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左情在右》吴薇薇

11、离觞

　　小如，我打你手机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关机，你怎么了，还好吧？收到请回复我。
　　陆如蓝看完阮楠的短信，打下“还好，勿念”四个字发过去就关掉了手机，她知道她欠他一个交待，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他说，在她还未想清楚怎样开口之前，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时间来想怎样才能给他一个伤害最轻的结果。
　　“如蓝••••••”
　　陆如蓝听到楼下有人叫她，她跑出宿舍阳台往下看，见到陈轩彦在下面。
　　“你等一会儿。”
　　陆如蓝迅速穿好鞋，跑出门。
　　宿舍的人在她后面喊：“如蓝不要出去玩得太晚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
　　陈轩彦在楼下见到陆如蓝出现，他快步迎上去。
　　“如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到才告诉你。”
　　陈轩彦转身要走，陆如蓝阻止道：“先别走。”
　　陈轩彦疑惑地望着陆如蓝，陆如蓝走到陈轩彦面前，踮起脚帮他弄好衣领。
　　“衣领都没有弄好，你出门时张姨没有提醒你吗？”
　　陈轩彦温柔地笑了：“今天走得急了点，没照镜子。”
　　“好了，我们走吧。”
　　陆如蓝摔先走在前面。
　　“如蓝。”
　　陆如蓝站定，回过头：“不走吗？”
　　陈轩彦走上前，在陆如蓝面前蹲下身子，单膝跪地，细心地为她绑上右脚松掉的鞋带。
　　远处，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阮楠看着手机屏幕上欲发出的一条短信。
　　我想你了，你想我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在宿舍阳台闭上眼大喊我的名字，然后我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阮楠颤抖着手，一个字一个字删掉这条短信。刚才因为得到她的回复而沸腾的情绪降到了冰点。原来她的“还好，勿念”是这个意思。
　　阮楠皱眉，难怪这些日子总是联系不了她，难怪联系不上她，他心里硬生生会有一种弄丢了她的感觉。他终于还是来了厦门，可他的小如又把他放到了什么位置呢。
　　“小如。”
　　本来并不准备让她知道他曾经来过，这两个字却在不自觉间已经出口。
　　陆如蓝身子一颤，她似乎听到有个人叫她，却怎么也不敢回头，是幻觉吧。
　　“小如。”
　　又一次轻唤传来，陆如蓝缓缓回头，看到阮楠站在十二月的天空下，对她微笑。
　　陆如蓝一步步向阮楠走去。
　　陈轩彦全身僵直，看着陆如蓝一步步远离他，他多么想在她转身的那刻拦住她，因为如果她不在离他身边很近的地方，他就会觉得不安全，就会害怕失去她。但他终究没有拦住她，任由她去。
　　陆如蓝在离阮楠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阿楠，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都看到了吗？”
　　“我看到，你瘦了，还瘦了不少呢，以至一眼就看得出。”
　　阮楠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想触摸陆如蓝的脸。
　　陆如蓝后退一步，徒留阮楠的右手僵在半空。
　　“学期末要忙着复习，你本不该来。”
　　阮楠缓缓放下右手。他本不该来？他本不该来，那他该如何？
　　“小如不喜欢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吗？那我走好了。”
　　阮楠转身，一步步远离陆如蓝。
　　陆如蓝喉咙发硬，她紧握双拳，努力克制着自己。
　　他心中气血翻涌，她再不叫他，他就真的要走了，她真的不打算叫住他吗？她真的打算就这样任由他走吗？她怎么能够如此狠心呢？
　　“阿楠。”
　　陈轩彦心中似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疼痛四散开来。
　　她终究还是开口叫住了他，她终究还是舍不得看着他落寞离去，那么她，会因为舍不得他而离开自己吗？
　　阮楠停住脚步，轻轻松了口气。她可知道，为了等她这声呼唤，他等得多么痛苦，多么漫长，痛苦到像死过一次，漫长到像过了几千年。
　　“小如，你还是舍不得我，对吗？”
　　“阿楠，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什么话，你说。”
　　“阿楠，你刚才看到，有个人肯单膝跪地为我绑鞋带，你觉得我幸福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陆如蓝紧握双拳，指甲陷进肉里，这种疼痛支撑起她的镇定，她缓缓开口：“阿楠，我们分手吧。”
　　第一次陆如蓝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泛上了一层雾气，琉璃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像两个碎裂的水晶球。
　　“我的小如，都长这么大了，还是那么任性，是想惩罚我不告诉你就自作主张跑来找你吗？我下次不会了，这次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阿楠••••••”
　　“又或者是小如你又想玩恶作剧了，这个不好玩，我们不玩这个，好吗？”
　　陆如蓝鼻子酸痛，全身僵直，依然紧紧握着双拳。
　　“阿楠，我是认真的，你是要我再说一次吗？我们分••••••”
　　“小如，不用再说了，一次就足够了。”
　　短暂的沉默，入耳的是猎猎风声。三个人衣服的下摆都在风里翻飞，大家都静立不动。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因我而毁灭吗？因为我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在寂寞痛苦中沉沦吗？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我自己也说不清。
　　“看来小如都不知道为什么呢，没关系，至少给我一个与他公平竞争的机会，你会么？”
　　“好，我就与你公平竞争她。”
　　陈轩彦走向阮楠。两个大男孩走到了一起，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骄傲冷漠。
　　“阿楠，不用了，你知道没有意义的，我选了轩彦，无论结果如何，都毫无意义，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
　　阮楠泛起苦涩的笑：“小如，不肯给这个机会我吗？”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坐车回去要小心，认真复习期末考试。”
　　阮楠眼睁睁看着陆如蓝伸手从自己身边拉走陈轩彦，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呆立原地。时光在脑中迅速倒流――
　　“阿楠，你给我睁大眼睛，不许眨眼。”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从你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到我自己耶，正好可以拿你的眼睛当镜子。”
　　“你越来越任性了。”
　　“是被你宠出来的。”
　　那个曾经那么喜欢对着他的眼睛整理自己的头发的女孩此刻正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
　　但他依然那么那么清楚地记得，彼此的承诺――
　　“小如，即使你将来会遇到许多许多人，但你始终都是我的小如，是吗？”
　　“是，就算将来我和前世今生的人都相遇了，我仍然是你的小如，你仍然是我的楠哥哥。”
　　“我们勾手指，一百年不变。”
　　“好，一百年不变，如果我能活一百岁。”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喉咙哽塞，眼睛酸涩。他那个有时顽皮有时任性有时天真有时胡闹有时温柔的邻家小女孩，这次要飞走了，他的小如，真的不要他了。
　　她有多狠，他便有多痛。22年的冷暖同途，可她真的能够走得这样决绝吗？
　　阮楠抬起头，将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悲伤吞回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