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流清浅寒情漫》云上兮

40、湖中妖

　　“娘亲，还有没有其它美味的食物，我还想吃。”吞下最后一颗红果子，小石头抹抹嘴，问道。转身看到街边的一个大招牌，他眼睛一亮：“娘亲，这上面写着烤茶，是不是很好吃呀？”
　　碧霞猛摇头：“不太好喝。它不是食物，只是一种喝茶的方式。”要润喉，仙山的清泉可比它清冽多了。
　　小石头点点头：“哦，那什么好吃呢？”
　　遥视众多招牌，碧霞也很迷茫，轻叹一声，道：“若我们在海底城就好了，那里的食物真的鲜美无比！生煎扇贝、清蒸肥蟹、葱香花蛤。”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还有孜然鱿鱼、酒香醉虾…呜~越说越想吃了呢……”碧霞一边继续寻找食物，一边自顾地说着，没有注意跟在她和小石头身侧的露轻寒抬眼看了她片刻，眼神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彩。
　　“诶？八仙居，这家看着还不错。我们进去吃一下吧，吃的不好了就回去教训八仙他们几个。”碧霞转向露轻寒，俏皮道。
　　八仙怎会知晓人类借其名谋利，露轻寒听着她赤裸裸的迁怒，应声道：“好。”
　　店小二早就练出了识人的本领，三人如丝似云的锦衣，一看就知非寻常人家，再说气质，必须领进楼上雅间。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疾笔如飞的写下碧霞点出的一长串菜名，龙井竹笋、凤尾鱼翅、八宝野鸭、绣球干贝、金丝酥雀、佛手金卷、花菇野掌……虽然有几个菜他们店里没有，但他可以去有的餐馆现做，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能让它闪过眼前却没了。啊哈哈……店小二心中琢磨着如何凑齐菜品，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离此不远处，有一个圣水湖，风景极佳，饭后要不要去看看？”等菜的空闲，露轻寒问道。
　　她曾经对那里赞誉有加，如今，应该也会喜欢吧。
　　“好啊好啊，我想去！”碧霞还未接话，小石头先拍起手来，湖好啊，要是能进去泡澡玩耍就更好了。他好怀念在仙灵山清潭中玩耍的时光，可是鹰妖事件后娘亲再也没带他去过了，期待游湖！
　　碧霞拍拍他软嫩的肚皮：“好，等会儿填饱了肚子，我们去圣水湖。”
　　圣水湖边，碧霞放眼眺望，烟波浩渺，云蒸霞蔚，水天一色尽收眼底，湖水平静如镜，鱼跃鸥飞，既有湖泊的秀丽，亦有大海的气魄，不远处的勐糯山青墨如黛，加上幽幽白云，将这一片澄澈衬托得如诗如画，令她发自内心的赞叹不已。“啊…还是这么美！”
　　看到如此水景，小石头也十分欢喜，在湖边拨弄玩耍不够，各种撒娇想要下水去玩。
　　但此处毕竟在人界，勐糯城中的百姓又以此湖为圣，不知见到会否乐意，露轻寒还在评估，碧霞却果断地决定了：“别着急，让娘亲来设一个结界。”她也很想到这里玩耍的，几百年前就有这个愿望，此时不实现更待何时？设个隐藏的结界，他们就可以在这方天地里尽情玩耍啦。
　　“娘亲好棒！”小石头笑得灿烂，大声夸赞。
　　不与人类发生冲突，露轻寒本是默许的，可看着眼前的情景，他开始感到后悔。
　　在水中畅游的一大一小，像极了鱼妈妈带着鱼宝宝，吐着泡泡，扑腾着水花，尽情玩耍。只是……有哪条鱼有这么婀娜的身姿么？急速的游动令她的脸颊变得粉红，一缕秀发顽皮的贴在她雪白的颈项上，水打湿了衣衫，如云般的衣服贴着她优美的身体曲线，高耸丰盈的双胸，浑圆挺翘的美臀，盈盈一握的纤腰……贴身的衣衫将她玲珑的身段完美的呈现在他面前。曾经，她的身体他不陌生，或者说是，印象深刻，但现在，他只能用力的移开视线，多看一眼就是对自己多一份的折磨……
　　“娘亲，你快来追我呀！”小石头借助自己身材短小的优势，在碧霞停顿的空档，几下游到了远处，回头呼喊道。
　　碧霞浮在水面休息，心里暗自嘀咕，才游这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她难道真的太老了？完全忽略小石头本身是条蛇，对他来说，游泳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侧头看向那个只有几千岁的挺拔身影，“露轻寒，我是不是很老？”
　　露轻寒回神：“为什么这么问？”她不知道自己玩起来和小石头一样童心未泯，看起来亦与人界芳华二八的少女未差多少吗，要说有差，也是她更美丽出尘。
　　要她怎么说，说她几万岁了，他才几千岁？这不是自己拿刀捅自己，自戕么？“算了，当我没问。”碧霞闷声道。
　　露轻寒想了一下，有些了然，年龄果然是女人的致命伤。“年轻要看心态，有人很年轻，却心老如枯木，有人年龄稍长，却玩心似孩童，只要心不老，就是青春永驻。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你和小石头一样，活力非凡。”
　　一朵笑花飞上嘴角：“真的吗？”
　　露轻寒点头：“我为何要骗你？”
　　“轻寒你最好了！我去追小石头了。这是奖励你的，哈哈…”碧霞掬起一湾水泼向露轻寒，然后笑着游开。
　　水对露轻寒并无多大影响力，她对他的称呼却让他心底一震，之所以提议来此处，是因为听到她说出了一串海底城的食物名称，那是她潜在的记忆还是……
　　“父君…”远处传来小石头微弱的呼声，露轻寒抬头看去，碧霞还在游向他，但……哪里还有小石头，只剩水波微荡。来不及细想，他已跃入湖中，看到远处的金色影像，紧追而去。
　　此时，碧霞也发现了异样，从另一方向夹击。她凝气于指尖，中指一弹，周身的水迅速凝聚成剑刃，直击向挟住小石头的妖物。
　　妖物反应极快，在水剑击中它的前一秒从水中一跃而出，但毕竟一人难敌四手，躲掉了前方攻击忘避开后方敌人。
　　露轻寒先他一步出水，厚重的一掌直击它的胸口，同时夺回被挟的小石头。厉声道：“何方妖孽，竟敢擅闯人界，兴风作浪？”
　　妖物见捕捉猎物无望，身子一弯，就要钻进湖里。
　　碧霞五指伸开，湖面立即浮起一张巨大的网，看着细如蛛丝，却不想金石难摧。妖物猛的撞在网上，施法摧毁，却被反噬弹开，倒落网中。
　　碧霞落在露轻寒身侧，仔细看了看。“我当是什么妖物，原是一条鳝鱼，你为何不在湖中好好修炼，反来人界为非作歹？”
　　鳝鱼精受了重创，幻出人形，竟是一个俊美的男童，望着眼前的两人，他神色惶然：“上仙饶命，如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岂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抓这位小仙。一直以来，我都只想好好修炼，即使不做逍遥仙，也要做个自由妖，从不想加害他人。可…”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他泫然欲泣，呜咽道：“可是天不如我愿，几百年前，圣水湖突然变了。湖底来了一只大妖怪，他强行占领了圣水湖，要求我们每年献上百年修为，否则就会被赶出圣水湖。我已献上了千余年修为，即将无法化为人形，所以才……”
　　“你们可以反抗呀。”小石头稚气的声音响起，父君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须反抗。看着和他身高相仿的男童，他建议道。
　　“反抗？”鳝鱼精苦笑道：“我族族长夫妇皆是在湖底生活了几千年的，湖底的族人都以他们为首是瞻，大妖怪提出无理要求之时，他们自然反对，可是，下场是……被妖物吸干了修为，挫骨扬灰。我们又如何敢反抗。”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他一点都不想被吸成干尸。
　　“当真有此事？何方妖物，竟如此霸道。”碧霞惊异，千年前有蛇头魔，千年后又出此妖物，三界怎会如此不安稳。
　　“大妖怪向来心狠手辣，又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回到湖底我定然活不成了，又岂会欺骗你们。”鳝鱼精泪水涟涟，他们也许感受不到，他却触觉敏锐，身下的水中涌起莫名的气流，若他猜的不错，这该是大妖怪在发怒。他不敢想，自己会面临何种命运，但，也许，这是最好的解脱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只是身带圣洁之气的几人仙阶极高，他感受到的异样他们自然没有忽略。
　　碧霞看着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汹涌，转向露轻寒，说道：“看来他所言不……”
　　“澎…”
　　碧霞话未说完，一个夹带着强劲杀气的水球直击向网中的鳝鱼精，男童还未有反应，碧霞便已施展法力将其带离攻击范围，露轻寒抱着小石头浮在空中，喝道：“何方妖孽？”
　　鳝鱼精这才反应过来，颤抖的盯着直冒气泡的水面，死亡来临的一刻才知道，他还是想活着的，他还这么小，不想死。强忍住哭声，他乞求道：“上仙，救我，我不想死。”
　　小石头直点头，骄傲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父君会保护你的，他很厉害的，什么妖魔鬼怪，统统可以打败！”大概是感觉鳝鱼男童并不很信任他，为了给他信心，他转向露轻寒：“父君，我说的对吧？”
　　露轻寒摸摸他的脑袋，无奈道：“对。”真是他的好儿子啊，虽然他不会允许妖物作怪，但保护鳝鱼精？好吧，为了儿子的面子，他这个仙界好父君必须好好表现了。将小石头交给碧霞看护，他召出七星降妖剑，剑气朝着湖水翻滚如沸的地方挥刺而去。
　　几乎同时的，湖底深处传来尖锐的咆哮声，湖面浪如利刃，汹涌而至。大浪之上，一个长的似鱼如兽，嘴如□□，手持鲜血淋漓的刺戟的绿色妖物从湖中蹿出，踩着一团黑气迎风而来，巨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小小鱼妖，竟敢出卖本尊，今日就让你魂飞魄散。”妖物恶狠狠的说道。
　　鳝鱼精浑身发颤，缩着身子向离他很近的碧霞身后躲去，妖物这才将视线投向碧霞，绿豆般的小眼顿时发出幽幽魔光，伸出蛇心一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垂涎的口水顺流而下：“极品美味啊，本尊吸食修为几百年，除了妖气就是魔髓，还没吃过鲜美的仙灵。不过，如此可人的仙灵本尊也舍不得吃，只要你好好伺候本尊，本尊定让你快活超神仙。”
　　碧霞最嫌恶的就是说话轻佻的东西，扬起纱袖，软纱凝成锋利的剑气，一道如弦月般的金光以极快的速度撕裂湖面笔直的崭向巨大的妖怪。露轻寒亦怒，降妖剑舞动，数道闪电般的气流交错融合成一团旋飞的银白光球，霹雳作响地从另一侧射向妖物。
　　妖物只来得及挥戟迎向碧霞的剑气，无法避开露轻寒的攻击，威力无边的光球直击他的胸前，震的妖物后退一步，接着轰隆几声响，数块坚硬无比的东西从妖物身上脱落。
　　看着沉入湖水的甲壳，妖物狂怒，狠厉道：“本尊倒是小瞧了你们，居然可以打碎这块万年龟甲。哼！今日本尊且饶你们一命，他日再见，我定让你们后悔为仙。”妖物轰出愤怒的一掌，圣水湖一阵震动崩裂，水汽漫天，露轻寒飞身而起，只是哪里还有妖物的影子。圣水湖面亦平静如昔，若不是碧霞身后的那条小鱼还在哆嗦，他们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象。
　　落回碧霞的身侧，露轻寒眉心轻蹙。
　　当初蛇头魔被消灭了，妖魔势力也瓦解了，众人便忽略了他的巢穴，不想被有心之物占据。而它，绝不是一般的妖物，或者说它是一个魔物。交手虽只有几招，但他周身涌现的魔气浓烈而强大。
　　妖，修炼即可，修为足够了可化人形，但不一定是坏的。一心修炼，渡过天劫或可以飞升仙列，如他。魔，妖物作恶多端后，妖灵魔化，遁落魔道，从此无善，为祸三界。
　　视线对上碧霞：“你带小石头先回仙灵山，我去凌霄殿，将此事禀明帝君，捉拿此妖。”
　　目光交汇中碧霞已明白他的担忧，点头道：“好，快去快回。”
　　眼看着靠山们商议完毕，即将腾云而去，鳝鱼精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碧霞的裙衫，嗫嚅道：“上仙，你们在说些什么，是要弃我而不顾么？”虽然他们没理由顾他，但面对生死的挑战，他必须为自己奋斗努力一把，就让脸皮像城墙一样厚吧。
　　碧霞侧头看他，接着抬头看露轻寒，眼神中透露着询问“这只要怎么处理？”
　　露轻寒也看他，要不是他出声，还真会被忽略。
　　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自然也不会少了小石头。小石头歪着脑袋，貌似在思考什么，
　　“你还会抓我吗？”没忘记鳝鱼精之前的攻击，他问道。
　　“当然不会。”鳝鱼精猛摇头，发誓道：“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做坏事了，我发誓，如果我以后做坏事了，就让大妖把我吸成鱼干！！”以前是逼不得已，现在开始，他要做条好鱼。
　　沉默片刻，小石头伸出他白嫩的小手，拉住鳝鱼精，道：“那你和我们一起回仙灵山吧，我们可以一起玩儿，仙灵山可好了！”接着他转向露轻寒：“父君，我们带他一起回仙灵山好不好？”虽然父君和娘亲都对他很好，陪他玩，陪他闹，可是他总觉得娘亲和父君很多时候单独在一起会更好，他夹在中间，好碍事的，但一个人好无趣，两个人就可以开心玩耍了。
　　露轻寒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看出他眼中的期盼，几百年来，小石头都生活在仙灵山，接触到的都是他，小孩子的天性都被压住了，也许是该找个小朋友陪他了。“你愿意离开圣水湖吗？”虽然他欢喜的表情和不住点头的动作都给出了答案，露轻寒还是向他征求意见。
　　“愿意愿意我愿意！”鳝鱼精点头如捣蒜，这里的生活像是噩梦，离开了最好，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活着。
　　“那你以后就陪着小石头，保护他的安全，若他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透过鳝鱼精的双眸，露轻寒看得出他的悔改之心与善意本性。
　　“上仙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