,我还只是个铅笔使用者,为了能尽快拥有一支钢笔,我不得不开始练字。我把那种临摹诗句的字帖摸出来,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写了两个字,却发现姐姐一个人玩得起劲。
      我有点嫉妒,心里邪恶地想非得要再拖一个人下水才行。
      “姑姑不是说叫你来跟我一起写作业么?”我“好心”的提醒。表姐却显得更加不在乎,“谁爱写谁写。”
      她撇撇嘴,偷偷摸摸抽出一本小说。那个时候不仅日漫进军中国,占据了中国的孩子市场,就连小说也一下子风靡起来。校园小说开始骗走了青春里一个又一个灰姑娘梦。
      可是世上没有灰姑娘,灰姑娘在童话里。
      这也是事实。
      我凑过去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她却条件反射地把书合上,一脸严肃,“你不能看。你应该好好学习。”
      “你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我就要看!”偏偏我脾气倔,不让我看,我还就要想方设法弄来瞧瞧。
      等她被支开,亦或是上厕所的时候,我潜过去迅速找出目标,才发现那些小说大都不止一本。对于书我有一种天生的冲动,我忍不住摩挲书皮,一双手伸过来,蛮力抢过。
      “我这是为你好!”
      表姐大概也没见我这么执着,她第一次不耐烦地把我推开,那表情很是不高兴,但那种不高兴里透露着一种微妙的古怪。
      “去去去,一边去,练你的字,丑得跟狗啃了一样。”
      天知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为你好!那种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别人的世界,还总以为能够感同身受。可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永远就是缺失,也就永远无法把别人的经验强加在自己身上。
      她说得很恶劣,我性子说冷就冷,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立刻就安静地坐了回去,暗暗发誓绝对不再理她。
      只是我不知道,一群又一群男生开始在网游里前仆后继,一群又一群女生在课本下夹着书,听着枯燥乏味的数学,哭着歇斯底里的爱情;这些青春的产物却都成了大人们眼中的禁忌,成了被压迫阶级反抗的火苗。
      那时候的我,只是触到了一点边缘,连丁点概念也没有。但就在这以后数年的时光里,我眼见着星星之火,燎过荒原。

      姑姑和姑父来接表姐的时候我正在写作业,确切的说,我坐在沙发前冰凉的地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突然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快拿遥控按关机,屏幕黑下去了,我立刻松了口气。
      我听到了母亲和姑姑在拉家常,姑父一个人先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按得次数太多,那电视屏幕抽风着又忽然亮了。
      姑父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我,我极其无耻,故作惊讶地迅速抬头,“呀,电视怎么开了。”
      姑父“呵呵”了两句,我至今还未读出其中的意味。但就这个呵呵,令我担惊受怕了好久。

      那个时候点播台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我做的另一蠢事,就是听信了广告,如每天花两块钱买张彩票,幻想五百万从天而降一样。
      那个时候早八点会出现知识竞赛的环节,然后吹嘘着奖品的丰厚。这对于无知又好奇的小朋友们,有无限的吸引力。如果有一天我悄无声息地挣回了很多奖品,是不是也变相的证明了自我,是不是说明我也很厉害。
      所以一到周末,爸妈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爬起来,拿起电话狂播,硬是从第一道题回答到最后一道,然而连奖品的影儿都没看到。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一个月后,老妈去交电话费发现居然高得离谱,把电话单一打印,再一查,挨了一顿胖揍。

      我在门口看到几个大纸箱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已跟猫抓一样。
      我们家买得比较早,老式的机子,显示器有个笨重的后脑勺。那个时候宽带还没有普及,对网络的了解也只限于和座机挂了勾,弄个拨号上网,还被父亲限制每天能使用的上网时间。
      大人们用来办公,对于我,最多就是用金山打字练练手速,软件里有些打字游戏比较吸引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接苹果和青蛙跳。青蛙跳荷叶的比较变态,开启速度模式看得我眼睛都花了,相比之下,温和的苹果更受人喜欢。等到后来不少人家里都买了电脑,朱家念几乎每天都会在我跟前哼几遍打字游戏里的背景音乐,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
      小学的计算机课基本上就是练打字,上课可枯燥无味了,幸好那个时候老师对学生机的控制没有现在那么霸道专业,小有所成的我会偷偷调出任务管理器,然后脱离控制,脱离被老师监视的感觉,百试不爽。别问我为什么初高中后来就脱离不了,天知道这世上啥都在进化,就自个脑袋没有。
      以前想得单纯,现在看来,也是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段时间我狂迷打字游戏里的警察抓小偷,学校机房上课有局域网,可以联机玩,我偷偷登陆上去,发现已经有人了,立刻手痒切磋。
      我看到那个名字——LSYWR
      扫到后面三个字母,我的心立刻敏感起来,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两张桌子中间的挡板,于未然坐在我对面,微微侧过头来看我,咧嘴对我温柔一笑。
      我用唇语对他说:“是不是你?”
      他眯了眯眼,淡笑不语。
      我在心里认定是他了。
      时间久了,我便发现一个奇怪的规律,但凡我玩小偷,他都会步步紧追,吓得我每次心惊胆战就怕哪下手抖,而导致一招败北,可是奇怪的事,这几率很大的事却一次也没有发生。
      然而如果我玩警察,跑完一圈之前,我绝对逮得到他。
      忍无可忍了,我板着脸怒道:“你就不能专业点!”
      对于放水于未然笑得坦荡荡,刹那间有种春风化暖的感觉,如果不是在上课,我总有一种下一秒他就会伸手揉揉我头发的感觉。
      “谁说我没有认真,每次都在你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容易么,”只听他轻轻叹道,语气晦涩而沉重,继而他轻笑,“让你逮了还不高兴,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
      我从没想过他话里有话,只是一味的纠结在游戏上面。
      这是对我能力的鄙视吗?简直太不尊重对手了,我于是一推键盘,很不屑地说:“谁要你放水!”
      他眼底闪过黯然的光,忧伤乍然弥漫,装起了小可怜。
      我没看到。
      因为微机老师在这个时候走过我的身后,用一种僵硬的毫无感情的声音拉长了说:“那个谁!宋阑珊!上课不准说话!”
      然后我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黏在了我的身上,唯独于未然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我只能恨得牙痒痒,把大牙磨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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