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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双生并蒂莲 ...
八月末,正是炎热的夏季。
我和南佳因为学术研究的交流,到台北博物馆参加陶瓷展览会。
此次陶瓷展览会的重头戏是——双生莲。据说是清末民初的陶艺大师黄平江精心冶制而成,那一朵绽放于陶瓷上的双生并蒂莲在陶艺界引起了一片哗然,后来被匿名人士高价收藏,再后来不知为何流落到了民初世家沈家的手里。如今,沈家的长子沈卓君把它捐赠给台湾博物馆做展览,这个消息一时半霎便传遍整个陶艺界。
“双生并蒂莲,那是一朵开在坟头的莲花,因人世间不能相聚,死后便化做双生并蒂。”
上午沈漫在展览会上对“双生莲”的介绍,我还在恍惚中,南佳突然用手肘了我一下:“江墨,想什么呢?快看!”
我陡然回过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老街巷子里,有一间古宅,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细看才发现,房子连屋顶都是用陶泥烧制的瓦片。
我和南佳往里一瞧,看见一个女生正在安静地做着陶,垂在耳边的几缕发丝微微遮住她的侧脸,忽明忽暗的眸光,与初见时不同,此时的她安静得有些落寞。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见拉坯机在飞快的运转,她却连手指都被搅进去也不曾发觉。
“沈漫!”南佳冲上去推开她,然后一脚踩下去把电源关掉。拉坯机“嗡嗡嗡”响了一会儿,便停止了转动,上面的泥顺着边上滑落下来。
沈漫半响才晃过神来,惶恐地看着我们。
我拧着眉头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揶揄的责备道:“你在想什么,这么美的手都不想要了么?”很难想象若是刚才我没有进来,现在……
沈漫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一笑,反问:“你认识我?”
“上午的展览会,我见过你。”我说
她默默地清理手上的泥,一双沾满泥的手在清水缓缓地冲洗下愈渐葱白,我不禁联想到“指若削葱根”,这样一双手让我觉得确实是做陶的好料子。
我仔细打量着这间刚才未来得及细看的古宅,虽然年代已久,但清末民初的古宅闲庭曲栏却也造就了一种曲径通幽之美。这样的古旧凋残反倒增添了几分韵味 。
“这间古宅么……以前也有过一段辉煌的日子。后来,被买了下来,这间屋子重新装修后用来做陶器。”沈漫莞尔一笑。
她看着我手上拿起的一件色彩鲜艳,精美光滑的彩陶,然后缓缓开口道:“陶瓷皆如此,你看得见它流光溢彩的外表,却看不到它焰焰烈火下被煅烧的心。”闻言,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沈漫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片刻后问我:“想听故事么?”我微愣了片刻,转而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清末民初,在清池有曾为人津津乐道的两个大家——沈家和顾家。沈家向来就是书香世家,根基一直于此。而顾家,是从曾祖父那一辈,恰好遇上那时中国掀起实业救国的浪潮,开始从大陆下海,到了台湾创业。顾家曾祖父勤于创业,于是发了家,在整个台湾也算盛极一时。但是顾家到了父辈,由于产业经营不善,开始败落,顾先生也因此一病不起,最后病逝而终。而顾太太从此终日郁郁寡欢,落下了病根,没多久也去世了。
盛极一时的顾家从此以后便完全败落下去,那些曾为人所传的时刻也被遗忘在时光的尘埃里。
顾家么……顾家没有男丁,只有一位小姐,叫顾子嫣,小名唤为阿瑾。因六月出生,正值木槿花开季节而得名。
母亲病逝之后,顾子嫣变卖了家产,遣散了家里的佣人之后搬出了顾家大宅。
此时,顾子嫣已经二十岁,她的脸上褪去少时的婴儿肥,下巴尖尖,显得楚楚可怜。而她身边有一个与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宋璟尧。他眉清目秀,侧脸干净清明,这般模样早已在顾子嫣心中生根发芽。虽然宋璟尧年长顾子嫣两岁,但顾子嫣向来却只肯唤他“阿尧”。
宋璟尧是顾子嫣的爷爷心生怜悯从外面给带回来的。那一年,顾子嫣九岁,只记得当时站在走廊尽头的宋璟尧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经不起顾子嫣的半点捉弄便满脸通红。爷爷自他小时便一直栽培他,他心性聪明,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后来,他念完书回来之后,就在当地一家有名的报社工作。
“阿尧,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可以抛下我。”顾子嫣转身看着宋璟尧,漆黑的眼眸里微微闪动着光。
宋璟尧闻言,凝望着顾子嫣的眼睛,不由得记起了很多年前,大概是十六岁吧。那一天,顾子嫣突然从走廊拐角处跳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一张漂亮的脸,粉颊朱唇,妆容妥帖,但眉毛却未施粉黛。
顾子嫣左右探了探,略带神秘地说:“阿尧……”未等宋璟尧开口,她便攥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她拉着宋璟尧的手在长廊里奔跑,像一阵风似的略过宋璟尧的鼻尖,带着少女的淡淡清香。跑到房里,她悄悄往外探出头看了看,然后关上门,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盒子,塞给他一只眉笔:“给我画眉。”
宋璟尧看她轻轻阖上眼睛,却迟疑着未动,顾子嫣等了半天没动静,睁开眼抬头问:“怎么了?”
“女孩子的眉是要丈夫来画的。”宋璟尧深沉道,准备搁下画笔。
顾子嫣立即按住他的手,焦急地问:“我知道,难道阿尧不喜欢阿瑾吗?”宋璟尧闻言,脸顿时通红。顾子嫣看到他这般模样很是欢喜,悄声说:“那以后阿尧只给阿瑾画眉,好不好?”
宋璟尧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好”。于是他握着画笔,手指不经意间擦过顾子嫣的脸,十六岁的顾子嫣有着白净光滑如玉的脸,轻轻阖上的睫毛微微擅抖,似有若无的扫过宋璟尧的指尖,他看似镇定,但实际上耳根子延至脖子早已通红。手一点点的画出眉型,再描深,似远山隐淡却又不失灵气。顾子嫣睁开眼,看了看镜中的黛眉,转头粲然一笑:“这是不是叫远山眉?”
后来,宋璟尧在《西京杂记》上看到远山眉的典故“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为人放诞风流,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
他不禁记起,那一年,他为十六岁的顾子嫣画了眉。
宋璟尧从记忆中缓过神,拥住她清瘦的身子:“阿瑾,你有勇气跟我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会辜负你呢?”
此后的日子虽然不及在顾宅的生活,但因为身边有了宋璟尧的陪伴,却让顾子嫣感到很温暖。
然而,若不是那个下雨天,顾瑾几乎真的以为她把那个男人给忘了。
那个下雨天,顾子嫣打着伞走在街上,雾雨朦胧中,她抬头便看见了顾家空落落的大宅子,有些触景伤情,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子嫣!”一个温润的声音蓦然出现在顾子嫣的耳畔。她有些惶恐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过头。
“子嫣,真的是你,我是沈卓君啊!”看着眼前温文儒雅的男人,顾子嫣陡然深蹙着眉头不说话。
她怎么会不记得眼前这个人。那一年,沈卓君与顾子嫣初见。顾子嫣喜欢收藏陶瓷,沈卓君喜欢研究古玩,因为兴趣相投两人便相谈甚欢。沈卓君是个谦谦君子,对待顾子嫣是一贯的绅士风度。因此顾子嫣时常会应邀和沈卓君去看陶艺展会,逛逛古玩店。
后来,当顾子嫣知道母亲是有意让顾家和沈家联姻,而她的心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有所属,便与母亲闹了些日脾气,此事才就此作罢。从那以后,顾子嫣对沈卓君是避之不见,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未见。只是后来不经意间听到别人说,沈家的长子已远渡西洋。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三年了,当初离开的时候,顾子嫣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她语气冷淡地说:“沈先生,阿瑾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而现在,二十岁的顾子嫣,看起清冷却也仍然美艳不可方物。沈卓君望着顾子嫣湿漉漉的眼睛,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让他更加坚定心中那个念头。
“子嫣,你过得还好吗?”沈卓君平复了情绪,踟蹰地开口问。
顾子嫣眼神淡然平静,她看了一眼沈卓君,半响后,浅浅地笑着开口:“谢谢沈先生关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那日顾子嫣言语间的疏淡之感,沈卓君自然懂得她的言下之意,他便也不再提。只是从那个下雨天之后,沈卓君很长时间没有再遇到顾子嫣。沈卓君心想,她是在躲他吧。
“啪嗒,啪嗒……”雨点打在屋外绿芭蕉上,声声作响。我和南佳片刻后缓过神来,转头朝着宅子门口望了一眼,天上阴云压顶,乌蒙蒙的一片。
天色突变,南佳担心下雨回去的路不好走,所以我们只好与沈漫道了别。
第二天,天气晴好,日光温热。
我和南佳观摩完展览,做完调查研究之后,回到酒店。我便一晚上待在房里查找资料,写研究报告。把这些完成之后,已是深夜。
窗外万籁俱寂,疏淡的月光隐隐透过厚重的窗帘洒在地板上,温柔了一室的时光。
我不禁有些愣神,似乎想到了一些事。南佳看到我一脸的呆滞,不忍笑道:“报告也不急着交,
你何必那么急,那故事真有那么吸引你?要不,我也给你讲一个?”
对于南佳的揶揄,我不置可否:“那不一样好不好?双生莲么……”我笑着反而不说话。
那一瞬间,我仿佛走到了那一座古巷老宅里,看到顾家小姐蓦地出现在长廊里,漂亮的脸蛋,下巴尖尖,楚楚可怜。
再次踏入那座古宅,已经是三天后。
那天,南佳见我匆匆地出门,便问我,你就那么想要知道?我语气俏皮,笑着说,因为梦里遇见的人,醒来就一定要去找她。
那日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我踏着青石铺成的路,穿过幽静的巷子,到了古宅。我抬头一看,门竟然落上了锁,心想: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她竟然不在。
于是,我便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凳上,晒着太阳,一副惬意的模样。突然,耳畔传来趋近的脚步声,我猛地站起来回头,看见一个温润俊朗的男子。他一身白衫黑裤,即使看着三十有半的年纪却也仍旧遮不住他那双朗月温润般的眸子所散发出来的俊朗。
那个男子在看到我之后,也显然有些吃惊。愣了片刻,他才走近,微微笑道:“姑娘,你到这儿是找谁吗?”
“哦,您好,我是来找沈漫的,我叫江墨。”我回过神来,扬着笑。
男子闻言,便淡淡一笑,一副谦逊的模样:“原来是小漫的朋友啊,她去开陶艺研讨会了。您好,我是小漫的哥哥,沈卓君。”
原来他就是沈卓君,那个爱着顾家小姐的男子。
沈卓君打开了门,领我进去。他带我参观了古宅,穿过做陶瓷的那间屋子,进了里屋上了阁楼,当走到一间屋子时,他停住了脚步,有些踟蹰。
“沈先生,我能看看顾小姐的照片么?”我心想这大概就是顾子嫣以前在顾宅的闺房。
闻言,沈卓君迟疑了半刻后,他方才推开房门,屋里显然经常被人打扫整理过,连梳妆桌前的梳子都摆得有条不紊。阳光透窗射入,使屋内多了几分生气,却仍是显得冷清。
沈卓君走上前,拉开暗红色的檀木抽屉,拿出一个陈旧而干净的相框,相框里的不是照片,而是画像。画页上勾勒的女子美艳得不可方物。那女子梳着齐刘海,穿着淡蓝色的衣服,坐在屋前的青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件陶瓷,仿佛用手细细摩挲着。
这件瓷器就是双生莲。
或许是她的眼神凄美动人,竟让我看出几分忧伤来。
“她就是顾家的小姐,顾子嫣?”我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却忍不住问出口。
沈卓君只是笑了笑,方才道:“她应该是爱笑的。只是,大概是从他走了之后吧。”
顾子嫣是爱笑的,只是她的巧笑嫣然素来是对宋璟尧,而非沈卓君。
那天傍晚,宋璟尧从外面回来,给顾子嫣带了礼物,是顾子嫣最喜欢的莲子糕。
“阿瑾,给你说一个好消息。”看着顾子嫣有些狼吞虎咽,宋璟尧开口道。
顾子嫣一口糕点含在喉咙里,口齿不清地抬头问:“什么事呀?”
“台湾和大陆开始通航,我终于可以回家啦!”
阿尧曾经说过,他的家是在大陆,他说等到两岸通航他就可以回去找他的亲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子嫣心里也很欢喜,因为这是阿尧一生最大的心愿。
“阿尧,我们一起回去吧。”顾子嫣瞪大着眼睛看着宋璟尧。如今,她只有宋璟尧一个人。
“阿瑾,我不会丢下你的。”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是自然而然的答案。可他不知道,他的那句“我不会丢下你”几欲令顾子嫣哽咽,因为这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答案,更是一份掷地有声的诺言。
上世纪末,两岸渐渐开始通航。自古以来,叶落归根已是一个根植于心的传统思想观念,人们盼着两岸通航,期盼着回归故里。
因此,买票便成了一个难事。
那日,看到宋璟尧失望的模样,顾子嫣心中已有想法。
第二天,曙光初晓。盛夏的清晨天气清凉而温和。
顾子嫣匆匆来到码头售票处,她心想时间尚早,大概人是不多的。可事实相反,人早已是排成了长龙,阵势让顾子嫣看着有些骇人。
“子嫣!”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顾子嫣回头看去,只见沈卓君一身长衫站立着,微微扬着笑。
沈卓君看见顾子嫣站着不说话,便兀自开口问:“你是要买票么?”
“嗯,可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原想这么早……”
“这么早没人?你真是太小看游子的故乡情了。好不容易两岸通航,大家自然都想着回去,毕竟盼了那么久。”
闻言,顾子嫣眉头不禁紧蹙。沈卓君看着她,心下了然便开口道:“要不你先回去,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
顾子嫣看沈卓君诚恳的眼神,拧着眉,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转身走开,沈卓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头顶上的日光有些幽凉,凉得像冬天的一汪湖水。
次日午时,正是阳光最为炎热之时。
沈卓君踏着小巷青石,步伐稳健,额角上布满着细密的薄汗。顾子嫣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抬头,远远地望见了身着一件青灰色长衫的沈卓君,便有些兴奋地扬声道:“沈先生!”
顾子嫣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希冀的光,沈卓君看着有些恍惚,走近后微微颔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船票,略带抱歉地开口说:“对不起。”
顾子嫣愣了愣,片刻后摇摇头,反而微微一笑:“一张就够了。”
宋璟尧未曾想过会是这般境况,起初他未答应,他情愿再等上两年,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可在顾子嫣的委实劝说下,他却只好点头。顾子嫣心里了然,没人比她更知晓宋璟尧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回去。
宋璟尧的心微微触动。他恍惚觉得那么多年,顾子嫣对他或许仅仅只是年少时单纯的喜欢。然而这一刻,他却陡然惊觉那份潺潺流出的真情,她是爱他的。
因为此刻,她懂他。
宋璟尧无声地拥住顾子嫣,揉了揉她的长发。许久,他看着她如瓷的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语气坚定地说:“阿瑾,等我去那边安顿好,我就来接你。”顾子嫣点点头,笑着说:“好,我等你。”
世间再深的情也不过如此。她不爱他,又怎会懂他?
只是,顾子嫣始终没等到宋璟尧。这一别,便是一生。
那日夜里,轰隆隆的雷声把顾子嫣从睡梦里惊醒,她侧夜未眠,只觉得心跳如麻,不知是被这雷声给吓得抑或其他,总之她的内心很不安定。
偏偏事情应了顾子嫣的担心。
次日清晨,天空仍下着暴风骤雨。顾子嫣撑着伞,走在雨里,到街上买了一份报纸。她看到报纸时陡然傻了眼,站在原地愣了神。当沈卓君急匆匆地赶来看到她时,她已经衣襟湿透,麻木地站在原地,分不清脸上是雨水抑或泪水,只是眼眶猩红,脸色惨白。沈卓君从未见过顾子嫣这副模样,他只觉得如鲠在喉,心绞着痛。
至今,沈卓君也无法忘记,那个清晨站在滂沱大雨中的顾子嫣,哭的那般让人心疼。
自从航船出事后,宋璟尧失踪了,尸体至今未找到。从那之后,沈卓君把顾宅买了回来,接顾子嫣回去住,请了阿姨照顾她,他也会时常去顾宅看望她。顾子嫣没有反对,最后回到了顾宅。
只是从那以后,她便不爱笑了。她时常看着那件陶瓷愣神,仿佛透过陶瓷,看到了那一年的宋璟尧。
那一年,宋璟尧学成归来。刚踏进顾宅的大门,顾子嫣便从走廊拐角蓦地出现,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宋璟尧,她看着身着西服一身妥帖的宋璟尧,只觉得他变得愈发的成熟俊秀,好似清风朗月般种在了顾子嫣的心上。
“阿尧,你可回来了,阿瑾好想你。”顾子嫣粲然一笑,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刹那间,宋璟尧的脸微微红了,一向淡然的他望着顾子嫣漂亮的脸,竟有些一丝不自在。少女脆生生的声音萦绕耳畔,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亲吻过的脸颊。
宋璟尧给顾子嫣带了一件礼物,而这件礼物就是双生莲,那件引起艺术界哗然的陶瓷。
顾子嫣素来就喜欢收藏陶瓷。父亲是极宠爱顾子嫣的,自顾子嫣幼时,父亲每次出差出远门,回来总会带上一件礼物给顾子嫣,而每次送的便是各地的陶瓷工艺品,其中也不乏价值不菲的。故而别人房中的书架上摆满的是经典书文杂志,而顾子嫣的却是姿态各异的陶瓷。
双生莲实际上是被艺术界收藏家林平之给高价匿名买下的。而宋璟尧因缘结识了他,反倒成了他的学生。后来因宋璟尧帮他撰写的一篇学术研究报告,在英国《英都时报》上反响很好。
作为答谢,林平之转而将这件陶瓷赠给宋璟尧,而宋璟尧把它带回来送给了顾子嫣。
此时,顾子嫣用手小心的摩挲着陶瓷上的并蒂莲,陶瓷光滑,手感极佳,钩花非常精致,颜色也均匀细腻,一朵并蒂的青莲跃然而上。
“你知道双生莲的故事么?”顾子嫣突然开口问。
未等沈卓君开口,她又兀自开口道:“双生并蒂莲,那是一朵开在坟头的莲花,因人世间不能相聚,死后便化做了双生并蒂。”语毕,顾子嫣便转头对着沈卓君嫣然一笑。
沈卓君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嘴角的笑容好似那一朵绽开的并蒂莲,凄美而动人。
沈卓君如鲠在喉,最后才艰难地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然而,他从未对她提及,那是她让他人生里最惊心动魄的刹那。
那日之后,顾子嫣开始病了。医生诊断说是轻度抑郁性疾病,而且情况不太乐观。
沈卓君因放心不下,也不想假以他人之手,于是想把顾子嫣接去沈家住,方便照顾她。可是顾子嫣始终不愿意,顾宅里有她有着她和宋璟尧一起长大的回忆,有她爱着宋璟尧一点一滴的痕迹。
故而,沈卓君每天只好风尘仆仆地从长街巷南的沈宅走到巷北的顾宅,只为望一眼顾子嫣是否安好。他偶尔也会给她带一些陶瓷工艺品,有趣的杂文,甚至带她出去散心,可顾子嫣的病情却在愈渐加重。
对于沈卓君一如既往的情深,顾子嫣曾早有言明心意,但沈卓君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用他一贯温暖的笑容回道:“子嫣,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要照顾你的念头。”
顾子嫣闻言不语,转头看向了窗外。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大雪正下得纷纷扬扬,落在木槿枝头煞是好看。而顾子嫣的眼眶却渐渐变得湿润。
次年六月。初夏尾春时节,空气还有些微凉。
这天清晨,温热的阳光斑驳地从雕木窗户投射进来。沈卓君手里提着药,迈着稳健的步子踏上台阶,习惯性地敲门,喊了一声:“子嫣!”
然而,屋内却无人应答。沈卓君惊觉似的便立刻推门而入,只见顾子嫣妆容妥帖地躺在床上,静悄悄的俨然像一朵绽开的青莲,美艳不可方物。
沈卓君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木槿花一夜之间亭亭绽放,为她开成了一片花海。沈卓君蓦地想起与顾子嫣十七岁那一年的初见,她对着他嫣然巧笑:“我叫顾子嫣,小名阿瑾,因六月木槿花开季节而得名。”
我鼻头酸涩,她在木槿花开季节出生,在木槿盛放中逝去,仿佛自她出生那一刻便与木槿花结下了缘。然而,缘又因何而起?
沈卓君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我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背。
一个七尺男人肯为一个女子哭的如此意切动容,爱的该有多深呢?
心会凉,人会老,时光马不停蹄的往前走。然而,他对她的爱却始终停留在最浓墨重彩的那一刻。
“沈先生,你为什么会想到把‘双生莲’捐赠出来做展览呢?”我疑惑,心爱人之物不应该是将之珍藏起来吗?沈卓君见我不解的眼神,便扬着微微笑:“我想,它的美,该让全世界都知道。”
闻言,我略感诧异地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心想,传说中的男二大约皆是这般的痴情吧。
我轻轻地摩挲着画页上的画像,片刻后抬头看向窗外,此时木槿已谢,月桂正浓。
“那宋璟尧呢?他是真的死了么?”我不相信他会死,尸体未找到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沈卓君艰难地摇摇头,半响后才告诉我真相。
当年,暴风雨急骤,巨浪使航船发生了侧翻,很多人不幸遇难。然而宋璟尧并没有死,他被冲到海岸,最后为人所救起。
只是,自他醒来,便忘了一切。顾子嫣么……他自然也不记得了。
救宋璟尧的是一位年华正好的姑娘。自从救了宋璟尧进医院后,她便日夜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他不记得名字,她便重新为他取了名,叫“思远”。
视尔不藏,我思不远。
三个月后,宋璟尧出院便与那姑娘在一起,最后结了婚。
对此,我似乎没有想象中的讶异,内心反而有些平静。我不问为何沈卓君会知道真相,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他始终是深爱着顾子嫣的。
没人再记得顾家和顾家小姐,曾经的那些记忆已经被时光的尘埃淹没。就像宋璟尧,一辈子也没有记起顾家小姐就是那个从小一直深爱着他的阿瑾,而沈卓君却是那个把她最美的模样刻在心上的人。
我从顾宅出来,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日光洒在青石铺的巷道上,光滑如玉,踩上去只觉得轻飘飘的,像是站在云端之上,我不禁有些恍惚。我一抬头便看到南佳站在倾泻而下的阳光里,青春洋溢的模样。我停下脚步,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那棵木槿,半响后才回过头来对着南佳微微笑,走上前挽着他的手臂,走出了古巷老宅。
临走的那天,沈漫特意过来送了我一件礼物,是她亲手做的陶瓷杯子,杯子精美而细腻,我看后爱不释手。
“沈卓君一辈子爱着顾子嫣,顾子嫣爱了宋璟尧一生,而宋璟尧却不记得有一个女子爱了他一世,直至死亡。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飞机上,南佳听闻我的感慨,揉了揉我的头发,反而深沉道:“悲伤的故事才更易让人记住不是吗?倘若宋璟尧记起了,那又有什么用呢?顾子嫣还是不在了。”
我看着南佳安静淡然的侧脸,不禁想:是啊,就算宋璟尧记起了又如何,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或许那时的顾子嫣,从不知道执拗而绝望地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只要有任何一点点希望的光,她都想要竭力抓住,以此来泅渡很多个难过的时刻。而宋璟尧,便是她的光。
只是,在那场声势浩大的爱情里,席卷的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心,还有一场始料未及的遇见。
我非常喜欢双生并蒂莲,故而写了这么一个小故事,希望读者们能够喜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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