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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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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死后还有知觉。莫非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我有些迟钝地想。
我眼睁睁地看着乐阳假装满脸惊慌失措地拨打120,用软弱的哭声告诉电话那头的人我们所在的位置。
我从没想过他的演技竟然那么好。
我的意识仿佛在随着乐阳移动。我冷眼看着他在医生告诉他结果后跪坐在地上放声哭泣,看着他从杨央的手中接过数目不小的酬金,看着他参加我的葬礼。
所有人走了以后,他还在我的墓碑前。面无表情。
“宋祁,你也不能全怪我,你的死,你自己也有责任,是你先变了。”他看着墓碑上我面无表情的照片,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你上学的时候不是这样对我的。”乐阳一字一句的说,“每次都会主动找话题和我聊,时刻关心我要什么,那么温柔。”
“我大学毕业以后再找到你,你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不再那么温柔,也从来不笑,我那时就看出,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根本不是因为爱我。”
我漂浮在一旁,沉默着。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是他为何不想想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你重新拥有一切之后就变得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我了。我去求你的时候你一定在心里拼命嘲笑我吧?当初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拒绝你,现在为了钱又厚着脸皮来找你,我当初跟你称兄道弟估计也是为了钱,为了羞辱我,所以你故意把我留下。”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想的,可事到如今,连我自己都有些弄不太清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真的有这样的原因?
可能怪的了谁呢?我所有的年少轻狂,所有的热情都已在出柜之后的那三年消耗殆尽。贫穷的生活,乐阳的无情,同学老师的流言蜚语,被勒令退学的那场事故,以及,父母的双双离世,足以让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崩溃了。只不过我没有选择崩溃,我选择了改变。
我无法改变环境,就改变自己。
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我。甚至于,当初对乐阳的那份纯粹的爱情还在不在,我也不清楚了。难怪对方会这么认为呢,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我不甘心,宋祁,我这一生难道就要这样过下去了吗?就为了我那个酒鬼老爸,我就要陪上自己的一辈子?我当时甚至有些后悔。但那毕竟是我父亲。”
“杨央找到我,承诺给我一大笔钱,你不是把公司看得很重要吗?可是现在你命都没了。”乐阳嗤笑了一声:“跟你说句实话,我说过我不爱你,我也从来没骗过你。我余乐阳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男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们都让我觉得恶心,可我没办法忍受你在对我好了三年之后就不爱我了,你有了一切,迟早有一天会厌倦,你会找到另一个人,像当初宠我一样宠他,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你必须死。”
原来这就是他要杀我的原因。
我把这一辈子的爱都给了他,他要杀我的起因却是认为我不爱他?
多么讽刺?
我无声地看着他。心情复杂。
我知道杨央不会放过他的,他不会让自己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上,乐阳剩下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要为他担心吗?为一个不爱我,还因为莫名的理由杀我的人?死掉的那一刻,我已经心力交瘁,再也爱不起。
不过我有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乐阳说你们都让他恶心。
还有谁?杨央?难道杨央也对他有这样的心思?
我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尽管没有兴趣目睹他的死亡,却不知道如何离开。
莫非我还要作为一个意识体,一直跟在他身边到他死亡?连投胎也做不到吗?
刚这样想,我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开始一片发白。
朦朦胧胧间,我有种意识。
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
我宋祁,短暂又漫长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点。
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胸口憋闷难当。这是作为一个人才有的感觉。
当我猛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满头冷汗。
困惑和迷茫渐渐涌上了我的心。我不是死了吗?感受到身下踏实的床板,我皱起眉头。如果老天这时候告诉我先前的所有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那这玩笑真的是开大发了。
突然,黑暗中的某个方位传来了轻轻的鼾声。紧接着是一声小声的嘟囔,“许悦……”似乎是梦话,却耳熟得很。
我思考了半晌终于记起,许悦是我大学室友李眠在大一时的追求对象。有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梦叫她的名字。对此我印象深刻。
而这个地方,我眯起眼,薄薄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银霜一般铺撒在地面上。是我的大学寝室。
开什么玩笑?在被车撞死之后又让我回到了对当时的我来说如同炼狱一般的大学学园?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同时一阵更加强烈的怪异感却又在这时袭上我的心头,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我伸手往床下摸了摸,我不是一直睡上铺的吗?在自己的寝室这一点是确定的,然而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在我脑袋一团混乱之时,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开门声,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朝我这个方位走来,我眯起眼,看不清那人是谁。他好像也没注意到我醒着,慢吞吞地从旁边的扶梯爬shang了床,尽量不发出声响。
我感觉到手上套着一个冰凉的ying物,我慢慢抬起手,是一个夜光表。上面正显示时间11:29。这个手表不是我的,这双手也不是。
我们学校通常是11:00熄灯,11:30门禁。而会这么晚回来的,在我们寝室只有一个人。而我,大学在这里呆了三年,从来都是睡上面的铺位。
我的心头冒出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想。
干涩的喉咙咽下了一口口水,我尽力忽略怦怦狂跳的心,开了口,“宋祁?”清越的男声,根本不是我的声音。
床上的人翻了下身,片刻没有声响,就在我要对我的结论产生质疑的时候,一声轻轻的“有事吗?”从上面飘下来。
这下我想骗自己都不成了。
那声又陌生又熟悉的回话,正是我听了多年的,自己的声音。