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姚灵悟

4、后生初学（上）

　　因为村子在沙河的源头，而且满村姓沙，这就是沙头村名字的来历。这个小山村坐落在群山之中，偏僻穷匮，村民家家都有几亩薄地，但也种不出多少东西，幸好靠山吃山，一年到头山菜野味不断，倒也不会活不下去。因为地方实在是偏僻，山路难走，就连那些收税的地方官都不乐意来，免了好些麻烦。
　　早饭之后爷爷一手拉着叶子一手拿了个纸包，往村北走。那纸包就是叶子她娘准备的束修，给夫子的学费。叶子本来还奇怪，娘和何婶关系那么好，干吗还要礼物啊？听爷爷说这是礼仪，不能省的。
　　不就是学费么？叶子撇撇嘴。包里的东西在叶子看来，不算希罕，不就是一包红糖么？可看娘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很珍贵啊！
　　很多日子之后，不喜欢吃甜的叶子才知道这里糖是奢侈品。
　　时候不早了，路边的人家都吃过了早饭开始忙活了，看到叶子和爷爷，好多人都热情的招呼他们，爷爷是附近山里唯一的大夫，不光沙头村就连几座山外的外村人也会前来求医，是村里非常受尊敬的人。连带叶子也多了不少好处，从家里走过来怀里就多了好些小东西，什么小鸟蛋啊、漂亮的羽毛啊、小荷包啊、草编的小笼子啊……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叶子今天背了小布包，里面是娘亲早就准备好的书，不是新的，叶子以前学过也说不定，但是现在，完全是天书，一字不识，看起来到有些像是小篆。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文盲了。叶子苦笑，口音的话，小孩子模仿一下没什么问题，何况发音不准也是正常，可是认字？还好自己变成了小孩子，有重新学习的机会，不然可真是一辈子的文盲了啊！
　　路上也有不少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去上学，看到叶子都十分好奇的打量，不过倒没有过来招呼的。
　　“英子，小豪，”左边又来了六七个小男孩，爷爷招呼了为首的两个。那两个男孩子年纪比叶子大，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一看就是那些孩子里面头儿。
　　“沙太爷爷好！”“沙爷爷好！”“沙叔祖好！”……一片天真的招呼声。
　　他们蹿了过来，围成一团，好奇的偷偷打量叶子，偶然碰到叶子的目光，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转了开去。
　　“英子，小豪，你们来，”爷爷把叶子拉到身前：“这是叶子，你翠姑姑的女儿，我前些天刚认的孙女。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叶子也要去何夫子那读书了，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叶子妹妹啊！”
　　叶子懒得应付，只是低头不言，让她管陌生的小屁孩叫哥哥，哼哼……她在娘和爷爷面前表现的如同八岁幼童一般，是因从重生之后就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毫无杂质的疼爱。沈夙夜就是一个向来只在亲近的人面前装痴撒娇耍赖的家伙，就算这辈子也一样。
　　“叶子妹妹，前些日子也在街上看到你，不过怕吓到你，也没有打招呼。现在可好了，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是同窗，互相照顾是为兄份内之事！”沙伯英看着眼前这个只能看到头顶的女孩，似乎很怕生呢！
　　“对啊，对啊！叶子妹妹，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做，我叫沙仲豪，你叫我豪哥哥就行！”
　　这个沙仲豪真是活泼，脑袋大大古灵精怪，竟然蹲下来冲着叶子作鬼脸，不过，豪哥哥，好哥哥？可笑！

　　大家一起到了何夫子家，那些小鬼直接冲进了前面那间作为私塾的房子，爷爷则带着叶子直接到了后面何夫子一家住的地方，现在还不到授课时间，何夫子应该还在后面。
　　何夫子看到沙爷爷，出门相迎。叶子懒得听两个大人的客套话，只管自顾的四下打量。她虽然常常见到何婶，但这何夫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身形高瘦，面目冷峻，畜了短须，行动礼节中规中矩，一见就是个刻板严苛的读书人，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将何婶娶到手的！
　　何夫子家摆设虽然不多，但小小的客厅到也整洁素雅，摆放整齐的书简笔墨显示了主人读书人家的身份。
　　“何夫子，叶子就交给你了，来，叶子，见过何夫子！”
　　叶子没有抗拒，入乡随俗，这里磕头大概就像握手一样。走到何夫子面前，刚想跪下，却被扶了起来。
　　“且慢，我不过是给村里的孩子启蒙，教他们认几个字罢了，不必行正式拜师的大礼，这是我的规矩，大家也都是这样，你只需一拜即可。”
　　叶子乖乖行了礼，这就算入门了。
　　爷爷放心离开了，叶子跟在何夫子后面到前面的私塾去，迈进门，叶子大大惊讶！
　　这件私塾大约有三间房间大小，正前方是夫子的几案，上面摆着几本书，几案后面是一个正方形的布垫，何夫子直接跪坐在几案后面。私塾里大约有二十个小孩子，看着年纪都比叶子大上几岁，女孩子很少似乎只有四五个。大家见何夫子坐好都起身行礼，然后好奇的打量着门口的叶子。叶子在他们跪坐下来才发现，这里没有桌椅，地上是以木板铺就，每个人都坐在垫子上，面前是一个大约半米长宽的沙坑。沙坑里都是沙河底那种浅色的细沙。看来大家没有笔墨，是在沙上练字学习的。
　　叶子被安排到后面角落里的一个位置，没有预料中的自我介绍什么的。
　　何夫子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开始上课。先是背颂之前学过的功课，之后就开始今天的讲授，他们现在学的似乎是每句五字的文章，何夫子将内容中的生字写成大字展示出来，其他学生将句子记录在沙上。说了大约十句就开始讲解，叶子有些傻眼，完全不懂，真的是地球话么？
　　哦，不，现在已经不是地球话了。郁闷，叶子从被自己当成垫子的布包中拿出母亲准备的书，只好先临摩了，不知道是什么字也先练练手吧，就这么呆着也太傻了！
　　挥舞木棍在沙上比划，叶子自得其乐得边写边猜测字的意思。
　　恩，感觉不对，叶子抬头，何夫子就在自己身侧，满室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叶子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